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時刻總是過得很快,很快地熄燈號響起。通常這個鈴響之後,宿舍樓內的電就會停掉,再過十分鍾,女生宿舍樓就要關門了。


    女生宿舍樓底有阿姨,遲到了必須登記。但今天是周五,關門會延長一個小時,唐大樹很想再和她聊會天。這時候兩人在跑道上已經走了一圈又一圈,意猶未盡。


    “我該迴去了。”陳思首先說。


    “那好吧,早點休息吧”,畢竟第一次“約會”,陳思已經很夠意思了。作為男生,唐大樹不能要求過甚。“我送送你”,他說,這是作為男生的基本禮節。


    “不要!我自己走迴去就行了----你不是還要跑步的嗎?”看來她是顧忌到影響、還是有些放不開。


    “那好吧,我跑兩圈就迴去。今天晚上我很高興,謝謝你。”唐大樹很認真地說。


    “嗯,你也不要跑太晚,早點休息。”就這樣,陳思走了,也帶走了唐大樹的心。


    沒想到,我重生以來的第一次約會對象竟然不是田甜!唐大樹突然充滿驚奇地想。但是這個陳思卻比田甜來得更真實,也許田甜隻是自己前生的一個夢境吧?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看來,今天晚上不跑個十圈八圈是無法消除我內心的狂熱的!好在,男生宿舍管理得相對較鬆,傳達室的老頭和紀檢部對於晚歸的同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說,對男生而言,被登記在晚歸簿上說起來是一種榮耀,隻有那些沒對象的同學才會遵守紀律----不然他們大晚上的出去幹什麽?


    在關閉宿舍大門的前一刻迴到宿舍,熱情的舍友們都在焦急地等待他的迴來。要說校園的生活什麽最能引起這些悶騷男的興趣,有關異性的任何事情都是,更別說唐大樹的活生生的例子。


    “陳思去沒去?”這是最能抓住要害的詢問。


    “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唐大樹很得意地說。幸福是什麽?是在需要的時候有人分享。有時候,被分享本身已經跨越了事情本身,就像今晚,陳思隻不過和他說了一會兒話而已。嚴格地說,離戀人的邊都沒有沾。


    “大樹很有眼光啊,一出手就拿下96級三大美女之一!”資源豐富的張大雷一如既往地賣弄他的淵博知識:“田甜、陳思,都是校花級的美女,你是交了狗屎運了,還吃一個、想一個。”


    哇,怪不得覺得陳思那麽好看,原來是在年級排上號的!


    每個學校、每個年級、甚至每個班級的男生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給長得好看的女生作評價,有的打分數,有的是排名次,根據傳統而定。能在一個年級幾百名女生中脫穎而出,當然不至於浪得虛名。


    要知道,男生們雖然膽量不大實力也不允許,但挖掘、分享一切可獲得的資源絕對都有無窮的動力。基本上,能被列為年級的“級花”,都是經過無數人層層篩選、基本上屬於共識。她們就像被追逐的明星一樣被廣為人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地撩起少男們的夢。


    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工作,上不得台麵的。


    大家都在認真傾聽唐大樹講述此次約會的全過程,從來沒有見到他們在學習中有如此的投入。在七嘴八舌中,唐大樹幾乎被問到了每一個細節,小夥伴們都非常興奮,就好像他們是主角一般。


    “我的初戀!唐大樹你搶了我的夢中情人!我要和你公平競爭!”占見勳不合時宜地大叫起來。對唐大樹毀掉他的美好“姻緣”,他必須要做出某些行為以示抗議。不過,這些隻是晚間生活的調料,無傷大雅。他要是有這個膽子橫刀奪愛,根本就輪不到唐大樹去搭訕。


    “哈哈哈”,宿舍裏充滿著快活的氣氛。不過突然張大雷“噓”了一聲,他輕輕地支起身子向外看並指向窗子,大家都警覺地住了口,這是長期以來的反偵察過程得來的經驗。果然,宿舍走廊的窗戶下出現了兩個人影。嗬,紀檢部的小嘍羅例行公事了。


    在學生會下屬的五個組織裏,紀檢部的人最煞風景!


    像學習部,隻是在晚自己的時候查查學習紀律,偶爾在晨讀的時候晃一下;像體育部,就在早晨和課間兩次做操的時候盡盡責;像生活部,隻會在三餐時的食堂衛生檢查裏出現;像衛生部,雖然也討厭,每天早晚兩次檢查宿舍內務、下午一次教室衛生,好歹在他們的努力下大家生活和學習的場所能幹幹淨淨。


    這紀檢部的職責就很讓人討厭:抓晚上宿舍講話、抓校園一切不文明的行為…高年級的同學對這個部最警覺,因為誰也不想談戀愛被抓了個現行!


