從破開一個大洞的院牆裏看進去,能看到一些滿臉漆黑,頭上冒煙,穿著被炸得破爛衣服的小廝在院子裏跑來跑去。


    等看到來人從前院跑來,小廝停住動作立馬上前喊了一聲:“紅櫻姐姐何時迴府的?怎麽有空來後廚了?”


    見紅櫻一直在哪路喘著氣,男女有別,小廝又不好上前去扶。


    直到見紅櫻臉上一臉疲倦色,眼圈都止不住打盹,才敢打著膽子上前扶起攙扶著紅櫻,低聲問道:“紅櫻姐姐可是累了?這些日子你一直在皇宮照顧小姐。”


    紅櫻困得臉頭都抬不起來,臉色也不好,隻能勉強撐住精神,迴答:“昨兒沒睡好,有些頭暈。我去少爺的院子沒到碧荷,我記得平日裏她與你來往多一些,你可知道她去了哪裏?”


    小廝以為她有什麽大事,聽了她的話不由放鬆下來:“我還以為姐姐是有什麽事咧,姐姐莫擔心,碧荷不過與府裏的夏蕁一道去街上置辦貨物去了。”


    眼裏的倦意隻打轉,她聽了愣了半刻,同小廝道了聲別,轉身迴了自己的屋,脫下外套躺在,沉沉地睡去。


    就在方才不久,沈謹與沈母守在廳內,紅櫻向沈謹沈母一五一十地道出事情的經過,還將中間遇到影七的事也一並說了出來,沒有絲毫隱瞞。


    她見沈母與沈謹一臉擔憂的樣子,有些自責,忙跪在地上請罪道:“是奴婢的錯,奴婢該留在小姐身邊時刻看著小姐,如今害小姐下落不明。”


    沈家曆來是個寬厚待人,恩多罰少,怎麽可能應該將這件事怪在紅櫻身上,親自上前扶起她:“這事不怪你,你與雁雁同時中了迷香,你能平安迴來就好。”說完拍了拍她的手,“照顧雁雁這麽久,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好好迴屋睡一覺吧,我看你眼睛都熬紅了。”


    紅櫻知道再繼續留下來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行完禮後就退下了。


    紅櫻走後,沈母與沈謹對視一眼,彼此都雙方眼中看見濃濃的擔憂。


    “母親,如今該如何是好?”


    沈母臉上的擔憂日益濃厚:“宮門已經落鎖,若是你此刻進宮,怕是會驚擾旁人,於你妹妹的名譽的不利,但若是你妹妹真的在皇宮……”


    沈謹連忙起身,“我去接妹妹迴府,這個時候橫豎都沒有退路,妹妹的安危才最重要。”


    說完話後,沈母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不發一言,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沈謹有些著急,忍不住喚道:“母親?”


    “你先坐下,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沈母朝沈謹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坐下。


    如今火燒眉頭,箭在弦上,已經是不得不發的局麵,沈謹哪還坐得住。


    “你先坐下,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得住氣。”


    沈謹無奈地坐了下來。


    沈母在那裏思考,沈謹抿了抿嘴,怕打擾到沈母的思緒,沒有開口靜靜地坐在那裏。


    “你和李家那丫頭還有聯係嗎?”


    沈母沒頭沒尾的問出這句話,沈謹一怔,隨即立即解釋道:“娘,我既然已經決定與阿詞在一起,心中就已經放下了她,如今怎麽可能還會有聯係?”


    沈謹這一番蒼白無力的解釋倒顯得他有些心虛,沈母很平常的問起,他其實隻需平靜地迴答一句沒有聯係足矣,他偏生要東扯西扯扯一堆,是個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心裏還沒完全放下玉妃,一聽說有關她的事就這麽緊張。


    在這件事上,沈母與沈南雁勸也勸過了,罵也罵了,此刻倒是沒有心情和精力去管他到底是如何想,沈母皺了皺眉,正了正神色,“你與她之間如何,我不管,這事事關雁雁,你隻需要如實告訴我你與她可還有聯係?”


    “我與她好久不曾聯係過了。”沈謹如實迴答。


    沈母眼裏的希望散了,看向外麵瞧了一眼外頭的月色,“那這件事就難辦了,先不說你妹妹到底在宮裏如何,若是你半夜夜敲宮門,驚醒了宮中貴人,你妹妹夜不歸宿,留宿皇宮這件事到時候勢必會鬧得人盡皆知,你妹妹的名譽就全毀了。這次與上次不同,上次的事至今沒擺到台麵上,臣子就算知曉也隻能私下嚼嚼舌根,你若執意要闖宮,宮中臣子就會將此事擺在明麵上,若時在參你個夜闖皇宮,插手皇上私事,你妹妹的一生才是真的毀了。”


