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木槿擔心的事情一直沒有發生,房子裏的兩個人一睡一畫相處意外的和諧,也許是因為兩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潛意識的屏蔽了與自己無關的訊息,這樣才能在忙碌的人世間偷得半日安逸。


    午後,安安放學迴到店裏,為了不吵到屋裏的兩人,姚木槿一直帶著安安在大廳裏忙著。


    牟小北自上次迴h市後,就再也沒來過大理,也許是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也許是林雲川派了別的任務給牟小北,總之,這個三十歲還看上去像個大學生的男子,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姚木槿的視線裏。


    “姑姑,小北哥哥怎麽沒來接安安呢!”


    安安拿著一杯水坐在高腳凳上,搖了搖腳丫子,撲閃著的大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晶瑩剔透,就像明亮的黑珍珠,努力照耀著屬於自己的光彩,幹淨而清澈讓人莫名感動。


    安安一直叫牟小北“小北哥哥”,管溫一衝叫舅舅,對此溫一衝很不滿意,因為溫一衝比牟小北大五歲。


    "哥哥出去工作了,等工作完了再迴來。"


    她拿起旁邊的口布擦了擦手上的水,笑著對安安說。


    "哥哥去找叔叔了嗎?"


    小孩的頭腦單純而敏感,姚木槿驚訝地瞥了一眼歪著頭的那一派天真的安安。


    在安安毫無戒備的眼神中,姚木槿稍稍有點猶豫地點點頭,她不知道在迴答完這個問題後,還有什麽更棘手的問題等待著她,她擔心有一天從她最珍愛的女孩那裏被問到無法迴答的問題,但姚木槿還是選擇說實話,“是的。”


    店門上掛著姚木槿的風鈴,每次有客人推門進來,風鈴都會隨著開門的動作輕輕響一聲,清脆的響聲飄蕩在小店裏。


    有個人進來了


    姚木槿沒有迴頭看向門口,而是靜靜地看著安安坐在椅子上,安安的頭發是姚木槿幫她梳好的,前麵,後麵,隨便散開,經過一天的奔波已經有點淩亂,穿著蓬鬆的公主裙,看起來還像個可愛的小公主。


    當安安得到姚木槿的肯定迴答後,臉上的表情有些失落,低垂的眉毛像一條被拋棄的小狗,安安可憐兮兮地小聲問:“為什麽哥哥不帶安安一起去找叔叔?舅舅也沒有來看安安,他們是不是都想要安安了呢?”


    安安的聲音不大,垂著眼皮,不知看向何方,嘴角雖極力克製,仍忍不住像下癟去,委委屈屈的樣子讓姚木槿的心跟著抽痛,她摸了摸安安的頭,將安安按在懷裏,說:“安安這麽可愛,他們怎麽能不要安安呢,因為姑姑太想和安安在一起了,所以她們才讓安安跟姑姑住在一起,他們現在還有別的事要做,等他們的事辦好了,就會迴來接安安了。”


    “安安是我們的小天使,他們怎能舍得離開你呢?”


    擁抱著安安說話的姚木槿,沒有看見身後推開店門進來的年輕女子,也沒有看到不知什麽時候醒來的路易北,他看上去依然疲倦。


    年青女子進屋後並未進去,而是兩手插在衣袋裏,站在玄關處,目光平靜地看著姚木槿的後背,就像柔光的探照燈一樣,試圖將隱藏在黑暗中的所有情感拖到一邊。


    路易北,開著臥室的房門,向外走去,此時步子頓在原處,在與姚木槿僅隔一牆的地方,麵無表情地聽到了姚木槿和安安所有的對話,原本情真意切的眼眸中飄浮著不知是冷漠還是麻木的神色,沒有仔細打理的頭發微微翹起,頹廢著,又陰冷著。


    "叔叔和哥哥什麽時候才能把那些事做完呢?"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他們肯定會來接安安。”


    當時姚木槿迴答的是一種堅定和自信。


    有時姚木槿常常會想到,罪犯逍遙自在,受害的人卻在擔驚受怕中飽受其累。


    在整個故事中,她和林雲川是罪人,而安安和小小是最無辜的。


    明明小小和安安能夠無憂無慮地快樂成長,卻因為他們,過著與常人不一樣的童年,經曆著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


    6歲時的年紀,應該是窩在父母的懷抱裏任性撒嬌的年齡,而不是忐忑不安的問:“哥哥去哪了,叔叔什麽時候來看我?”


    每逢想到這一點,姚木槿都想更加努力地去愛這兩個被劊子手折斷了翅膀的天使,因為無論給他們多少愛,他們都不會感到滿足。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他們肯定會來看安安的。”


    當姚木槿對安安這麽說的時候,安安睜著大眼不設防地看著她,黑色的眼睛裏透出一種毫無保留的信任,那種全副信任的樣子讓姚木槿的心發軟,發痛。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眼睛裏還留有堅定的光芒,她說,“那我就乖乖在這裏等他們來看安安,安安會乖乖的!”


    “好孩子,真乖。”


    在無數成年人的眼裏,這句話也許是個安慰,但在姚木槿聽來,卻是世界上最殘酷、最溫柔的綁架。


    哪一種孩子算乖,你說什麽就聽什麽,你說什麽就做什麽,你開心就好,這樣她才算乖。


    這句話的核心始終是你。


    這種養育出來的孩子總是為了討你歡心而存在,而且很有價值,這樣的安安像傀儡一樣,完全失去了她的心願,這是姚木槿不願見到的。


    安安本應該是個很會表達思想的人,能夠毫無顧慮地說出自己的喜好,就像隻無憂無慮地穿梭於叢林中的小精靈,無拘無束的樣子。


    現在的安安像是被無數隻手控製住了咽喉,像是被數不清的隱秘藤蔓纏繞著雙腳,不能發出聲音,不能奔跑,更不能飛翔。


    更加可悲的是安安甘之如飴地麵對這樣一個失去靈魂的孩子,因為,你會很快樂。


    姚木槿沒有辦法把心裏的所有想法說給一個隻有六歲的孩子聽,因此她隻能沉重地閉上一雙沉靜已久的眼睛,用力地抱著安安,說:“如果你不高興,也可以跟姑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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