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瑤。”


    她突然碰了我一下,我轉過頭,正看到那被他從首飾盒裏麵拆出來的項鏈。


    我記得那一條項鏈,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忘記。


    那是我唯一從韓默的手上要過這麽貴重的東西,就是這一條項鏈了。


    當年外婆病重的時候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身上的錢就隻有那麽幾千塊,就算是出去賣,錢也來不了那麽快。


    更何況當年我還跟著韓默,根本就沒有任何來錢的渠道,做的兩份兼職都是月結的,錢也是杯水車薪。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隻能拜托趙苗讓趙旭幫我找人看看有沒有人要的。


    聽說是某一個牌子的定製款,原價就要三十多萬,最後趙旭幫我賣了十多萬,不到二十萬。


    我隻是沒有想到,事隔經年,七年後,居然還能夠看到這一條項鏈。


    心口好像被什麽死死地堵住了一樣,我轉開了視線,忍著滿鼻子的難受:“捐了吧,應該能拍個幾十萬的。”


    “傅瑤——”


    薛佳穎叫了我一下,我抬手抹了一下臉頰上的淚滴:“要是你喜歡,那你就留著吧,不要讓我看到就好了。”


    她終於沒有再說話了,車廂裏麵安靜得就隻有我們唿吸聲。


    有些東西能夠找迴來,有些東西,卻永遠都找不迴來了。


    八月初趙苗生了一個兒子,我正在外地趕不迴去,而且她是夜半的時候生產的。等我第二天趕飛機迴去a市的時候,趙苗已經在房間裏麵睡著了。


    梁衡帶我去看了我的幹兒子,小嬰兒的臉皮剛從羊水裏麵破出來沒幾個小時,還是皺巴巴的。


    隔著保溫箱看,小小的一個,還不如我手上拎著的包包大。


    “左邊的那個先出來九分鍾,右邊那個是弟弟。”


    一旁的梁衡給我解釋著,我笑了笑,眼睛一眨,眼淚就流下來了。


    趙苗醒來之後整個人都是精神奕奕的,一點兒都不像是經曆了一場大磨難的人,手裏麵抱著兩個剛生出來的小娃娃,臉上的笑容是我從未見到過的溫婉慈性。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一家四口,最後慢慢退了出去,將溫馨留給他們。


    蔣飛逸不讓我抽煙,薛佳穎就成了他的執行者,我身上哪個地方帶了香煙或者打火機都直接被薛佳穎摧毀了。


    我沒有煙癮,就是想心煩氣躁的時候能夠舒緩一下,比如現在這個時候。


    八月多的a市燥熱得很,我走出去醫院就是一陣陣的熱氣打過來,最後受不了又抬腿走了迴去。


    但是我想抽煙。


    樓道的遠處有人在抽煙,濃烈的尼古丁的味道,這個時候能夠輕易地勾起我的神經。


    我看著站在那兒的男人,“先生,能給我根煙嗎?”


    四十多歲的男人,手上滿滿的都是褶子,臉上的皮膚黝黑風霜。


    聽到我的話男人愣了一下,我對著他笑了笑:“我沒帶煙,也沒打火機,能給我一根嗎?我給你一百塊,買一根煙。”


    他大概是反應過來了,連忙搖手:“不用不用,不是什麽好煙,你要就拿一根吧。”


    說著,從懷裏麵拿出一盒香煙,還給我抖了抖,出了好幾根。


    我伸手拿了一根,接過他手上的打火機:“謝謝你了,大哥。”


    他看著我憨厚地笑了一下,眼角裏麵有些濕潤。


    我想我可能打擾到了一個中年男人難得的脆弱了。


    確實不是什麽好煙,入口嗆得我眼淚都出來了,我抽了兩口,突然之間就沒興趣了。


    轉頭看著男人還未消失的身影,我抬腿跟了上去。


    一步步的,看著他到了重症室,隔著那半透明的玻璃,也不知道在看哪一床,臉上的表情讓我動容。


    我跟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身旁突然有個護士經過,我伸手拉了一下護士:“你好,我想問一下那位先生是那個親朋在病房裏麵?”


    護士看了男人一樣,才轉頭看向我:“他啊?裏麵的是他妻子,一年前就進來了,但是家裏麵窮,半年前做了一期出去,但是上個月複發了。”


    我點了點頭,“他妻子叫什麽名字?”


    “鄒。”


    “謝謝了。”


    男人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我連忙轉身,去了繳費處:“你好,我想給一位病人預存一下醫療費。”


    “哪個?”


