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醒醒,快醒醒,我們該迴府了。”


    耳邊迷迷糊糊傳來一道又一道聲音,那聲音仿佛不嫌煩,一聲又一聲地響起,讓他心頭不由煩躁極了,沈謹睜開眼睛後,小廝站在他麵前,還一個勁地搖晃他的身子,難怪方才他還在想一直消散不去的眩暈從何而來,原來如此。


    “發什麽了什麽事?幹嘛這樣大吵大鬧的?”深夜醉酒留下來的後遺症就是一大中午起來頭疼的厲害,沈謹揉了揉眉心,不耐煩地開口。


    他本來就是個記性子,脾氣又暴躁,身邊伺候的人早已習以為常,小廝也不惱怒,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昨日少爺你醉酒之際,皇上來了,還和你待了一陣子才走的。”


    “皇上來了?”沈謹微訝,他可不記得自己聽到過宋珩的聲音。


    “不錯。”小廝肯定道。


    “那………”沈謹猶豫不決的開口。


    “少爺昨日醉酒時醜態百出,與平日大相徑庭,判若兩人。”小廝秒懂沈謹的想法,道出事實。


    短短幾字足以知曉當日自己有多麽丟臉,沈謹對自己酒後的行為認知清楚的,本來是沒有什麽,被宋珩看見又是另當別論了。


    霎時間,臉上變得通紅,在由紅轉青。羞愧難當之後臉色忽然變得鐵青:“那你怎麽沒有喊醒我?任我在皇上麵前丟臉?既然如此要你何用?”


    “奴才喊了,隻是少爺沒有醒。”小廝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沈謹說這話倒不是生氣的意思,他是知道自己的,醉酒之後哪還管得了什麽,這樣說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讓自己不那麽丟人罷了。偏偏小廝不如他意,讓他連台階都下不了。


    “罷了,下去吧。”沈謹越想越氣,最終無奈隻有讓小廝退下。誰讓這個小廝不是旁人,是他親爹親自塞給他的人呢?打不得罵不得,還要將他供起來日日膜拜,一麵還要防止這個小廝向他爹打小報告。


    出了五品居之後,外頭下起了雨。


    午後,瓢潑大雨無情地衝刷著大地。五品居大門前門庭若市,好不冷清。其實也能理解,誰喜歡大雨天往外頭跑,除了像他這樣深夜醉酒為歸之人,就是無家可歸,被大雨擋住了前行之路的人。


    “轟隆……”沉悶的雷聲大作,烏雲籠罩在天空上,時不時有閃電劃亮昏沉的天。


    “小姐怎麽又得病了?”幾個丫鬟站在角落的屋簷下竊竊私語。


    “我聽人說昨日在大街上小姐與慕公子難舍難分,兩兩相望,何其不舍,如今這場病怕是為了慕公子。”


    “你別胡說八道了,讓人聽見多不好。”她們悄悄壓低了聲音。“就算真有此事自然也不是該我們瞎操心。”


    沈謹頓了頓,收迴了原本邁開的腿,轉個方向往楠苑走去。


    …………


    沈南雁躺在床上,她麵色紅潤的有些過了頭,不僅咳嗽聲越發微弱,唿吸也是十分沉重。清冷絕色的臉上沒有絲毫痛苦之色,若不是麵上的不適險些讓人不知道她病了。


    “小姐,我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輕陰也去通知老爺和夫人了!”紅櫻伏在榻前輕聲勸慰道。


    其實她隻是身體有些不適罷了,倒還不需要勸慰,沈南雁想開口迴答自己無事,但是一直這樣不停咳嗽讓她開口有些難。


    “小姐,你挺住啊,大夫很快就來了。”不知是哪個膽小的丫鬟忽然淚眼婆娑。打破了室內冷靜的氛圍,就連平日裏一向溫柔和氣的紅櫻也忍不住刮了那個小丫鬟一眼。


    沈南雁身體柔弱,卻甚少生病,她這次生病來的措不及防,雖然瞧著神色沒有絲毫痛苦,症狀不輕,一時間把紅櫻等人嚇住。


    危機時刻或是生病時刻,最忌諱人心不穩,或是讓病人憂心忡忡,紅櫻才故作鎮定自若讓楠苑裏裏外外的人心穩定下來,那個小丫鬟這般說話,讓紅櫻的一片心血付之東流。如今雖然惱她卻也沒空處置她,在這裏一刻也不敢放鬆地盯著沈南雁,生怕她不適。


    沈南雁將這些話聽得模模糊糊,心中無奈至極。


    慕府一處幽深的院子處,書房的幾案上堆滿了各類書集畫像,還有若幹封紅箋,紙上全是娟秀小字。


    慕昭身著淺藍色衣袍坐在幾案旁,因在下雨,室內早已點上了燭火,暖黃色的燭光照亮了他英俊的側顏。眉目溫潤,氣韻高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側耳一聽知曉這是熟悉的人,放下了手中的詩集,問道:“阿隨,何事?”


