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伸手抓了抓頭發,悶聲道:“司馬仲徹又來賴事了,可真討厭啊!老王爺,指著我鼻子罵,大哥你幫我出氣。”


    秦謝舟眼中極快地閃過陰暗,而後笑著摸摸她露在裏頭的肩頭,替她拉上被子:“不會放過他們。怎麽,現在不怕影響大局了?”


    “怕,”楊玉悶聲道,“他們但凡有機會,也不會放過我。特別老王爺,我都不曉得,我隻想關起門來和您好好於日子,如此也能戳他肺管子。”


    “我曉得你受了委屈。既然迴來了,一定幫你出氣。”


    “嗯。”楊玉在他懷裏蹭了蹭,“其實也不一定用你,我自己也可以的。隻是我不曉得他對你有無用,因此才等著你迴來處分。”


    “那讓你處分的話,你希望怎麽辦?”秦謝舟含笑道。


    “貶為庶人。”楊玉道,“老王爺一脈全部貶為庶人。”


    “我們心有靈犀。”秦謝舟道。


    他隻是金蟬脫殼,為了看司馬仲徹會不會摒棄老王爺。


    晨曦微熹,透窗而入,洪亮的鳥鳴聲嘰嘰啾啾。


    楊玉把秦謝舟看得更清楚,伸手摸了摸他的胡茬,嫌棄道:“大哥,你黑了,也老了。”


    “這是仗著身孕,什麽都敢說啊。”秦謝舟磨牙。


    楊玉偷笑。


    “我娘,迴來了或是留在衛家?”她問完,又喃喃自語道,“我爹還在京城,她應該迴來了吧。”


    秦謝舟深吸一口,麵上的微笑斂起,“棠棠,嶽母病了。”


    楊玉震悚:“病了?什麽病?現在我娘在何處?”


    “沒事,應該沒事。你別慷慨,我覺得是心病。”秦謝舟道,“提及來,也是因我而起。”


    衛虎東打了他一巴掌,他還還手了。


    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人想獲得,他麵對自己親生父親還敢著手。


    衛虎東一張老臉更是漲得發紫,體態氣得都站不穩了,用顫抖的手指著他罵道:“我怎麽生出了你如此的畜生!”


    “我早便活夠了。”衛同軾仰天癲狂大笑,“從前我還用宇宙君臣師那套來麻痹自己,想忘掉鳴鳳。我忘不掉啊,她到死都沒有閉上眼睛。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每每瞥見她悲痛地走過來問我,為什麽不保護好她。”


    “我多不幸,我邊牽掛如狂,邊還得替你們找原因,報告自己這是祖宗家法,這是我的命,我得認命。”


    “後來我才曉得,你,我愛戴的父親,劈麵一套背後一套,自己在裏頭養著外室,生了女兒,還把她帶迴衛家!”


    “而鳴鳳,從小奉養我長大,她為什麽便不可能?她為什麽便要被逼著走向死路?”衛同軾滿臉都是淚。


    俏麗溫柔的女人,在他印中慢慢散失。


    他每每驚悸地察覺,他經拚湊不出來愛人的臉了。


    “我恨衛家,我恨你們所有的人!我早便活夠了,我要去見鳴鳳!”衛同軾歇斯底裏地道,“現在衛家的全部,都是對你們賣弄的報複!這是報應,報應!如此賣弄的衛家,早便該被毀了!”


    衛虎東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半晌後老淚縱橫:“我衛虎東,前犯祖宗加法,後沒教誨好子孫。我背後,把我的臉蒙上,我沒有臉麵去見衛家列祖列宗了!”


    他深深地看了衛夫人一眼,眼神中有悲痛、不舍、交托……


    衛夫民氣有所感,站站起來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老大!”


    太遲了,衛虎東經橫劍自刎。


    一代虎將,便如此墜落。


    楊玉聽到這裏,內心酸澀難忍。


    衛虎東是忸怩,也是想用以死賠罪,來換取秦謝舟些許的同情,讓他不至於對衛家斬草除根吧。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大哥,”楊玉深吸一口,起勁停頓感情,“那衛同軾呢?有無把他五馬分屍!”


    誰都沒有愛恨情仇,要拖著一個家屬為他的戀愛殉葬,死有餘辜!


    “衛同軾,”秦謝舟聲音消沉,“是死在嶽母手中。”


    衛虎東倒下的時候,衛夫人衝過去想要住他,卻被他一起帶倒在地上。


    一母同胞,衛夫人哭得心如刀絞。


    衛同軾卻在左近哈哈大笑:“晚了,晚了,你現在才覺醒,便算以死賠罪又能如何?衛家毀了,賣弄的衛家,總算完了!”


    衛虎東的熱血未幹,衛夫人怒不可能遏地抽出刀來一刀砍了過去。


    衛同軾便如此死了,死在衛虎東身邊。


    楊玉心疼衛夫人,咬著嘴道:“我娘內心,現在一定苦極了。”


    愛戴的老大死在眼前,不孝的侄子被她親手殺死,衛家支離破碎,這是衛夫人的信仰……


    所有的美好和信仰轟然坍毀,衛夫人現在內心有多災受。


    而且楊玉曉得,衛夫人殺衛同軾,也並不完皆因為感動,她是不想讓秦謝舟為難。


    她曉得秦謝舟會保全衛家大部分人,不希望衛家能活下來的那些人,把衛同軾的死記在秦謝舟頭上。


    而身為丈母娘,不管怎麽心疼女婿,出發點都是為了女兒。


    楊玉懂。


    秦謝舟輕輕拍拍她的後背,“非但衛同軾,衛虎東一支,盡數被嶽母大人號令鴆殺。其實這是我的事兒,她不許我出麵。”


