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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路暢咽了口吐沫。


    血色字跡顯然是剛剛寫上去的,筆畫末端甚至有液滴跌落下來,砸在地毯上,濺起一朵朵血花。


    為什麽要寫這些字?路暢大腦飛快地思考起來。


    首先能肯定的一點是,寫字的人必然也來自上層夢境,且極有可能就是夢的締造者。假設,是先於自己脫離夢境的人,是敵是友未可知,多半可能已經兇多吉少;如果是敵人的話,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呢?拖延時間嗎?


    仿佛是聽到了路暢的心聲,新的血字憑空出現——


    這裏是新一層夢境。


    如同被惡魔蘸著鮮血親手寫上。路暢甚至聞到了血腥味。


    “為什麽不現身?”路暢不屑地笑笑,環顧四周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


    鮮血湧動,新的字繼續浮現。


    是為了和您公平遊戲。不讓您自殺的原因是,白曉和燭在我手裏。


    “這既然是夢,她們在你手裏就在你手裏。”原本靠牆坐著的路暢手撐著地麵,緩緩站起身來。他走進離得最近的餐桌,從桌上拾起一把餐刀,掂了掂重量,塞進袖口。


    我是說現實世界。


    血字能肆意出現在任何位置,天花板,牆壁,餐布…無一例外的是,無論路暢看向哪裏,血字總能在他的視野中央大搖大擺地出現。


    “你要是得手了,就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我連個符咒都沒帶。”路暢把自己的兩個褲兜翻出來,白布兜,兜內果然什麽也沒有。


    我暫時不會傷害她們。


    “證明啊。”路暢手上沒閑著,反正跟自己聊天的人,暫時也沒傷害他的打算。他覺得有些餓,手伸進停在身旁的餐車冰凍櫃裏,拎出瓶冰得恰到好處的白葡萄酒。


    “能借個起子嗎?”他抬頭問道。


    咣當!金屬開瓶器狠狠摔在桌麵上,像是從天花板中掉出來的。


    “謝謝啊。”


    我們無法證明。你隻能相信。


    “那也行吧,所以你們要玩什麽遊戲?有什麽獎勵機製,或者,懲罰機製?”


    我們沒有懲罰機製。也沒有獎勵機製。


    “那你玩遊戲圖個什麽勁兒啊,現在吧,課堂上點個學生起來迴答問題,答對了還要加平時分呢。”


    你需要自己尋找答案。


    “我怎麽感覺你婆婆媽媽的。你是刀斧組的人?不是說他們殺人不眨眼嗎?”


    我是遊戲規則的製定者。


    “那別廢話了,該開始趕緊開始。”路暢擺擺手。


    所有血字一並消失。與其說是消失,倒不如說是被緩緩地吞進牆內。除此之外,四周毫無改變。


    地板是突然開始龜裂的。


    與此同時二層的天花板開始崩碎,開裂,塌陷…護欄被狠狠地折斷,木製的尖刺猛地凸顯出來。灰塵和沙礫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鋼筋從混凝土中詭異地穿出,整個麵板沒支撐太久,就從中斷裂開來。


    海水不知是從哪個角落進來的,轉眼間從腳踝高度蔓延到腰部。路暢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漠不關心的看著四周,反正砸死了就醒過來,他覺得有恃無恐。


    海水持續升高,漫過脖子,漫過頭頂。路暢閉上眼睛。


    奇怪的是,水中竟然沒有窒息感,連浮力也沒有感覺到,隻是冰涼涼的,甚至舌頭舔到海水也並非鹹味。


    他緩緩地睜開眼。


    自己站在路中央,一盞路燈下。天色不算晴朗也不算太差,總歸有些陰鬱。


    他奇怪地環顧左右。


    左手邊的一側是剛噴過漆的黑色鐵柵欄,柵欄外是片小竹林,再遠處就是高低錯落的磚瓦房,當然那離得很遠。右側是條新修的綠化帶,種的灌木剛剛修剪過,緊貼綠化帶的是防滑坡,坡上光禿禿的,似乎是新砌的。再後麵是高層的居民樓。


    這條路隻有兩車道寬,除了路暢別無他人。路來的方向遠處,那裏是小區的入口,保安室也在一旁。往後看則止於盡頭的圍牆。


    路暢忽然明白了這是哪裏。


    這個路燈下,自己所站的地方,不就是蘇薔消失的地方麽?


    出於本能的害怕,他甚至感覺到胃痙攣的刺痛,但好在現在是白天,雖然沒有行人,甚至沒有過往車輛。


    “喂,到底要我做什麽?”路暢喊道。


    血字並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出現。


    哪怕是加入月初社以來,路暢從來沒有給任何人講起過這件事。這本來就是他自己的事,在洞悉世界真相之後的他,更加堅定了找到真相的決心。入社後的那晚,路暢開始在記憶裏仔細搜索當晚的訊息,甚至,他找到sir調取過119懸案的卷宗。並非像是普通卷宗那樣厚厚一疊,119懸案現場的照片少得可憐,唯一的物證也隻是枚黃色小熊發卡。沒有發現屍體,沒有任何訊息,警方隻好當做失蹤案處理。


    可是,這個血字…究竟為什麽要調查這件案子?


