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逢初春時節,帶著微涼之感的風吹得很是輕柔。經過了這一上午多場的比試,還有途中的一些小插曲之後,天空之中的太陽也已經爬到了最高的位置。


    此時,外門偌大的武場內。幾百名外門弟子和外門所屬的五位長老,都是保持著安靜注視著進行比試的擂台。


    在場的每個人,都已經見識過那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新入門弟子,他之前所展現出的實力和手段。而在這一場,他的對手則是近幾年一直盤踞在外門前三的周牧言。


    每個人都知道,當這兩個人一同站在了擂台之上,他們接下來會演繹出的對決,一定會是精彩無比且觀有所得的。毫無疑問,在這一次的外門比試中,墨白與周牧言的這一場交鋒,也一定會是絕無僅有的一場。


    在眾人安靜的注視下。二十出頭的劍修少年,左手提著帶鞘長劍一身白衣勝雪,筆直的立於擂台一側。而在他的對麵,便是年級稍長於劍修少年的刀修武者。相比之下,周牧言的麵容雖然不及墨白那般的俊美,但卻是英氣十足帶著他這個年紀少有的剛毅。


    周牧言向來喜好穿著一身灰色長衫。在他的腰間,也總是係著一條繡著金絲蛟龍的錦帶。而他所使用的刀名叫“縛鱗”刀身之上泛著淡淡青光,在其上還雕刻著一條蜿蜒盤踞的蛟龍,而刀柄處原本的燦金色的鱗狀花紋,可卻被他用黑色布條纏了起來,同樣的,他這把平日裏也都是用黑色布條一層一層的纏著。


    他名為周牧言。在孩童時代,他與其他那些生在權貴之家的少爺小姐完全不同。他們從小就會受到權謀利益的熏陶,所以哪怕是在找玩伴的時候,對方也一定會是和自己家世對等相當的。


    而周牧言則不同,在山城國周家世世代代,都在軍中擔任著將領甚至元帥的要職,是名副其實的武將世家。並且在每一位當權的國主麵前,都深得其信任和賞識,在山城國的朝野中說是大紅大紫也不過分。


    而偏偏如此權貴的周家,在其中卻是獨樹一幟。周家從來不攀高枝也不刻意去結交權貴。就連周牧言的母親也隻是一階平民,可身為鎮國元帥的周蒙,就是不顧世俗的眼光迎娶了他唯一的新娘。


    自周牧言小時候,他就不喜歡和那些望族少爺名門小姐一起玩耍。對於此,周蒙夫婦也從來不會去幹涉自己的兒子。每一次,年紀尚小的周牧言都會換掉自己那身錦衣華服,然後跑出周府去找那幾個和他處在不同世界的小夥伴兒。


    “周牧言,你會寫你的名字嗎?”一個身穿布衣滿是補丁的小男孩兒嘟囔著問道。


    周牧言一邊擺弄著小木人一邊用奶聲奶氣的腔調說:“我當然會了。我父親給我請了一位先生,他老人家每天都會叫我讀書認字。”


    臉上有些髒兮兮的小男孩兒又說:“你騙人!你跟我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我娘可跟我說了,能讀書識字的小孩兒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我沒騙人!”周牧言的小臉上顯得有些漲紅,“我可以寫你看,這樣你就信了吧?”


    “好,那你寫出來我就相信你了。”


    這時,周牧言已經在附近撿起了一根枯樹枝。那隻小手緊握著樹枝在土地上一筆一劃的寫著,同時,水灣灣的大眼睛也很是認真的看著。


    一旁的小男孩兒也是看得出神,直到周牧言畫完那最後的一笑橫,他才指著地上的字問道:“嗯......你還真會寫字,那你說那個是周?那個是言啊?”


    看著小男孩兒有些羨慕的樣子,周牧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隨後,便是學著教書先生的樣子,伸出手一一指給小男孩兒說道:“這個就是周,也就是我的姓。這個就是牧,牧羊的牧。這最後一個字就是言,言語的言。”


    小男孩兒似是懂了的樣子一直點著頭,等到周牧言說完之後他又問道:“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啊?你看,我娘叫我宋鐵蛋兒,她說意思是身體結實不會生病,而且還好養活。”


    對於宋鐵蛋的這個問題,周牧言撓了半天頭也是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天色漸晚,一身泥土且沾著不少雜草的周牧言,才背著小手向自家走去。難得娘親放自己出來玩兒一天,一整天內既不用讀書也不需要練武。雖然很是開心,但宋鐵蛋兒的那個問題自己卻沒有答上來,結果又被那小子說自己騙人。


    迴到了周府後。周牧言不顧婢女的阻攔,就連那身滿是泥土雜草的衣服都沒換,便一路小跑著到了娘親的屋內。


    “娘,我迴來了!”


