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渾身發抖,幾番忍耐最後實是苦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來。


    血珠子順著他嘴角邊劃過,血色沾染,原本正常的唇色變得鮮紅動人。


    “皇上?!”林之際忙上前欲要攙扶宋珩。


    和先前的冷漠不同,他臉上即便是沒有什麽表情,也像是帶著一絲人氣。今日的冷漠猶比先前而有過之而無不及。如在寒潭浸泡過,全身上下除卻冰碴子,就是沉鬱陰暗的臉。


    宋珩盯著林之際,“出去!”


    他喜歡的女人,今日做了別人的女人。他呢,還傻嗬嗬地坐在禦書房批閱奏折,上天都在提醒他,他偏不為所動。真是可笑!


    他實在不想讓旁人窺見他如今這般狼狽的模樣。


    林之際很聰明,三五兩下拉上了門出了殿。


    啪——


    剛關上門的那刻,殿內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


    聲音清脆,此起彼伏。


    林之際側著耳朵聽了一陣,過了好半天,屋子裏終於徹徹底底安靜下來。


    不用說,屋子裏此刻定是一片狼藉,地上擺著一大片摔碎的瓷器,茶盞的碎片。


    遇到這種事,是個男人都受不了,更別說忍受了,他一時突然不知道是該心疼宋珩,還是該說他太過自信。


    那沈小姐與慕公子人家已經是夫妻,迴府之後,郎情妾意,你情我願,幹柴烈火在所難免,明知道他們會發生什麽,偏生要將慕公子放走。這不正好成全兩人嗎。


    若是真的喜歡沈小姐,強取豪奪,將其禁錮在自己身邊就是,偏生想要得到沈小姐的真心,不願意傷了她。


    連一丁點委屈都不想讓她受,沈小姐一自殺,以死相逼,他整個人就慌了神,什麽都應她。美人是哄開心了,最後難過受傷心碎的人還不是自己。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放的好,將她好好的放在自己身邊不行嗎。


    這種話肯定是不可能當麵說,隻有私底下自己暗暗嘀咕幾句。


    三日後,慕昭入宮麵聖,請旨出征,護送軍隊糧草前行。


    帝大悅,欣然允之。


    玉簪花不是那種有年頭的大樹,況且烈日暴曬下,更不會開放,此花喜陰,散落碎陽最為宜,像這樣夏日炎炎之日,開出一兩朵實在不易。


    可偏偏,在慕昭臨行的那日,滿地的玉簪花開遍,白色花瓣,潔白無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迴去吧,我很快就迴來了。”慕昭提沈南雁理了理碎發,移開視線看向遠處輕聲道。


    他怕若是自己在多待上半刻,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不想離開了。


    麵前的男子意氣風發,麵容溫潤,一襲白衣散盡了一身霽月。


    隻是,站在龐大的軍隊麵前,著實有些不搭。


    像他這樣的人,好像就應該坐在案幾旁,做詩品茶,做文人之舉,而不是站在這裏。


    沈南雁點了點頭,遲遲沒有動身,望著他如玉的麵龐,忽然開口:“香囊帶了嗎?!”


    慕昭從懷裏取出香囊,攤在手心,“你專程為我求來保平安的符,我定當貼身帶著,不摘下來。”


    說話間,前方的號角聲響起,激昂慷慨,振奮著人心。


    大軍該啟程了!


    周圍的人太多,多少雙眼睛都在朝他們這裏往,沈南雁壓住心中的不舍,手在空中停留片刻,最終還是放了下來,輕聲開口:“該啟程了,保重!”


    僅僅六字,包含著她無盡的思念與想念,還有思念成疾的愛戀。


    慕昭的視線在沈南雁放下的手上停留片刻,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意,慢慢上前摟住了她的腰身。


    “等我!”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響起,惹得她心頭一悸。


    他很快鬆開了她,在烈日下,清冷的女子麵色微紅,微紅的耳根瞧得是如此的清晰。


    “我等你!”沈南雁一字一句道,臉上難掩情意與幸福。


    那一日,她站在城樓上,目送她此生最愛的人離開了京都,去了遠方。


    殊不知,短短一別差點便成永別。


    她的慕昭,為了更好的愛她,將他們的未來做賭注,跨越了大梁的千山萬水,經曆了滿目瘡痍,來愛她!