    抑鬱而終,動搖山河,慘烈赴死,這個結局始終像根刺一樣插在她心上,為了她的雁雁,她不得不走一步看十步,處處為她著想。


    “難道就這樣讓雁雁待在皇宮,不管不顧嗎?”沈謹無力地抓了抓頭發,恨自己的無能。


    此刻,丫鬟擔心沈母與沈謹饑餓,從屋外端來走進來,擺在了桌台上。


    “什麽時辰了?”沈母拈起一塊糕點放在嘴裏,麵前裹腹,許是餓得太久,早已過了饑餓的時辰,他們現在並未感饑餓。


    “迴夫人,如今亥時二刻了。”丫鬟輕聲答道。


    “已經亥時了啊。”沈母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咬牙對著沈謹吩咐道:“阿謹,你先派人試圖與玉妃娘娘取得聯係,整個皇宮裏頭,如今能幫我們的隻有她了,你讓她去皇上那裏看看雁雁到底如何了,讓她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幫幫你妹妹。”


    說著頓了一下,道出最不壞的結果:“若是玉妃不答應,亦或是聯係不上她,你就帶著府內的三千精兵暗中潛伏在皇宮,你在夜扣宮門,就是賠上我們沈家一族也要救你妹妹出來。”


    沈謹聽著前頭的話還是好好的,直到沈母說出後麵的話,眼裏一絲訝然閃過,驚唿出聲:“母親?”


    他驚訝的不是沈母願意拿整個沈氏一門的安危去換他妹妹平安,而是這個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他腦海裏甚至有過天真的念頭,宋珩隻是請雁雁進宮多住幾日,要不了多久就會送她迴來。


    沈母摸了摸沈謹的頭,動作帶著溫柔體貼,沒有以往的拍打,歎息道:“阿謹,你要理解娘,即便今日是你爹坐在這裏,做出的決定也是與娘一樣的,你妹妹這一生太苦,太累,她本該一輩子平安喜樂,萬事勝意。是我們沒能保護好她,讓她這些年有什麽事隻能藏在心頭,若不是慕昭那孩子走進了那孩子心頭,不知道她還要怎麽折磨自己……”想起七歲那年失蹤的那幾個月,她的雁雁到底經曆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才讓她變得如今這模樣,眼淚禁不住留了下來,她的心開始隱隱作痛,她哭著捂住自己的嘴,不讓哽咽聲響起。


    “母親千萬不要這樣說,兒子實在無地自容。那件事錯在兒子,是兒子害了妹妹一生。”沈謹跪在地上,頭埋在地上,久久沒有抬頭,地上的涼意傳來,他清晰感受到全身上下一陣顫抖,不隻是太過悲傷還是太冷。


    “罷了!你快起來吧,地上涼,我今日提起這件事不是要怪罪問責誰,不過是想起那些傷心事罷了,我的兒啊,你自詡聰明絕頂,娘心中亦是如此認為,咱們沈府是何種情況,你想必也應該清楚,覆巢之下,安無完卵?沈家倒台橫豎隻是時間問題,無論皇上待你妹妹是何種心意,你都要保護她,守護她,讓她平安安穩度過一生,無論何時都不要成為她的牽絆。娘此生隻有這一個願望,你可願答應娘?”


    沈母向是在交代後事般,一股腦把心中的所知所想都講了出來,重複了不隻一遍。


    沈謹忙點頭,舉起手來對著腦門發誓道:“娘請放心,兒子定會如娘所願,守護妹妹一生。”


    沈母欣慰地點了頭,常年保養得極好的的臉龐上措不及防出現了一道皺紋,那道極淺的皺紋出現在端莊秀氣的臉龐上,一切是顯得那麽的不搭。


    沈謹剛抬頭,看見了那道皺紋,滿目愕然:“娘?”


    “什麽?”沈母問道。


    “沒……沒事!”沈謹吞了吞口水,製止了剛要說出口的話。


    這幾個月來,他娘為了他爹的事憂心忡忡,思緒不寧,一直纏綿病榻良久,這些天又要為雁雁的事操勞,沒想到不過短短數月就已經長出皺紋。


    沈謹心裏酸澀澀的,一麵怪自己無能,另一麵又希望沈父與沈南雁能平安歸來,一家團聚。


    隻是,這世間的離合悲歡太多,一轉頭,錯過的或許就是一輩子。


    於沈母而言,今日晚間囑咐沈謹的那些話不過的臨時起意,沒什麽特別的安排。


    可得她哪知,這一次囑咐的話竟會成為她這一生最後囑咐沈謹的話。


    ………


    沈謹拿筆休書一封,仔細裝好後走到外麵,打發沈崇去東街的雜貨鋪去找李公公,若是鋪子沒開門,無論用何種方法也要想辦法見到李公公,再把信交予他,他自會明白何意。


    沈崇走時,沈謹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若有緊急情況,把信一並毀了,切勿給旁人留下什麽證據。“


    沈謹剛剛打發人出去,就見迎麵跑來一個丫鬟,丫鬟氣喘籲籲,跑到沈謹麵前時,喘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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