    衛夫人躺在病榻上道:“如果這些罪孽注定要被清算,讓我來累贅。我在衛家獲得了許多痛愛,便用如此的方法來償還吧。”


    如果她不心狠,那麽死的便是全部衛家的人。


    如果她不親身著手,衛家的人記恨皇上,無異於自投羅網。


    衛夫人真是經由了尋思熟慮才做出如此的決意。


    這半點不能讓她心中的累贅減弱。


    衛夫人大病一場,直到現在都不好。


    “天亮了我去看看我娘。”楊玉輕聲道。


    “嗯。”


    “我號令將衛家所有人貶為百姓。”秦謝舟道,“衛國公領了詔書,也沒敢闡揚出來半點不高興,他沒有再會嶽母。”


    老年喪子喪孫,如此的痛,衛國公也需求宣泄的出口。


    雖說衛夫人沒有做錯什麽,短時間內,衛國公怕是也旋轉來。


    “我娘內心定然是悲傷的。”楊玉道,“我現在都不曉得,見了她該如何勸她。”


    有些痛,痛不可能擋,無可勸說。


    “我便去陪著她坐坐吧。”


    “嗯。”


    秦謝舟摸了摸楊玉的肚子,自己也躺下:“再陪我躺一下子,很想你,每天都想你。”


    楊玉伸手摸了摸他冒起青色胡茬的下巴:“我也是。我種了菜也種了花,我以為你要等花開再迴來……現在你提前迴來,我內心很踏實。”


    “陪著你看花開。”秦謝舟把頭靠在她枕邊,“我也想好了,你三哥那兒仍舊在南疆領兵觸碰,因此沒有褫奪他的官職和兵權。我擬旨讓他迴衛家承受衛家軍。”


    “那能行嗎?”楊玉有些躊躇。


    “衛家的人承受衛家軍,沒有什麽不可能的。”秦謝舟道,“等著司馬仲徹伏誅之後,我希望封你三哥做衛國公。”


    衛三郎還在,衛家其別人便算被貶為百姓,也沒人敢藐視。


    如此一來,隻是相配於從衛國公手中直接把權柄轉給了衛三郎。


    “有過便罰,有功當賞。”秦謝舟道,“便該這般獎罰反應。你三哥是靠自己實打實的戰功,可以服眾。”


    楊玉曉得這是他為自己著想。


    她娘家如何,秦謝舟不在乎,有些人生怕便會因此而藐視她。


    “我隻是擔憂三哥現在迴來承受,名不正眼不順,再者京中的那些老狐狸,還看不透嗎?我怕他們會胡亂研究大哥你。”


    天亮之後,秦謝舟陪著楊玉去見衛夫人。


    衛夫人瘦了一大圈,險些變得讓人認不出來。


    別說楊玉,便是月見、薛魚兒見了她這般骨瘦如柴、眼神黯淡的模樣都心疼不。


    衛夫人瞥見楊玉隆起的肚子,臉上總算有點笑神態了。


    “幾個月了?”


    “六個月了。”楊玉道,“很乖,一點兒都不鬧人。”


    “那說不定是個女兒,像你一般知心。”


    楊玉笑笑沒說話。


    “我沒事。”衛夫人性,“不必擔憂我,我挺得住。隻是衛家發生這麽大的事兒,給我些時間徐徐。你沒垮,我便沒事。”


    楊玉點點頭,倏地意識到,秦謝舟早上不是馬馬虎虎和她說那些話的。


    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娘,”她說,“衛家也不必擔憂。衛國公府,或是衛國公府。雖說要換人,仍舊是衛家人。”


    衛夫人臉上頓時有了神采,帶著幾分不敢置信慷慨道:“玉兒,你說的是?”


    楊玉含笑點點頭。


    薛魚兒在左近嘟囔一句:“定然是皇後娘娘去為難皇上了。”


    她記仇,她一點兒都不希望衛家起複。


    衛家沒有給皇後娘娘加分,卻給添了這麽大亂子……這也便是現在聖上色令智昏,隨便換個其他天子,看是不是把娘娘打入冷宮!


    衛夫人臉上頓時露出憂愁之色:“玉兒,你去求皇上了?”


    楊玉老老實實地道:“沒有,是皇上自己跟我這般說的。”


    衛夫人呆住,半晌沒有說話。


    好久之後,她幽幽地道:“娘這輩子最欣喜的,不是你成了皇後,而是你嫁給了最疼你的男子。”


    秦謝舟為楊玉思量得麵麵俱到,所有細節都不讓她費心。


    她安心便是了,安心便是了。


    “娘,”楊玉道,“我便希望您也好好的。衛家的事兒,您前後奔走,也可以說一句無愧於心。”


    衛夫人“嗯”了一聲:“我的確無愧於心,隻是有些心疼你外公罷了。你安心便是,我很快便好起來了,我還要給你帶孩子。來,老實跟娘說,此次是不是或是個臭小子?”


    楊玉笑:“什麽都瞞您的火眼金睛。”


    衛夫人臉上露出自滿之色:“我適才提及這事你不接茬我便曉得了。沒事,來日方長,總能生出女兒的。”


    她現在對女孩有一種執念。


    衛虎東落得如此的了局,是因為兒子不放心;她暮年美滿,是因為生了個知心的女兒,衛夫人便這麽覺得。


    楊玉:“……”


    她頓了頓繼續道:“有一件事兒,說出來您大約會高興一些。”


    “嗯?”


    “來之前,都要出門了,皇上讓人喊了沫兒來。”楊玉道,“娘,大娘舅這一支,並非一個人都沒有了。”


    衛夫人淚流滿麵。


    薛魚兒去把沫兒帶了進入。


    沫兒趴在床頭用帕子替衛夫人擦拭眼淚,眸光清撤。


    她嘴微動,嘴型說的是“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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