    周氏看著那想泥球一般的兒子,心中是既好笑又好氣,“言兒,看你把自己的弄的,這還哪像是周家少將軍了?快過來,娘親帶你去洗個澡再換身衣服。”


    “娘,您跟快我說說,我的名字牧言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今天都被那小子笑話了......”


    聞言,周氏不禁失聲輕笑,她思量了片刻後才緩緩說道:“言,是言多必失的言,還有一句老話說,禍從口出病從口入。至於牧呢,就是牧牛牧羊的牧,不管是牛還是羊,它們要往哪裏走要在那裏吃草,都要聽你這個牧牛娃的。”


    周牧言撓著小腦袋,這兩個字的寓意他倒是聽懂了,“那......牧言合在一起又是什麽意思?”


    周氏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後認真說道:“就是牧牛的牛字,換成了言而已。在你出生的那年,朝野上發生了一件大事,幾位和你父親一樣大的官兒被......被國主陛下狠狠地打手心了。言兒你既然生在了周家,那以後也是要當大官兒的,所以娘親就給你取了這個名字。”


    周牧言那時聽得雲裏霧裏,可是他再想周氏追問,得到的也隻是一句,“你長大就明白了。”


    長大成年後的周牧言,每每想起娘親當時的解釋時都是撓頭苦笑。他在這山城國,從小到大以來就靠這張嘴,幾乎是把那些位高權重家的少爺千金得罪個遍了。


    在一次喝的酩酊大醉後,周牧言曾效仿那古時詩仙。他一手提壺一手折扇,在靜謐黑夜中,仰頭望月時扇中風起吹得青絲淩亂,“我為周姓字牧言,牧言本性唾神仙。神仙謂我牧言處,言處親疏小爺斷!”


    高台之上,墨白向著周牧言微微一躬身,“周兄,可以開始了。”


    周牧言會心一笑,隨後點頭道:“好!那你我就來全力一戰!”


    “請!”


    兩個人同時向對方道了一個請字。但此時,兩個人都待在原地沒有妄動。


    周牧言手提縛鱗刀注視著墨白的一舉一動,他氣海之內的真氣,已是在全身經脈中急速流轉開了。此時他手中的縛鱗刀,其上麵那淡淡青光變得又更為明顯了幾分,而且在那刀中還有恐怖的低吟聲。麵對速度在自己之上的墨白,周牧言必須要足夠謹慎,並且憑借自己的長處以冷霆萬鈞之勢掙得主動才行。


    隨著雪吟劍的出鞘,劍身擦過那劍鞘時的悅耳聲音聽起來很是優美。明亮如鏡的雪吟,其劍身要比普通長劍多出半尺左右。在墨白的真氣灌入其中之後,頓時,便有一股殺伐之意直衝墨白的神誌。墨白想要極力去壓製這柄雪吟劍,對自己造成的影響,可是他發現自己的實力卻遠遠做不到那樣。


    “師弟,他們兩個你更看好哪一個?”南宮易背著雙手,優哉遊哉的問道。


    就算南宮易不問,此時的柳聽風也是在考慮著這個問題。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他才悠悠說道:“按理說,這周牧言的境界要比那墨白高出一些,而且他已經在這脫凡巔峰磨礪了幾年之久。但......墨白手握著那柄雪吟劍,他真正的實力又跟周牧言拉的很近。所以.這次勝負主要還是在於那柄劍。”


    “你是說,那柄雪吟劍的劍靈?”


    柳聽風搖頭,“用不著劍靈前輩現身,隻要他老人家願意配合這墨白不去唱反調。那這一場,墨白的贏麵就會更大。”


    南宮易苦笑了一聲,“也對,看來是我問了個很傻的問題。”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劍鳴突然響起。隻見那高台之上,墨白化作了一道白色殘影徑直衝向了周牧言。在他手中的那柄雪吟劍,若是眼力足夠好的話,便可以看到那劍身上細微隱現的白色真氣。


    能在武器之上達到真氣外放的程度,一般來說都要等到入境境之後才能做到。而在這一場的比試中,台上的墨白與周牧言二人都可以算是武修中的異類。雖然兩人所能做到的程度及其有限,但有與無之間的差別卻是巨大的。


    在眨眼之間,墨白的身形便出現在了周牧言的麵前。他手中的寒光一閃,雪吟劍拖著殘影和幾乎微不可查的屢屢真氣,便斜著斬向了周牧言的頸肩之間。


    “好!”