    沒過多久,來人推門而入,進來的人果真的謝隨。推門而入的瞬間,帶來了一股寒氣與濕氣。


    慕昭遞給他一杯茶:“喝杯茶驅驅寒罷。”


    謝隨道謝之後接過茶來,見慕昭眉目間盡是疲憊之色,不由得心疼起來:“公子按著自己的心意做事即可,這樣好歹嫩好開心些。”


    “有什麽事直說罷。”慕昭皺了皺眉,若是他沒料錯的話,應該是她出了什麽事。


    “沈府傳來消息,說沈小姐病了,此番風寒來勢兇險,沈小姐她……她恐有性命之憂。”謝隨猶豫著說了出來,內心不由感慨萬千,明明兩人都有意,偏偏要互相折磨,如此又是何必呢?自從昨日分別之後他家公子在書房裏獨獨坐了一晚,那位沈小姐呢如今又得了風寒,情況不容樂觀。


    慕昭麵色蒼白,空氣中彌漫著不明的情感。隨後,他站了起來,無聲地走向窗邊。他毫無預兆地打開了窗子,雖然雨勢雖然小了一些,可雨水還是打濕了他的長發和衣衫。


    “公子去看看沈小姐吧。”謝隨勸道,就當是為全了自己的心思,沈小姐病中看見了他,心中定是歡喜不已,沒準病就好了。


    “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慕昭望向了窗外,暮秋季節,秋夜漸落,蟲蟻漸死,在大雨的摧殘下,粗壯的樹木枝幹仍然立在那裏,不曾折腰。慕昭歎了口氣,關上了窗,既然已經決意不見,自己方才的動搖又是為了哪般?


    他是否真的做錯了,不該這樣對她,謝隨身為局外人尚且知道若是相愛便要大膽去愛,而他自詡為看破諸事,卻還不如謝隨看得通透。


    大夫來得極快,一進屋裏,沈母連忙拉著大夫的手懇切道:“大夫,我女兒就拜托你了。”


    見沈母愛女心切,大夫自然也是能理解的,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那個大夫有條不紊地診治著,良晌起身道:“將軍,夫人,小姐這隻是普通的風寒,不足為懼。”


    “那為何我妹妹如今唿氣聲沉重,意識看著有些混沌?”一旁的沈謹提出疑惑。


    其實沈南雁意識還算清醒,隻是比起平日來氣色不及平日好。


    “小姐這是憂思成疾,鬱結於心,再加上風寒來襲,頭腦才會混沌不清。”大夫解釋道,心中卻有些納悶,沈家小姐年紀小小一天到底在鬱結什麽,平白變成如今的症狀。


    “多謝大夫了,我來送送你。”沈父使了個眼色,身邊的人早已遞上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大夫掂量掂量手中的荷包,笑意更深:“沈將軍客氣了。”


    都是明白人,沈父這個舉動明擺著是要封口,讓他不要把這個結果輕易說出去,大夫自然應下。


    經過大夫的診治,她的意識清醒了些,可頭腦依舊混沌不堪。耳邊嗡嗡作響,眼前逐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沈小姐……沈小姐……”溫柔的聲音若有若無的迴蕩在她的耳邊。


    聽到日思夜想人的聲音,沈南雁努力地想要抬起手去觸摸,明明就在眼前的身影,卻怎麽也觸摸不到。


    清冷的臉上有兩行清淚流過,她終究是無力地垂下了手。


    慕昭,慕歸時,她怎麽觸摸不到他呢?


    “雁雁!怎麽樣?好點了嗎?”沈母見狀連忙問道。


    “妹妹,如何了?”沈謹也圍過來關切問道。


    “我沒事……”沈南雁用手胡亂抹了抹眼角的清淚,微弱地說出這句話之後,餘光瞥了瞥周圍,眼眸很快又低了下來。


    不知為何,她又清醒了很多,醒來之後第一反應竟然是看慕昭,看他是否在這裏,他來看自己了沒有。


    然而,他果真沒有來,連東西都沒有送來,一句話也沒有傳來。


    “雁雁,你到底是怎麽了?可把我們給嚇壞了,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不要憋在心裏,你若是想要什麽我讓你哥哥給你取你來便是,憋在心裏傷的還是你自己。”沈母溫聲地勸解道,一句重話也沒有對她說。


    “好。”沈南雁迴道,眼眸不自覺看向沈謹。


    彼此,沈謹也在望著她,神色莫名其妙。


    她喜歡慕昭,癡心於他,她哥哥是知曉的,她為何而病她哥哥也是知曉的,她想要什麽東西,如今沈母還專程讓沈謹去為她取,若是她要慕昭呢?不知沈謹是否還願意。


    這話一出,沈南雁盯著沈謹,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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