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味仙酒樓中坐滿各色人,二樓一包間內,兩男一女圍坐一團,桌上擺滿各色美食,桌前的易輕朝卻滿麵愁容,手上的筷子剛要碰到菜,又歎息一聲收迴,隨後又伸向飯,反複多次,直到對麵的林晚林忍不住張口道。


    “你是不是有病?”


    話音一落,也不在乎這人是否迴話,林晚林就將自己的目光從看起來就不機靈的易輕朝身上挪到這人身邊的傅桉身上。


    這女子身穿緋色衣裙,外罩薄紗輕攏,端的是副雅色,彎眉翹鼻櫻桃唇,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則豔,少一分則淡,隻是那麵容過白,不見粉潤血色,配上合著的眼和鼻梁上豔紅的痣,渾身都透出詭異。


    林晚林不由又多看了兩眼,這個女人竟然…全身毫無活人的生氣。


    “你喊我出來吃飯,唉聲歎氣犯病就算了,還帶了個女鬼?”


    女鬼?


    傅桉聞言挑了個眉,眼睛並不睜開,而是就著閉眼的動作,將頭轉向易輕朝的方向,似乎要聽這人如何迴話。


    她已死了七百多年,原是好好的在易家供養的金堂裏歇著,猛的被易輕朝的爹娘哭天喊地的給叫了出來,原以為是道門出了什麽滅門大事,原是帶兩個道門的小崽子入俗世間曆練,還三申五令的除非是生死大事,否則不許插手。


    嘖,道門倒是一代比一代態度差了。


    想到這裏,傅桉用手肘靠在木桌上撐著下巴,那雙眼仍是合著的。


    既然要帶小崽子,總得讓她先看看這兩個崽子合不合心意,能不能說出點讓她順心的話。若是不合眼,自己便直接迴金堂裏,又有誰敢來說三道四的,若是合眼,那便當是入俗世間再遊一遭吧。總歸隻要護著兩人不死,那斷胳膊斷腿,可就與自己無關了。


    “噓!”


    易輕朝急促的噓聲打斷了傅桉的思緒,隻見他快速看了一眼傅桉,又把頭轉向林晚林。


    “如今道門式微,你說這麽大聲,萬一嚇到別人怎麽辦?再說了,這可不是普通的女鬼。”


    如今道門說起式微,實際上在易輕朝眼裏堪稱落魄,一年都招不來幾個有根骨的好苗子,更別說家裏那些整日走幾步路就喊累的老頭子們。


    看來振興道門的任務,還得看我易輕朝,勉勉強強帶上個林晚林吧!


    易輕朝抿了抿嘴,心想既然要跟好兄弟一起名揚天下,的確有些事情不能瞞著他了。當下如同做賊一般,左右看了無人,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


    “這是我家供養的那位。”


    易家供奉了一個女鬼這件事情,在道門算不上秘密,聽家裏的老頭說,似乎當年不少人爭奪這位女鬼的供奉資格。


    不過對老頭的這些說辭,林晚林一直保持不信謠的狀態,當下也隻是順著話看向傅桉。


    兩人的話一字不落的飛進了傅桉的耳朵裏,她在心裏輕笑了兩聲,但麵上還算配合的點了點頭,模樣乍一看十分和順好說話。


    甚至為了和林晚林打個照麵,傅桉將閉著眼的腦袋轉向林晚林,難得主動開口道:“我叫傅桉。”


    “桉?”林晚林一挑眉毛,“我記得這個字寓意平安健康,看你的模樣,死的時候才二十出頭吧,怎麽死的?”


    林晚林的語速極快,快到易輕朝想要捂住他的嘴都沒來得及。


    完了完了!


    易輕朝默默閉上了眼睛,自己一向知道林晚林這嘴賤,但他怎麽又賤又快啊!


    傅桉聞言緩緩睜開眼睛,眸色泛起冷光,偏偏麵上帶了三分笑意:“小鬼,我記得你們凡人遇鬼都知道……別問死因吧。”


    在傅桉睜眼的那一刻,林晚林隻覺空氣突然靜止,一股大力狠狠捏住他的心髒,讓他唿吸一震,心中警鈴大作。


    眼前的女鬼對自己動了殺心!


    察覺到傅桉的想法,林晚林兩手白光乍現,道法掐印,極快的打出一道金剛咒覆蓋自己,阻隔了那股壓力,為自己爭取到喘息的機會。


    傅桉看著林晚林的一係列手法,略微頷首,周身鬼氣瞬間收迴體內,隨後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說話不中聽,但反應還算快,是個湊合帶出門的。


    “反應不錯,速度慢了點。”


    伴隨傅桉的這句話,門外酒客碰杯與小二吆喝聲再度迴到林晚林的耳中,那令人難以喘息的威壓不知何時撤去了。


    活…活下來了。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林晚林又眼睜睜看著麵前的女鬼伸出一隻白皙的手,輕鬆的透過金剛咒的白色防禦膜,將食指指尖按在自己的眉心。


    林晚林剛落下的心又一次提起,這個女鬼…竟然完全不怕金剛咒。


    起初見到傅桉,她在白日烈陽下行走已是讓林晚林震驚,但念及易輕朝在身旁並無其餘神色,他才勉強壓下心中疑慮。


    可現在看來,易家供養的這位女鬼,不僅不怕陽光,甚至無懼道法與符咒。


    這真的……有鬼能做到嗎?