    見狀,周牧言紮翁腳步,手中縛鱗刀也是斜著砍向了墨白的頸肩處。


    “嘡!”


    一刀一劍拚在一起時的聲音很是清脆明亮。二人的刀劍架在了一起卻沒有分開,墨白也是一腳在前一腳在後穩穩的紮住身形。


    此時的兩人不比劍式也不比刀法,而是就保持這樣相互角力。隨著兩個人都達到了各自肉身力量的極限,便是開始逐漸以真氣相加持。


    刀劍之間一直發出著刺耳的金石聲,一般來說,在如此強大力量的作用下,本是該有星火竄動的。可那隻限於品質相差較大,或者都是一般武修兵器的前提下。


    周牧言的這把固然也是凡域少有的神兵利器,可相比這柄居於神器天榜的雪吟劍,還是差得太多太多了。曾經最初的雪吟劍,也許和周牧言的刀在品階上相差不多,但此時的雪吟劍早已經不是當初所能相比的。


    作為武修所使用的武器,當武修達到登仙大境之時,他所使用的武器也會隨著主人而脫胎換骨。並且,隨主人一起達到登仙境的武器,也會開啟相應的靈智。在此時武器之內便會生魂,劍為劍魂而刀則為刀魂,魂附武修便可以達到人與器之間的合一之態。


    而當武修突破登仙大境的巔峰之後,這器魂還有機會轉化為器靈。每一個武修想要成就器靈,都需要其自身有足夠高的天分和機緣,並且還要對於自己所精之道有著至高的領悟才行。而且,同樣是能夠成就器靈的武修,其器魂化靈的早晚,也會對其之後的實力有著非常大的影響。


    墨白的這柄雪吟,不僅是在他曾經步入化神境的那一刻起便同時化靈,他也更是隨著墨白一起,達到了那個天下武修口中如傳說一般的封名之境。封名者,一人為一境一名隻一人,其劍靈也會隨著主人的封名,變得無比強大甚至在其現身之時會引動天地異象,而且隻要其主人不死,那這劍便無物可傷。


    原本,周牧言的刀至少會像曾經李老那柄古劍一樣。之所以在兩人全力拚擊之下會沒事,隻是因為那劍靈雪吟的所作所為。


    “墨白老弟,沒想到你這身子骨力氣倒是不小。”


    見周牧言此時還沒忘了出言打趣,墨白也是難掩笑意,“周兄,小心了!”


    話音未落,已是用著全力相拚的周牧言,頓時便感覺刀身一輕。墨白這一下很是突然,周牧言在那一瞬間便是有些遲疑,隨即,沒能及時收力的他便向前撲了出去。可在他身體前傾的同時,手中縛鱗刀便是向一側猛然砍去。


    “嘡!”


    一聲刺耳的金石之音,墨白的劍便隨即收迴,緊接著他的身形快如鬼魅一般,繞到了向前撲去的周牧言身後。一劍起!拖著殘影的雪吟,便是朝周牧言的腰間橫斬而出。


    周牧言似乎早就料想到了這一招,他借著那前撲之勢腳下便是用力一蹬。周牧言就連看都沒看,他的整個身體就想離弦之箭一般彈射了出去。


    隻不過,在周牧言竄去一丈多遠後,一聲嘹亮的劍鳴又隨之響起。周牧言不禁吸了口涼氣,我靠!這小子是想殺人嗎?他在心中罵著的同時,身體便再向側方急速躲避。


    “呲!”


    站穩之後周牧言趕忙轉身正對墨白,他手捂向自己的身後,那裏已經多出了口子。隻不過,墨白的那一劍並沒有傷到他的皮肉,而是將他的衣服在後麵劃開了將近半尺。冷颼颼的涼風頓時灌了進來,周牧言站在原地就是打了一個哆嗦。


    看著不遠處的墨白,周牧言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好小子,該輪到小爺我了!”


    語落,周牧言向下一塌腰,他手中拖著縛鱗刀便向墨白掠了過去。周牧言的速度雖然不及墨白那麽快,但這一刻,身為刀修的那種剛猛霸氣的威勢卻顯露無疑。


    下一瞬,周牧言在還沒到墨白跟前隻是便高舉縛鱗刀,他的手臂向著天空伸直高舉。在距離夠近的那一刻,縛鱗刀帶著破風之聲便砍了下來。


    周牧言大開大合的一刀,使得墨白在那一瞬誤判了兩人的距離。這一把長刀加上周牧言平伸的手臂,早就不是他之前所有的攻擊範圍。墨白在匆忙之下沒有選擇去硬接,他趕忙以最快的速度向後退去。


    可就在墨白的腳剛剛落地之時,縛鱗刀所攜帶的破風之聲再次響起。隻見周牧言的身形壓得極低,他此刻的動作也很是奇怪。但是,這奇怪的姿勢卻再次將他手中縛鱗,所能及的距離又一次的擴大了。


    “嘡!”


