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後,她終於還是再次踏上了這條路,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每一步都極其堅定,每多走一步,她臉上的悲痛更濃一分,在那陰森的走廊裏,姚木槿看起來就像一隻迷路的冤魂。


    路易北默默地跟在姚木槿的後麵,這個女人明明已經憔悴了好像一碰就會倒,但在你以為她會倒的時候卻總是頑強地站起來。


    每所醫院的太平間都在醫院最邊緣的一塊地方,往往這一塊總是透著人們常說的“陰氣”,會比其他地方更為陰冷,絲絲寒氣從四麵八方湧到兩個人身上,姚木槿恍若置身其中。


    姚木槿推開太平間的門,不顧一切地走了進去,開著小燈的太平間顯得更加詭異,一塊塊被白布覆蓋的床鋪排列得整整齊齊,都是剛運來的屍體。


    姚木槿的目光從床前的名字一一掃過,最後在最角落的一張床前停下。


    路易北站在姚木槿後麵,看到了她麵前床鋪上的牌子,上麵寫著:“李俊生。”


    姚木槿伸手掀開白布,這迴她並沒有哭,她把白布一直掀開到李俊生的頸項,坐在李俊生的床邊,看著李俊生溫潤的臉龐,伸向李俊生臉龐的手忽然頓在半空,她並不是沒有勇氣去摸李俊生蒼白的臉,而是那張臉已沒有一個完整的皮膚可以讓她去碰。


    她撫摸著李俊生眼角的皺紋,歎息著說:“哥哥啊!哥哥,你究竟說了什麽?”


    安靜的太平間裏,沙啞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姚木槿留戀地看著李俊生的臉,仿佛要把李俊生的樣子銘記於心,永遠不要忘記他的臉。


    姚木槿將李俊生染過血的頭發一縷一縷地整理好,溫柔地說:“哥哥,我先去看看小小/安安還有心茹,下次來看你,你要好好的啊,拜拜。”


    接著站起身來,對一直默默地站在她身後的路易北說,“走吧。”


    等到姚木槿走出太平間時,她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小小他們被送到哪裏去了,手機也不知道被丟到哪裏去了,她猶豫著從自封袋裏取出李俊生的手機,想打電話給李方傑問一下情況,總之,她現在不想與林雲川再有任何接觸。


    一直以來,李俊生的手機都沒有密碼,按下屏幕就能看到直接進入界麵。


    這段視頻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姚木槿的視線中,猝不及防,姚木槿手一抖,差一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錄像封麵上,李俊生滿臉血汙地看著鏡頭,麵帶微笑,眼神溫柔,眼神充滿歉意和寬慰,仿佛離開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再一次,姚木槿那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掀起了滔天的大浪,牽動著她快要崩潰的神經。


    姚木槿劇烈地喘息著,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手機,卻遲遲不敢動,不關手機,也不敢打開視頻。


    路易北沉默地看著掙紮的姚木槿,終於,姚木槿顫顫巍巍地點了點播放鍵。


    這個視頻沒有聲音,就像一出彩色的啞劇,李俊生的身體起伏不定,除了上半身慘不忍睹,鏡頭裏什麽也沒有。


    李俊生淡然近乎冷漠地看著天花板,也許是感覺到自己的極限即將到來,他緩緩地將頭轉向鏡頭,血肉模糊的臉已看不清他那溫潤如玉的輪廓,隻能看到那對總是滄桑如古井的眼睛。


    看著鏡頭,李俊生平靜的雙眼深處是姚木槿熟悉的呆滯,姚木槿鼻頭一酸,淚水湧上眼眶,她趕緊眨眨眼將眼眶裏那堵住視線水珠擠出,目不轉睛的盯著手機屏幕。


    看到李俊生對著屏幕輕輕笑了起來,不深不淺,和往常一樣。


    李俊生嘴唇動了動,眼睛裏閃著極其微弱的光,緩慢而又艱難地說了五個字。


    姚木槿不懂唇語,但她還是明白李俊生想說什麽,那一刻,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地湧出,晶瑩的液體一滴接一滴地滴在手機屏幕上,卻無法遮掩滿屏幕的血紅與悲傷。


    姚木槿捂住雙唇,失聲痛哭,哭倒在太平間前黑暗的走廊上,心如刀絞。


    “陳淮,我愛你,”李俊生說。


    林雲川和周歡交談過之後,找不到姚木槿,問了一圈才知道姚木槿已經離開。


    林雲川看著手中的姚木槿被摔的不成樣子的手機,想了兩秒鍾,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在去醫院的路上,一向鎮定的林雲川頭一次感到頭暈目眩,姚木槿的那句“你和我一樣惡心”讓林雲川再也不敢理直氣壯地呆在姚木槿的身邊了。


    首先見到李俊生屍體的是林雲川,當他與其他人一起闖入二樓第三間房間時,一看到裏麵的情景,他就知道,自己與姚木槿終於還是越走越遠了。


    屋裏,蘇心茹被綁在椅子上已暈倒,安安抱著心茹的腿嚎叫著,小身子一抽一抽地,小小坐在李俊生身邊,被迫目擊李俊生受罪的整個過程,既沒有哭,也沒有眼淚流出來,像一個精致的木偶傻傻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黑白分明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曾經的靈動,也沒有恐懼,也沒有悲傷。


    和李俊生一樣,躺在血泊中早已不複當年。


    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是他,林雲川。


    姚木槿對他的指控並不完全正確或完全錯誤,他不是那把刀,他是那個下旨的人,姚木槿就是劊子手,車琛才是刀。


    林雲川一直想不明白,江威軍究竟為了什麽而冒著如此大的風險非要綁架姚木槿,又為了什麽,能在明知事情已經不了了之的時候,痛下殺手?


    林雲川使勁握住方向盤的手,骨節泛白,深色眼睛裏閃出絲絲寒意。


    但無論如何,他不會放過江威軍,他必須讓江威軍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還姚木槿一個無憂無慮的生存環境,為…李俊生報仇。


    即使是到了這一步,林雲川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在什麽地方做錯了,他隻是覺得自己安排得不夠詳盡,卻從不後悔。


    林雲川到醫院後,他先去了小安安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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