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樂陶陶的空氣被詔書到來的聲音打斷。


    楊玉經不睬裏頭的事兒很久,因此並不曉得皇上出城求雨的事兒,薛魚兒這個包打聽什麽都曉得,聞言道:“詔書?皇上有工夫下旨?”


    裏頭都說,皇上德不配位,不是定命之子,因此導致老天降下懲罰,宇宙大旱。


    薛魚兒最質疑這是秦謝舟的手筆,因為她怎麽想都覺得有一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感覺。


    她沒有證據,而且此時秦謝舟的確是困在府裏,天天傻嗬嗬地看著大河,哪有那工夫?


    楊玉也覺得莫明其妙。


    他們在府裏又沒有出去,和宮裏息事寧人,又哪來的詔書?


    “將軍,宣旨的人還說,要您去府門口接旨。”


    秦謝舟嘲笑著站站起來,“那便出去接旨。”


    一樣來說,到他這個等級,接旨都會在府內,顯得皇上待大臣密切。


    如果是極好的事兒,譬如封國公拜相,會在府外降旨,意圖是燦爛門楣,讓四鄰都了解。


    顯然此時不會是這種環境,因此楊玉想不清楚,不由得看向秦謝舟。


    秦謝舟道:“不必擔憂。”


    他乃至笑了笑:“是功德。”


    楊玉看著他,不解其意。


    秦謝舟伸手摸摸她的頭發:“沒騙你。”


    大河見親爹要走,急得咿咿呀呀亂喊,伸手抓住他的腳踝不肯讓他走。


    秦謝舟哈腰起他來:“走,爹帶你接旨去!”


    楊玉眼睜睜地看著爺倆走出去,不由喊道:“等等,大哥,更衣裳。”


    秦謝舟身上穿著的或是家常的藍底綢袍,哪有如此出去接詔書的道理?


    不說尊敬不尊敬天子的意圖,也很容易被裏頭的百姓挑出弊端。


    秦謝舟卻經著大河大笑著出門去。


    楊玉:“……”


    她略整理了下頭發,也快步跟了出去。


    將軍府的消息便是京中百姓眷注的重點,此時宮中又如此死灰複燃地來宣旨,更是迷惑了無數人的留意。


    等他們一家三口出去的時候,將軍府門前經被圍得風雨不透了。


    秦謝舟著大河,站在台階上高高在上地看著宣旨的宦官,從鼻子中發出一聲冷哼。


    大河見到這麽多人,非但不認生,而且慷慨得手舞足蹈。


    薛魚兒笑道:“傻大河,這些人來看我們熱烈,你還以為來給你慶生不可能?”


    宦官看著秦謝舟冷峻的眼光,聲音有些發怯,壯著膽量道:“皇上有口諭,秦驍接旨。”


    秦謝舟冷聲道:“沒看我出來了嗎?宣旨!”


    秦謝舟的冷傲讓眾人都有些驚奇,人群中發出一陣陣研究之聲。


    女官站在傳旨的宦官身邊,想要按照鄧太後的請求講話,但是很終或是沒敢講話。


    宦官顫抖著聲音道:“秦驍貪功冒進,害死數千將士;勾結外敵,希圖不軌……”


    楊玉嘲笑著打斷他的話:“能不能有點新鮮的?翻來覆去地說,不累嗎?”


    便是麵前這些隻曉得看熱烈的人,助桀為虐,潑了秦謝舟一身髒水。


    雪山坍毀,哪一片雪花敢說自己是無辜的?


    偶然候她心態不穩的時候會很怨尤,乃至會想,如果此時有外敵入侵,她一定拉著秦謝舟不許他再出戰,看看誰死在前麵。


    她和秦謝舟提及的時候,後者總是淡然一笑,顯然並無放在心上,她自己也便會很快熄了這種動機。


    此時看著傳旨的小宦官和周圍人生怕宇宙穩定的坐視不救,她的憤怒又被激發出來。


    秦謝舟好像感覺到她的感情波動,一手著大河,一手不動聲色地握緊她的手。


    秦謝舟的手幹涸而毛糙,卻奇跡般地熨平了楊玉的暴躁。


    她側臉看了他一眼,酒渦淺淺。


    “……秦驍十惡不赦,罪不容誅,現賜毒酒一杯,欽賜!”


    “毒酒一杯?”秦謝舟嘲笑,“好大的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我倒要看看,誰敢!怎麽,秦禹修一出城,鄧玉便如此火燒眉毛了?”


    他用腳趾頭都能想清楚,這是鄧太後趁著秦禹修不在而出的昏招。


    他要是有個好歹,當楊緞令帶領的四十萬大軍都是死的嗎?


    犁庭掃穴,從眼下來看,完全沒有什麽難度。


    動嘴皮子,合計民氣,秦禹修都能手;秦謝舟十幾年的兵力蘊蓄堆積,是前者拍馬難追的。


    兩個男子心中都很清楚,此時這種環境他們對彼此都無可如何。


    偏巧鄧太後這種蠢貨要出來刷存在感。


    女官臉上瞬時煞白一片,方才接過毒酒的手連續在顫抖。


    鄧太後說,讓她親眼看著秦謝舟喝下毒酒才算實現使命,眼下的這種景遇……女官覺得今日她要為了家人的安危而葬身此處。


    周圍人研究全,好像都在猜測這一輪,到底誰能對峙到最後。


    楊玉徐徐講話:“如果皇上要正法秦驍,不會是口諭這麽容易,不然皇上封的這個當朝一品上將軍,豈不是假的?”


    秦謝舟雲淡風輕,乃至嘴角還帶著笑意逗大河,淡淡道:“何必和他們浪費舌?便是詔書來……”


    楊玉踩了他一腳,不讓他繼續說。


    秦謝舟看了她一眼,而後閉嘴,等著她說。


    ——他稀飯看她保護自己,她總能給他最大的驚喜。


    楊玉話鋒一轉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是詔書,那豈能違抗?便算是有人矯詔,也是遙遠皇上迴來和矯詔之人算賬了。這詔書,我們將軍府接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萬萬沒想到,楊玉這般表態。


    莫非她這是認命了?


    眾人又不由得看向秦謝舟。


    秦謝舟眼中始終帶著深深的寵溺看向楊玉,他說:“又要混鬧了是不是?”


    “給的我們得收下。”


    楊玉鬆開他的手,上前從女官手中的托盤上拿起滿滿一杯毒酒,走到人群眼前,麵色一片冷然。


    她徐徐道:“秦驍經是為這片地皮舍過命,也為一些人流過血。人不感激,宇宙卻不會忘掉。皇上這杯酒給秦驍的,地皮卻報告我,它喜悅替秦驍遭遇。”


    她眼光嘲諷地掃過眾人,把一杯酒徐徐倒在地上,而後猛地把羽觴砸向台階。


    羽觴分崩離析,發出嘹亮的破裂之聲,眾人一片緘默。


    楊玉又道:“將軍同我說過,沒有理會那些麻木不仁之輩,因為默然的那些人,才是值得的。我或是不由得再說一遍,天道好循環,報應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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