    這一次墨白沒有再次躲避,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樣一味地躲避下去隻會陷入被動。在接下周牧言這一刀之後,一股巨力頓時由雪吟劍傳到了手臂之上。好大的力道!莫非周兄在之前還未使出全力?


    心中驚歎之餘,墨白持劍在周牧言的刀上滑過,與此同時,他的身形也是一步躍至周牧言的跟前。


    “飛雪!”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周牧言在瞬間便是如臨大敵一般。這一劍式他可是親眼見識過的,雖然不知道其威力能有幾何,但這飛雪最讓他感到頭痛的是那詭譎的出劍方式。在前一秒,周牧言還看不到隱於墨白身後的劍,但在下一瞬,自己頭頂之上便出現了幾十道的寒芒。


    “我去!”


    周牧言一聲驚唿,他知道自己若是向上橫刀的話,墨白的下一劍便會緊隨而至,而那一劍他也沒有把握能夠接下或者躲過。但是,當他心有退意的時候,也是發現了自己根本避不開這一劍,這幾十道劍光已經到了頭頂上方,而自己的速度根本就避不開。


    萬般無奈之下,周牧言還是以雙手拖刀向上橫檔過去。


    數道劍光突然變少,隨即便是一聲劍鳴。此時,周牧言已經知道墨白出了第二劍。隻不過,他現在再去看墨白的動作就太遲了。周牧言不再多想,他直接收刀砍出。這一刀,周牧言完全是想要去賭一賭墨白劍至的地方。


    在他出刀的同時,一股森冷的殺意突然而至。周牧言的心中一顫,第三劍!提刀的右手沒有感覺到一絲的力道,這一瞬,周牧言便知道勝負已定了。


    他保持著側向劈刀的動作,因為早就聽墨白說過這飛雪的第三劍,萬一一個不小心,墨白收住了劍式而自己卻撞了上去,那可就太冤了。


    周牧言斜眼看向自己的身側,墨白那白色身影正站在那裏。此時,墨白的手臂彎曲,他掌中的那柄劍剛剛好抵在了自己的咽喉處。


    在門外等了一會之後,院內傳來了腳步聲。那人邊走邊問著:“誰啊?”說著就已經到了門前,打開院門後一個中年男子站在那裏,他打量著星月隨後又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有事兒嗎?”


    門內這中年男子個子不太高,但是身體長得很是壯實皮膚黝黑,麵容一看就是淳樸憨厚的老實人。


    星月隨即禮貌的說道:“你好,我是途徑這裏的路人。天要黑了想找個借宿的地方,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白住的,敢問老鄉是否方便?”


    中年男子看了看天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又看了看星月,見眼前的少年說話很是禮貌,舉止麵相也不像是什麽歹人。


    隨後說道:“也行,那你進來吧,我家裏正好也有空房子。”說著他便帶著星月進了院子。小院子不大但是很整潔,主屋有四間看起來算是過得不錯的。


    他們直接進了屋子,此時這家人正要吃晚飯。桌旁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灶台旁還有一中年村婦正在忙活著。


    這時中年男子說道:“孩兒他娘,多加一副碗筷,這小兄弟想在咱家借宿一晚。”正在忙活的村婦扭頭看了看星月,隨後對著男子說:“孩兒他爸,你忘了村裏的規矩啦?”


    中年男子抬手撓了撓頭然後說:“唉,也不是啥大事兒,這小兄弟看著也不錯,也不能讓人家去外麵露宿不是。”


    聽著二人的對話,星月趕忙拿出二十文銅錢走向前去遞給那村婦,隨即很禮貌的說道:“這個還請收下,就當做是我留宿的迴報了。”隨後又說:“當然,如果二位有什麽難處的話,我這就離去絕不強求。”


    看著麵前少年遞過來的錢,村婦猶豫了一下然後接了過去。“那好吧,也沒多大事兒,正好飯菜都準備好了,小兄弟坐下一起吃吧。”


    中年男子瞪了村婦一眼沒好氣的說:“你這婦道人家,人家路過就住一晚能咋的?”隨後又對星月說:“小兄弟,你別笑話我家這口子就喜歡貪點小便宜。”


    星月看著男子微微一笑:“多有打擾,哪有白吃白住的道理,不用介意。”此時飯菜也都端了上來,隻是很普通的幾道農家菜,不過對於一路上吃幹糧野果的星月來說,算是美味佳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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