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之上,仙氣繚繞。


    隨意從紫輝殿內一出來便瞧見司命正揣著幾撂高高的竹簡,步履闌珊。二人相遇,可謂過河碰上擺渡的——巧了。


    她雙目一亮,頓時想起了昨日裘安所言,正尋思著要找司命理論一番,見此機會自是不會放過,旋即走了上前。


    竹簡高的都遮過司命的額頭了,是以,當他忽覺手上一輕,麵前一亮時,不禁轉過了頭去。隻見隨意手臂一攬,便攬過了一半的尺簡。


    司命麵目欣喜,眉間一揚,歡然道:“多謝隨意上神。”


    隨意亦迴了他一個粲然微笑,漫不經心道:“無妨無妨。”


    說罷便一路朝前,往司命殿方向而去。


    她斜眸悄然瞥了一眼司命,清了清嗓子,看似不以為意閑聊一般,“對了司命。是否凡塵曆劫後,吃了那七上丹,便斷然不會憶起往事?”


    司命聞言不假思索的頷了頷首,“那是自然。”


    她揚了揚眉,緩緩啟唇,不疾不徐說道:“哦?司命可否與我保證?也好叫我安心一二。”


    他隻聞其前半句時,施施然道:“小神自是能作保的。”


    可當他聽到安心一二四字之後,不由頓了頓步,麵露幾許茫然,雙目快速飛轉,似是想起了什麽,又道:“上神所言莫不是那千乘狐仙?”


    隨意一挑眼尾,不語,似是默認。


    這倒叫那司命滿麵費解,試探般的問了問,“可是出了什麽問題?”


    她凝眉想了想,眼底劃過一絲銳光,“暫時還未。不過……”


    後麵的話,她未再言。隻是話鋒一轉,麵向司命,肅穆道:“你確定不會憶起,是嗎?”


    司命被她這嚴肅的神情給震住了,原本堅定的態度也不禁被其生生動搖了幾分,細細斟酌了一番,給了一個保險且模淩兩可的答案,“通常來講,確是萬萬不會憶起。”


    隨意聞言輕瞥其一眼,嗤聲一笑,揶揄道:“你倒是狡猾。”


    後者訕訕笑了幾許,畢竟事事有萬一嘛。


    經此一番交談,二人已來到了司命殿外。


    司命揣著竹簡,不方便行禮,遂衝隨意頷了頷首以示敬意,“此番真是多謝隨意上神了。若不是上神,恐怕我這一路且得顛簸。”


    她將手上竹簡疊在司命那抱著的一撂上,並不打算再進了,隻是遠遠瞧其殿內堆積如山的冊子,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如今司命之職已然如此繁忙?”


    司命聞言望著觸目皆是的尺素書翰,愁腸百轉地歎了歎,滿麵愁苦。


    “近來也不知這風氣是怎的,每每總有那麽些調皮的小仙,在陽界亂點鴛鴦譜,攪得其命譜亂七八糟,平白給北鬥星君添了勞作。這不,他老人家做不過來的,全然推與了我。作孽,作孽哪。”


    此話落入隨意耳裏,她也就是這麽一聽,並未作得什麽迴應。


    隻是這話一過腦罷,便覺得有些熟悉。


    抓了幾個關鍵。一是陽界,二是命譜。


    她瞪大了眼眸,恍然想起在凡間尋餘劫魂魄之事,不是’正巧’遇上繡球招親,’正巧’給人點了鴛鴦譜嗎。


    是以,隨意訕訕的迴了他一個笑,心虛的緊。不再作多停留便欲離開,“就是就是,哪個不知輕重的小仙幹的,委實調皮。司命你先忙著,老身便告辭了。”


    說罷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可是走在路上,方又覺得還是要去給北鬥星君賠個不是,畢竟是舊識,道起歉來也相當自然。


    於是乎,她便拐了方向,直往北鬥閣而去。


    北鬥閣內,數番星辰懸頂而掛,閣火幽明。還未見其人影,便先聞其聲。


    隻聽一道渾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站住——”


    隨意應聲止了步,朝上望去。


    隻見一白發老者正懸坐於上,並未看向她,而是翻閱著手裏的尺素。


    他批閱得很快,卻不慌張,甚是沉穩。手持軟毫翻過一頁又一頁,偶爾瞧見些什麽,便眉頭輕蹙,提筆揮上一揮。


    此時的氛圍,倒是令隨意有些尷尬。


    開口喚了喚,“北鬥。”


    北鬥星君聞聲終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垂眸朝下一望。


    攏了攏衣袖將卷冊放向一旁的冊架裏,抖了抖身便輕落於地,與她四目相對。


    他自是有禮,作了作揖,卻不似別的神仙那般諂媚,語調間頗有幾分調侃。


    “原是隨意上神大駕光臨,小神有失遠迎。”


    隨意瞅著他那張皺巴巴的臉旁,渾身一個激靈,“與你說過多少次。我雖資曆比你要深了許多,可你這麵容也忒老了,莫要折煞了我。”


    後者聞其說他老,並未惱怒,反而樂在其中,負了負手說道:“此番你又是攪了什麽姻緣?”


    隨意聞言倏忽皺起眉頭,使勁搖了搖頭,“非也非也。我乃是成就了一段好姻緣。”


    “哦?”北鬥星君挑了挑眉,一副並不信任其的模樣。


    隨意無奈撇了撇,將在凡間所行之事與他一一道來。


    北鬥星君聽完此番,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須,未語。


    又見她歪著腦袋想了半晌,“那男子名喚陸譽。我私自做主贈了他桃符,可否幫我看看,其命譜可曾變化?”


    後者聞言揮了揮袖,從萬千卷軸中取了一枚,意味深長道:“命譜嗎,定是悄然變幻了。”


    隨意接過他遞來的卷軸,抬了抬臂便將其展開,瞳孔微縮。


    她扭過頭去,不解道:“這是何意?”


    上麵分明一個字也沒有。


    隻見北鬥麵上掠過一抹淡淡的笑,解釋道:“畢竟桃符乃為神物,並非凡塵所有。自是一洗他往日種種,若要給其寫上順遂一生,得用一百年修為交換。然則,他隻能漂泊此生了。”


    隨意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甚是爽快道:“不就是一百年的修為,這有什麽的。我來寫。”


    說罷她執起一筆,蘸了蘸墨,便要落下。


    但見身後傳來一言,“上神可要想清楚了,落筆無悔哪。”


    她無意識地皺了下眉,並未察覺何異樣,蕩然下筆。


    隻是未見身後,北鬥那遍布皺紋的眉宇間,攜了絲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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