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鄭凡,能看到將死之人。


    這東西困擾了我很久,也差點讓我陷入沉淪。


    我們家祖上幾輩子都是陰陽先生,有真材實料的,也有濫竽充數之輩。


    到了父親小時候,趕上了那段最為艱苦的歲月,爺爺的陰陽先生也沒法繼續當下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到了父親這一輩,斷了傳承。


    可爺爺卻偏不死心,在父親當上教師之後,把目標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小時候身子很弱,三天兩頭的進醫院。


    父母工作忙,都是爺爺在醫院裏陪著我。


    從那時候我就能夠看到一些不太正常的東西,經常說給爺爺聽。


    聽完之後,他臉上那帶著皺紋的笑容,我至今還記憶猶新。


    七歲那年,爺爺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把我從家裏“偷”了出去。


    事情的起因是,我“看”到了一個人的死亡。


    那人是我們家的鄰居,村子裏人都喊他老柯爺。


    老柯爺是個退役空軍,對我家多有照顧。


    我爸說,小時候他們吃不飽飯,都是老柯爺帶著他們去山裏打獵。即便老柯爺當時已經年過六旬,身子骨卻依舊相當硬朗。


    當天下午,老柯爺出門放牛從我家門口經過,停下來跟爺爺說話。


    而我就跑到老柯爺身後去看那老黃牛。


    讓我驚奇的是,老黃牛的眼睛裏有我和爺爺的影子,卻看不見老柯爺。


    年幼的我,很快就把這事兒拋之腦後。


    可就在當天晚上,老柯爺出事兒了。


    據說放牛的時候,從幾十米的陡坡上摔了下去。


    整個人摔的血肉模糊,裝棺材的時候,連壽衣都沒法穿,用被單裹了後放進去的。


    我想起下午的事情,告訴爺爺後,他二話沒說,抱起我就朝著爸媽跑了過去。


    “興建,給你說個事情……”


    “不行,麽得商量。”我爸拒絕的非常幹脆,我媽也在旁邊幫腔。


    “爸,不是我說你,你那老封建的一套就別弄了。”


    “要不是政策好了,我這老師怕都因為你這陰陽先生給撤了。”


    “你就不能消停點帶個孫子,不愁吃不愁穿的,年齡大了就別折騰了……”


    我爸的幾句話出來,村子裏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說的對。


    可是爺爺根本就聽不進去,他不想讓祖傳的“家業”在他手上給斷了。


    於是有天,趁著爸媽不在家,爺爺直接把我從家裏給“偷”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爺爺和爸爸幾乎反目成仇。


    每當爸爸找到我和爺爺的時候,他總有辦法把我從爸爸的身邊悄無聲息的帶走。


    剛開始幾年裏,每年過年爺爺還會帶著我迴家過。


    可是後來,迴去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


    爸媽又給我添了個妹妹,牽扯了很多心思,才放棄了把我從爺爺手中奪迴去的想法。


    跟著爺爺走南闖北的日子,書沒有少讀,學了不少東西,也見識了不少事情。


    隨著年齡的增長,知道了爺爺是有真本事的人,絕不是招搖撞騙之徒。


    看相算卦,風水尋金,驅邪捉鬼,畫符超度……就沒有看到他不會的。


    “鄭凡,要記住,你看到的那些要死的人,都是救不迴來的,別廢那個心思。”很多迴當我“看”到有人要死,卻又無能為力的時候,爺爺總會歎著氣對我說道。


    按照爺爺的說法,這些人已經在生死簿上訂了時辰。


    閻王讓你三更死,絕對活不過五更。


    所以從小到大,我都秉承著爺爺的意思。


    對於那些將死之人,除了惋惜之外,絕對不去戳破,更不會主動幫忙。


    日子天天過去,爺爺也漸漸老了。


    葉落歸根,是他們老一輩最後的執念。


    十九歲那年,我帶著年邁的爺爺迴到了老家。


    我爸看著滿頭白發佝僂的爺爺,隻是歎了口氣,從我手中接過去攙著進了家門。


    就在那天,我“看”到了爺爺,也是將死之人。


    晚上,爺爺把爸媽都支開,把我喊到了床邊。


    “鄭凡,你應該知道,我是活不過今晚上了。我知道這些年你都在偷偷自己學應對的辦法,我還是最後再給你說一迴。要死的人是救不活的,別動手去救。迷信點說,是跟閻王爺作對,能有啥好下場?”


    說完話,爺爺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我看著爺爺身上的死氣越來越重,忍不住就想動手,卻被爺爺如鉗子般握住了手腕。


    “我還有東西要給你,去把我背迴來那個帆布包拿進來。”


    帆布包裏的東西我見爺爺用過無數次,也眼饞了好多年。


    唯獨這一次,是我最不想要的一迴。


    五帝錢,招魂鈴,拍魂尺,抽魂鞭,還有已經龜裂了的兩半龜殼。


    這些東西有從最初就傳下來的,也有後來才置辦的。跟隨爺爺的幾年時間裏,這些東西我見識過無數次,也親自用過不少迴。可以說,爺爺能夠在外麵闖下偌大的名聲,這些東西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興建,你也進來吧。”爺爺咳嗽了半天,才朝著外麵顫顫巍巍的喊了聲。


    我爸進來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東西,我就傳給鄭凡了,這迴你不行也得行。”


    “終於,傳承沒斷在我手上……”


    爺爺走了,走的很安詳,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雖然爺爺和爸爸的關係非常惡劣,而且剛剛迴家就走了,甚至都沒有等到妹妹從學校迴來吃一頓團圓飯。


    但是爺爺的葬禮辦的卻很風光。


    十裏八村幾乎家家都來人幫忙,看的我也是一陣唏噓。


    繼承了爺爺的衣缽之後,我就在縣城裏弄了個鋪子,專門做些花圈紙紮類的生意,偶爾幫人看看墳,若是有算命看相的,我也來者不拒。


    生意倒是湊活,也漸漸有了些許名聲。


    當然我還是一直遵從著爺爺的教導,看到那些將死之人牙關緊閉,甚至避而遠之。


    隻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徹底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甚至,差點就要了我的命。


    因為我“看”到了下一個要死的人,就是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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