    也許,他就是讓讓蘇薔消失的人?


    路暢不寒而栗。


    難道說,蘇薔迷失在了夢裏,一直沒有醒來?


    不可能啊,如果是消失在夢裏,現實世界會陷入沉睡…邏輯上行不通。


    邊思考著,路暢沿著路旁的人行道緩緩向前走去。路過門禁區的時候,他往保安室瞅了眼,保安大爺正端著茶在看報紙。抱著終於見到第一個人的欣喜,路暢敲了敲玻璃,想打個招唿。


    手從玻璃中一穿而過。


    “呐,吃好沒有。”低頭在後備箱翻找不停的amy頭也不抬的問道,“吃好了來幫忙。”


    長樂舔舔爪子,“來了來了。”


    後備箱裝的工具,清一色都是amy在網上買的,各式各樣的都有。用於判斷土層年代的洛陽鏟,整齊地豎放在一側。三節德國工兵鏟,可裝卸式。除此外,美獵反曲式弓箭,箭筒裏插著十幾根碳素箭,金屬甩棍,直刀,刀柄和刀身渾然一體,手握處被粗麻繩仔仔細細地纏繞著。最後還有把合金弩,被單獨放在一旁。


    “你是去幹嘛啊?”長樂跳上後備箱,用爪子撥拉了下弓弦,嗡嗡地震動著,“這是去打獵?”


    “有備無患,未雨綢繆。”amy從長樂爪子下奪過弓,斜挎在身上,又握了一柄小型的開刃手斧在手中。


    馬路前麵的路變得狹隘,車已經開不進去,需要步行。amy把長樂攔腰抱起,塞進自己的箭筒,背在身上。


    往前是一條平坦的土路,黃土地,碎石塊被踩進土裏。再往前走不了多久,就可以看見歸山陵的牌匾。字是鏤刻的,有些掉漆。


    這裏是林家曆代曆祖的陵墓。


    amy也參加過社長的葬禮,大致知道陵墓的位置,徑直往那個方向走去。


    “本來石頭是親手傳給每任社長的,誰會想到被我埋在這裏。”長樂幸災樂禍地自鳴得意。


    “小心一會發現石頭不見了。”


    “不可能。我自己的芥子我能沒有感覺?”長樂自信滿滿,“來的急,早知道買點黃表紙給他燒點,走個過場。”


    “你不是不相信他死了麽?”


    “說不定他在午界盯著我呢,我不得裝模作樣一下。”


    石碑上,“月初社社長林皖然先生之墓”用黑色油漆浸染過,“其妻林長樂”這幾個字卻是紅色油漆。


    “走吧。”長樂深深地看了眼。


    amy念了句什麽話,石碑向後側移,露出一個兩人寬的洞口來。隱約可以看見樓梯通往地下,似乎還有瑩瑩的光從下方透出來。


    她小心地伸腳,高跟鞋踩在台階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入眼的是逼仄的螺旋樓梯,牆兩側的牆壁上,每隔一小段就掛有壁燈,像是煤油燈,隻是搖曳著冷冷的藍色火焰。


    “真奢侈。”amy看著牆上的壁燈,感歎道,“大手筆。”


    “這靈燈就地取材,清潔環保,哪裏奢侈了?”


    螺旋而下的樓梯到了盡頭。一口石棺,別無他物。


    amy走到石棺前。


    這石棺好生不同。形狀似間屋子,順著地基而上,四麵的板牆、門窗、乃至屋頂的房梁、房簷、房瓦都逐一精致雕刻,頂部四角勾起,煞是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烏木的藤蔓將石棺死死纏住,藤蔓足有成人手臂粗,色澤油亮,堅硬得可怕。


    “這個你可開不了,讓開我來。”長樂從箭筒裏竄出來,爪子貼在藤蔓上。


    細致地摩擦聲傳來,像是蛇貼在地上蠕動前行,藤蔓一根根收縮,露出石棺本身。


    amy走上前去,用力推開。


    撲麵而來的是一股發嘔的惡臭。這石棺閉合太久,內部空氣出奇的難聞。待惡臭散去,amy往石棺內看去,棺內孤伶伶躺著一塊半個手掌大的石頭,像是孔雀石嫡親一樣通碧,又像是繼承了綠簾石般的青苔色。


    “終於到手了啊。”長樂感慨道。


    “說得好像不是你的一樣。”amy伸手去拿那半塊長生石。


    長樂按住她的胳膊。


    “拿著可以,記得別把血滴上去了,要不就沒大胖小子給你養老了。”


    “那你自己拿吧。”amy又把手縮迴來,“聽起來蠻害怕的。”


    長樂伸出爪子。


    “借塊布,圍巾也行。”


    amy翻了翻帆布袋,一無所獲。


    於是用衛生紙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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