    “你這符咒有意思。”


    “你會畫符?”幾乎是傅桉話音一落,林晚林就接上了話。


    “我的三錦魚羹還沒上來嗎?”傅桉歪了歪頭看向易輕朝,慢悠悠的收迴了自己的手指,並未迴答林晚林的問題。


    說實話,她餓的很。細算起來,已經三十年沒吃過人間美味了,也不知道這三錦魚羹還是不是當年的味道。


    思緒之間,傅桉又盯著易輕朝多看了兩眼,隱約在人身上看到三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白衣仗劍。


    心裏暗自歎了口氣,易輕朝他爹年輕時候帶著自己走南闖北,吃過的美食不計其數,結果三十年前迴家娶妻生子,就變得一心隻會血液與香火供奉,倒是一點都不記得給自己上供美食。


    易輕朝被盯得吞了口口水,潤了潤發幹的嗓子,隻覺著這人盯著自己的眼神,像是一匹餓極的狼。以指節扣廂房木門聲喚來了小二,無聲的催了聲菜品。


    聽到魚稍後就到,傅桉這才將視線從易輕朝身上轉移到朝林晚林,接著道:“你那符咒,是簡化過的吧。”


    “簡化?”林晚林低聲重複了一遍。“可我從小是這麽學的,家族藏書閣內也是如此。”


    “比我從前見的,缺了三個咒印。”說到這裏,傅桉歎了口氣,表情滿滿的都是對自家不肖子孫的無奈,“道門落魄至此了。”


    又忽的念及前兩日被易輕朝老爹請出來,那一把胡子的老頭樣,哪有當年和自己四處除邪祟的白麵神君的架勢,不由得又歎了口氣。


    易輕朝被她這一聲聲歎氣,引起一身雞皮疙瘩,這一副看自家不肖子孫的態度是怎麽迴事?


    傅桉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畫了張金光咒,隨著最後一筆落下,一個如雞蛋形的金色光膜覆蓋住桌子。


    林晚林伸手戳了戳光膜,感受到一陣阻力,竟是不能往前半分,當下眼睛一亮,細細的將桌上符文記下,隨著茶水痕變幹,符咒金光緩緩變薄。


    “這種好東西也能搞失傳?”林晚林努了努嘴,“這些老頭平常在家都在幹什麽,咋啥啥都守不住。”


    言畢又看向傅桉,兩眼亮亮的,像極了是發現寶貝。“你會畫符?會畫多少?”


    “不算精通。”傅桉托著下巴,印象裏自家師弟是極為擅長畫符的,自己在這方麵,的確是師門中墊底的,至於會多少符咒…傅桉仔細想了想,奈何那記憶實在遙遠,腦海中畫麵殘缺模糊,不過想了三息就果斷放棄。


    “會畫的…大約幾十種吧。”


    林晚林猛灌一口茶水,如今林家藏書閣內保留的符咒也不過一百多種,既然金剛咒是簡化的,想必其餘的並未原版。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老大,你讓我往左,絕不往右,隻要有事沒事的傳我點符咒就行。”


    林晚林說完,又抬眼看了易輕朝。“這小子有啥伺候您不周到的地方,小弟替您教訓他!”


    易輕朝聞言眨了眨眼,正欲說些什麽,就傳來小二的上菜聲。傅桉雙眼自三錦魚羹進門,便一直緊盯不丟,直到小二將三碗一一放置桌上,一勺入口,香的她眯起了眼。林晚林見狀,立馬將自己那碗推到人跟前。


    “這碗就當小弟孝敬的。”


    易輕朝見人這副狗腿樣,隻覺得一陣好笑,林晚林算得上是這一輩道門中的佼佼者,學識,道法皆是出色,往日隻見他張嘴說的人羞憤難堪,何時見過他這樣子。正準備張嘴嘲笑幾句,就眼見林晚林將自己的那碗也推到了傅桉跟前。


    “這小子既然要供奉您,當然是什麽好吃的都先給您了。”


    易輕朝被人這副模樣驚的張了張嘴。“我還沒吃呢!這可是天味仙的招牌。”


    林晚林一轉頭,惡狠狠的瞪人一眼,“吃什麽吃就知道吃,道法學好了嗎?體能練了嗎?給你吃能比給老大吃還重要?”


    易輕朝一陣啞然,他本就不是會說話的人,在外更是能少開口就少開口,反而落了個沉穩的好名聲。隻是林晚林一向以犀利發言聞名於道門,他這會自然是說不過林晚林,可見人那副樣子,又覺得可氣,右腿一伸,趁人不備猛踢一腳。


    看著林晚林張嘴就要罵的模樣,又豎起食指做了個“噓”的動作。


    “別打擾你的老大吃飯,林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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