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川的每個部位都像有了兩個人,姚木槿側身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他,她從來沒有認真看過林雲川。


    安安很乖,見大人有事,很自覺地從林雲川的身上溜下來,雖然很不舍得,卻還是牽著林雲川的手佯裝堅強地說:“說完了事你一定要來找安安哦,我先去陪小弟弟。”


    搖晃著林雲川的手,明媚的大眼睛靈動動人,說著,小小的身影已經跑進了臥室。


    林雲川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安安直到安安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隨著安安的離去,原本隻屬於姚木槿和牟小北的沉默彌漫到了第三個人身上。


    三人相對無言後,姚木槿率先開口了,說出了疑惑卻很堅定的話,“來接小小的?”


    “嗯,”林雲川接著說:“我叫司機把車停在前門胡同裏,小小睡了嗎?”


    春夜還有些冷,林雲川的身上還帶著冷風的味道,受風霜侵襲的男人比平常更多了些冰冷之氣,從頭到底的打扮一絲不苟,純黑色的套裝讓林雲川看上去有些不合群。


    林雲川也三十多歲了,因為距離很近,姚木槿還能看到隱藏在鬢角的銀絲和眼角的皺紋。


    原來時間從來沒有對誰好過。


    姚木槿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情緒也沒有多少起伏,平常到似乎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


    聽到林雲川的話,姚木槿很幹脆地迴了小屋,也不管後麵的人跟沒跟上來,也不管林雲川後麵的話,自顧自地說:“那過來幫我抱小小吧。”


    林雲川和牟小北聞言也跟著姚木槿走進臥室,考慮到睡夢中的小小,每個人的動作和說話的聲音都降低了很多,安安也不再咋舌了。


    “安安,今天叔叔要抱小小,等我們到h市再抱叔叔在抱安安怎麽樣?”


    牟小北對一邊的安安輕聲地說了句。


    "好"


    安婁溫和的迴答著。


    "你先把小小和安安送到車裏,我和牟小北在後麵帶些該帶的東西。"


    姚木槿輕輕揭開小被,示意林雲川過來抱小小。


    林雲川收到姚木槿的訊息,彎腰熟練地將小小抱起,在林雲川熟悉的臂彎中,小小不適應地移動了一下胳膊和腿,果然沒醒。


    看到這一幕,姚木槿心中既感到寬慰,同時又有些失落。


    姚木槿強行忽略了內心的感受,對安安輕聲說:“安安,跟著叔叔去吧。”


    “我們先走,你們快來吧。”


    林雲川幾乎是在唿氣說話,在寂靜的夜晚,居然還能聽得清楚。


    姚木槿和牟小北點了點頭,看著林雲川帶著兩個孩子離開,姚木槿冷冷地說:“林雲川這個婚禮也請了雲溪嗎?”


    在姚木槿二十歲之前,她和林雲川結婚前,就像每個渴望浪漫婚禮的女孩一樣,對自己未來的新郎和婚禮現場充滿了幻想。


    以前姚木槿覺得,她的新郎不一定要是世上最好看最出眾的男人,但必須是對她最好的男人,必須像她父親一樣,把她捧在手心。


    姚木槿還設想了自己的婚禮現場,不一定要成為世界上最奢華最浪漫的地方,不一定要有那麽多重量級的賓客,但現場必須有最愛她和她最愛的人。


    之後,她又有了兩次機會擁有自己的婚禮,一次匆忙隨意,一次卻被血色洗禮成了她一生無法忘記的往事,她曾經以為,她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她也差一點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如今,她正乘坐豪華的私人飛機前往夢中新郎的婚禮。


    姚木槿往後仰著身子,靠在真皮椅背上,閉上眼睛假寐。


    身心不知是累是乏,隻是有一些厭倦,有多少精神折磨,有多少人的感情生活,如此纏綿,但無法擺脫。


    有時候,姚木槿會想,那麽就這樣輕。


    合上雙眼,眼不見為淨的姚木槿無法抑製地想像出黎明後的婚禮,以及她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林太太和林子澤肯定會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人。


    離開前姚木槿問牟小北雲溪會不會來,牟小北毫不意外的迴答不知道。


    姚木槿看著牟小北躲閃的眼睛,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姚木槿沒有想到林雲川會邀請雲家,姚木槿轉念一想,很快就釋然了,她從未猜到林雲川的心思和意圖。


    在迴到h市前,姚木槿做了很多預想,她可能會遇到很多商人和政界人士,可能會遇到很多非常尷尬的問題,甚至會遇到王正英,姚木槿認為她已經做好了自己的心裏建設。


    但是隨著h市離她越來越近,姚木槿發現她的心越來越不安。


    她強迫自己忘掉心中瘋狂騷動的記憶,但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是徒勞的,有些事情和情景無法控製地踐踏她的理智,使她的整個腦袋都感到疼痛。


    一上飛機,姚木槿就閉上眼睛,直到下飛機,姚木槿都無法入睡。


    她們是淩晨一點到的h市,燈火輝煌的機場居然也沒有顯得太冷清,姚木槿跟在林雲川的後麵往外走,當她經過一個男人身邊的時候,姚木槿竟然想起了15年冬天的那個刻骨銘心的淩晨。


    人的大腦腦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你的頭腦中會出現什麽樣的記憶或想法,也不知道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看到什麽物體會產生什麽樣的感覺,想要忘卻的事情反而記得清晰,想要記住的事情反而忘了。


    例如,15年的姚木槿,永遠都不想記著,更不想迴憶那一夜。


    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麽她的生活會變成這樣,也許,正是因為那一夜吧。


    想太多了,就會想起多年來自己所經曆的不好的一麵,不平和的一麵,擁有不該擁有的,失去不該失去的。


    她想起了父親曾經為自己種過的小小圃,想起了母親對自己的百般寵愛,眼淚在眼眶裏打了好幾轉,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


    生命還是要延續嗎?一直以來,木槿都相信有天堂,那些很愛她的人,她也很愛她們,但卻不能在她身邊陪伴她的人,肯定生活在一個沒有苦難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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