    更惡心的是,他們的中的有些人為了抓“政績”,竟然變態到“聽房”的地步。按盧長榮的話說,就是“像鬼一樣靠在門後或窗邊”,一動不動曾經長達十分鍾以上。隻要宿舍裏有人不注意發出聲音,立馬就被記錄在案並在第二天公布在學校的積分榜上,然後是班主任談話。


    作為103的宿舍長,唐大樹有幸被多次約見,對這種“反|人類”的行徑深惡痛疾。


    現在唐大樹他們的宿舍還感覺不到談戀愛時防賊式的痛苦,但光晚上不給說話就已經很讓人討厭了。十六七歲年紀的半成人,要十點鍾就睡覺有些過分,他們總要在熄燈後講些白天發生的趣事、聽張大雷聊些關於女生的一切話題。對唐大樹而言,習慣於夜貓子生活的他重來這裏後足足倒了一個多月的“時差”。


    都已經周五晚上了,這些檢查人員不知道明天休息嗎?難得放鬆的機會,睜隻眼睛閉隻眼睛不行嗎?做人咋這麽教條!不過唐大樹知道,現在的這些新兵蛋|子進來兩個多月後已經融入了學校,正是追求“進步”起勁的時候,被各級部長、組長洗過腦後都打雞血地尋找一切可能抓人扣分的機會。


    可能到三、四年級以後他們才會發覺,他們現在在做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幼稚可笑,那時他們才會變成“老油條”:該放水的放水、不該看的不看----但是那時候早就有一批新的學生替代了他們的工作,依舊重複著他們所曾做過的一切,正所謂鐵打的學校流水的學生。


    盧長榮正聽得入港,唐大樹的繪聲繪色讓他心癢難禁。沉寂了一會,覺得紀檢部的人該走了,忍不住發牢騷說:“紀檢部的狗腿子們走啦?”


    外麵一陣騷動,然後就傳來兩聲沉悶的敲門聲:“103的舍長,出來一下!”


    哇靠,被抓現行了!唐大樹慢慢爬起來,披上衣服撒著拖鞋來開門。舍長職責在肩,不容躲避,隻是該怎樣分辨呢?盧長榮也知道禍從口出,他也光棍地跳下床,要與唐大樹並肩作戰。此時,對麵的曹家駒也爬起來----他是95分會紀檢部的大組長,雖然管不到同級,但總歸和他們屬於同一個“組織”。宿舍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他有義務出麵說情調解。


    “有什麽事嗎?”大家已經習慣了這樣問話,似乎不這樣做,在低年級的學生麵前就體現不出高年級的威嚴來。幾乎所有的老油條都沿用這樣一套招數:摸清底牌、矢口否認、竭力狡辯、感情投資(有機會擺平時)、橫眉相向(鐵定扣分後)。


    “你們熄燈後講話,按規定要扣宿舍2分----你告訴我剛才是誰講的話?”兩個初生牛犢麵對三個學長沒有退縮,也是,冒著酸爽的秋風好不容易獲得的戰果,怎麽能輕易放過?


    “兄弟,你們聽錯了吧?大家都睡覺了。”這是矢口否認。有句話說的好:“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迴家過年。”一開始就承認錯誤那就太被動了,完全沒有騰挪的餘地,聰明人都不會這麽做。


    “我們已經聽了好一會了”,其中的一個人說,“你們還辱罵檢查人員!”


    “啊,有嗎?怎麽可能!”


    “別亂說哦!”


    “你們組長是誰?”


    說話的分別是唐大樹、盧長榮和曹家駒,分別代表舍長、肇事者、“體製內”三種身份。唐大樹要維護宿舍集體的利益,盧長榮需要壓製事件朝不好的方向發展,曹家駒在看能不能用關係網來消彌事態。從各自的反應看,盧長榮還有是年輕有衝動的個性,曹家駒則理性得多,這廝後來考上mba後又進了體製內也是有一定的必然性的。


    因為辱罵檢查人員這個事情很嚴重。為了維護團學會的威嚴,也為了表達學生科對團學會的工作支持的力度,對於辱罵甚至威脅團學會工作人員的行為,一經查實,學校將有可能給予處分等處理,不可謂不重。


    不過唐大樹不會讓這件事發酵的,最壞的結果就是說成與檢查人員在爭執過程中的矛盾激化,反正說過的話與放過的屁一樣沒有任何證據留下來,你奈我何?能在爾虞我詐的職場中幸存下來,這點急智和分寸他還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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