    人已走遠,她慌忙地登上城樓高處,眺望著那微小的身影。


    那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遠方,帶走了她所有的愛戀。


    沈謹走過來拉她:“迴去吧。”身旁還跟著阿詞。


    “走吧……”沈南雁轉身準備迴府。


    剛走出一步,似有察覺般抬頭望向不遠處的酒樓,她的視線和那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幾秒,那人很快移開視線。


    那人的眉目隱在遠處,看不清晰,隻能看見他嘴唇微動,似乎打算說什麽。


    在此處遇見宋珩,她怔怔地愣在原地,一時竟慌了神,等她迴過神來,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宋珩怎麽會在此處?此刻他不是應該在皇宮裏嗎。


    心裏閃過一道狐疑,沈南雁甩掉了心中所思,跟上了沈謹。


    一路向西,北上邊關,氣候逐漸熱起來,比京都還要熱上幾倍。


    軍中有一半的人是沈拓以前帶的老兵,早已習慣邊關酷寒酷熱的天氣,可對於清瘦的慕昭來說,實在是種痛苦。


    這天熱得不行,經過邊關又要經過沙漠,他們一路行走,若不是心中有意識,差點誤以為他們達到了太陽邊上。


    沙漠上,黃沙漫天,滿地熱沙,地上是熱得滾燙的沙粒,腳在上麵行走仿佛如將人置於火爐之中。


    酒水也不如以前好喝了,一口下肚,尚未品其是何滋味,口幹舌燥,嘴角幹澀得像是沒喝過水一般。


    越臨近邊關,氣候越炎熱,這支軍隊是沈拓親自帶領,軍風綱紀極言,麵對這鬼天氣耐著性子沒有抱怨。


    奈何架不住這天氣的折磨,這幾日大軍眾人汗如雨下,沐浴更衣時恨不得罵死這鬼天氣。


    連那璀璨的天空,也變成一個空洞的張口,索然且無味。好在蒼穹上掛著常年不變的圓月,大而皎潔,明晃晃的月光照著沙漠各處。


    “喝口水,這天氣太過炎熱,慕公子是文人,怕是不能適應這鬼天氣。”來人是個憨厚的老實人,以前在沈拓底下做事,專程負責訓練新兵。


    慕昭伸手結果那教頭手裏的水囊,仰頭喝下一口,動作行如流水,還帶著說不出的肆意灑脫。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們常年駐守邊關,我卻連這點熱都受不住,歸時深感慚愧!”慕昭略帶抱歉的語氣接過了教頭的話。


    教頭:“慕公子客氣了,你是翩雅公子,吃不了這些苦也是人之常情,我們這些粗人哪能與你比?”


    慕昭連道不敢,幾番交談下來,兩人談話十分投機。


    說話也敞開心扉,略略吐出心底掏心窩子的話。


    教頭問出多天來的疑惑:“歸時小弟,我看你這幾天每每閑下來,都在抬頭望天,這天有什麽好望的?”


    慕昭解釋道:“曾大哥有所不知,我們身處沙漠,一抬頭能望見的除卻遍地黃沙,就是空洞的天,歸時望的不過是天上那一輪圓月,聊表思念之情罷了。”


    他長身玉立,身姿挺拔著坐在地上,明明身處荒野,極其偏僻之地,曾教頭從慕昭身上硬是看出了謫仙之姿。


    曾教頭連忙點頭,表示自己理解。誰人不知沈家小姐嫁與的正是慕家三公子慕歸時,兩人郎才女貌,成為一段佳話。


    沈小姐做為沈拓將軍的愛女,他作為沈拓將軍的兵,對這事了解的更是比別人還要多一些。


    沈小姐在城外送別慕公子,依依惜別的景象他們也是瞧見的,聽了慕公子的話,自然不難猜出他思念沈小姐了。


    沈小姐清麗潔淨,在他們軍中是出了名的冷美人。能娶到如此佳人,他們既豔羨又擔心,羨慕昭娶到沈南雁的他同時,又擔心他待沈小姐不好。


    於他們而言,沈小姐不單單隻是一個容貌清麗的姑娘,還是他們心中最佩服最仰慕的沈將軍愛女,沈將軍曆來治下嚴苛,待他們卻似親人般,噓寒問暖,小恩小惠他們也是受過的。


    慕昭又是沈將軍的女婿,因而,曾教頭愛屋及烏待慕昭也和顏悅色了些。


    “慕公子好福氣啊,能娶到那沈小姐哪般的人物!”曾教頭由衷的感歎道。


    慕昭從懷裏掏出香囊取出裏麵的平安符,垂眸盯著手心裏的平安符,輕輕攤平符上的褶皺的一角,這才緩緩的扯開嘴角:“能娶到她,實乃我此生之幸事。”


    已到而立之年,家中還有妻兒老小,聽到他的話,曾教頭承認他酸了,他竟然開始羨慕起小輩的愛情來了。


    遠處的黃沙掩蓋之下,幾抹暗色身影悄無痕跡地沒入沙丘之中,逐漸向大軍靠近。


    夜深人靜,放哨人歪歪倒倒地站在站台處,睡眼朦朧的眨著眼睛,恨不得立馬鑽進帳篷裏躺下,美美的睡上一覺。


    這時,那幾抹暗色身影悄然無聲而至,掩入了軍隊中。


    “到時候按照原計劃進行,一切聽我號令,不可擅自行動。”為首的黑衣男子看著眾人警告著。


    其餘幾個黑衣男子連連點頭。


    他們中間有人發出疑問:“既然我們不遠千裏專程追到這裏,不如……!”說完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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