    “鄒。”


    “預存多少?”


    “十萬吧。”


    或許不夠,但是我就隻有這麽多了。


    有人說,你難受的時候,就去做一件好事,這比你去做一件壞事要好多了。


    盡管還是難受。


    但是我想,起碼我還是給他們那麽一點兒希望的,盡管從未有人給過我希望。


    從前我總是擔心自己身上沒有錢,如今從醫院出來,卡裏麵就隻剩下一千多,我卻發現我一點兒憂慮都沒有。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對金錢好像已經沒什麽渴望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薛佳穎的電話就過來了,問我下午的飛機迴去行不行。


    行,怎麽不行。


    反正趙苗挺好的,有孩子,有梁衡。


    哪裏像我,孤家寡人,什麽都沒有。


    十月份的天氣終於涼了下來了,忙了大半年之後,我的身價終於漲起來了,當然,人也跟著忙了起來了。


    但是人紅是非多,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那些隻在電視上看到的事情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當人群中有人拎著一瓶東西出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就抄起那桌麵上的布擋了一下,還沒有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我拉起來的那一塊布直接就焦了,濃硫酸有一點濺在我的手背上,皮肉頓時就變了顏色。


    隻是我擋了第一次沒擋住第二次,下意識地就背身去擋臉,後背直直地暴露出去就被她潑了過來。


    這女人是針對我的,雖然我拿著那桌布擋住了一下,但是還是被潑到後背上了,那焦灼的疼痛讓我整個人有些僵硬。


    身旁的人幫我把外套脫下來,但是裏麵的打底衫已經沾了後背,誰都不敢動。


    我站在那兒,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暈的。


    薛佳穎是台下的人中反應動作最快的,衝上台一腳就將那個潑濃硫酸的女人踹了下去。


    但是那人嘴裏麵還是不斷地叫喊著:“傅瑤你這個出來賣的小三,你會遭天譴,不得好死的!”


    我皺了皺眉,身旁的人看著我的手都不敢動:“快叫救護車!快!”


    薛佳穎看了一眼我的手,有些猙獰,她皺了一下眉:“趕緊的,上車!”


    她拽著我走,叫救護車還不如直接送我去醫院呢。


    上了車,她也不敢動我,“疼不?”


    “疼,怎麽能不疼!”


    傷口多猙獰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薛佳穎這話問的真的是有點失水準。


    硫酸的濃度有些高,我的手這段時間算是廢了。


    後背有三分之一的地方也被傷了,醫生建議我住院,因為可能要植皮。


    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場飛來橫禍,我想不到,薛佳穎更加想不到。


    隻是薛佳穎根本就不相信這是一場飛來橫禍,前段時間開始網上就開始有人黑我了,從前和韓默的事情被人扒出來。


    甚至還有一些博主寫了長篇大論分析我如何介入徐冉和韓默之間的,最後的出來的結論就是我在夜場“賣”的時候看上了韓默這麽一棵大樹,然後恬不知恥地要攀高枝,因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自己是傅家的人。分析得頭頭是道,我真的覺得現在的博主真的是多才多藝。


    蔣飛逸晚上的時候過來的,他看了我一眼,倒是沒有說什麽,薛佳穎拉著他出去不知道在講什麽。


    我因為後背的傷口不能動,隻能趴在病床上。


    林照峰跟女朋友拎著水果籃過來看我,這個小子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大大地鬆了口氣:“還好,瑤姐,你這張臉還好。”


    “……”


    我要不是因為後背的傷口不能動,我特麽現在就把一旁的水果刀拿過來先往他臉上劃兩刀再說。


    晚上的時候薛佳穎想陪著我,被我轟了迴去,反正我是不敢跟蔣飛逸搶女人了。


    薛佳穎也反抗不了蔣飛逸的,最後人都走了,病房就剩了我一個人。


    高級病房,大得很,跟住旅館一樣。


    隻是身上的傷口要是不疼的話就更加好了,半夜的時候後背上的傷口好像被火燒一樣,偏偏左手手背也在發熱。


    難受,可是我除了咬著牙忍著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醫生都說了,是會難受的。


    我隻是沒想到這麽難受而已,一整晚都迷迷糊糊的,又困又疼,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著了沒有。


    半夢半醒間好像有人叫了我一下,我想睜開眼,可是太困了,眼睛怎麽都睜不開。


    我看不到是誰,但是我知道,那是誰。


    他的手落在我的臉上,是我從前沒有感受過的溫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那關門的聲音。


    我眼睛還是閉著,我想我還是睡著的,隻是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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