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佳穎拽著我往前麵走的,我們沒有跟蔣飛逸他們一輛車。


    薛佳穎開車在後麵緊緊地跟著,那是我第一次見蔣飛逸的車開那麽快。


    到醫院的時候我突然就不敢進去了,醫院不是一個好地方,外婆是從這裏走的,當年我的那個孩子也是從這裏不見了的。


    “傅瑤?”


    薛佳穎拉了我一下,顯然是讓我跟著進去。


    可是我抬頭看著那門口,腳步就好像生了根一樣:“我,我就不進去了。”


    “這會兒你認什麽慫,給我進來!”


    我都忘了,薛佳穎強硬起來,我也是沒有辦法去反抗的。


    我直接就被他拉著進了醫院,蔣晶瑩進了搶救室,林照峰坐在外麵的椅子上等著,看了我一眼,卻沒再像以前那樣上來嘰嘰喳喳的一大堆了。


    蔣飛逸在一旁站在,整個人都是冷的,薛佳穎走上去牽著他的手。


    我站在他們中間,第一次這麽煎熬。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我隻是不想入蔣家的宗譜,我隻是不想遂了蔣豪生的願而已。


    這個世界上真是奇怪,好像一個人死了之後生前所有的事情就應該被原諒,可是從來都沒有人想過那些活著的人,能不能忘懷他曾經給過的傷害。


    所有人都說我任性,可是誰想過如果當年蔣豪生沒有隱瞞他已婚的事實,當年蔣飛逸的母親沒有對我媽那般的趕盡殺絕,我媽媽根本就不用被逼著迴到那樣的一個破落小村莊,整天瘋瘋癲癲的,就連親生女兒和親生母親都不認得,最後落得在神誌不清的時候投河自盡的下場。


    我出生就背負著“小三的女兒”的流言蜚語長大,活到歲考上大學走出那個地方,沒有人過問我那十八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可是現在卻因為我身上流著蔣家的血液,我就必須要承認自己是蔣家的人。


    血脈真的那麽重要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我媽媽、我外婆和我,承受的那些,難道就隻能那樣子過去嗎?


    這已經不是上一輩人的恩怨的問題了,因為這些都是真真切切地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並且刻下了根本沒有辦法忘卻的痕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急救室的門終於被推開,醫生從裏麵走出來,“病人已經渡過危險時期了,她的血壓指標高了許多,以後要注意。”


    林照峰鬆了口氣,這時候蔣飛逸卻突然之間向著我走過來,“跟我出來。”


    他沒有叫我,但是我知道他的話是對著我說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半分的感情,視線都不在我的身上停留一下。


    我知道,我真的把蔣飛逸惹惱了。


    “傅瑤,你哥讓你出去。”


    是薛佳穎,我側頭看了她一眼,卻根本就不敢出去。


    我覺得蔣飛逸可能想殺了我。


    她推了我一下:“快,出去看看他。”


    林照峰也看著我,雖然他沒說,但是我知道他在責怪我,如果不是我就這樣突然之間說跑就跑,蔣晶瑩也不會鬧進醫院。


    我抿了一下唇,最後還是一步步走了出去。


    大晚上的外麵冷得讓人直發抖,蔣飛逸就站在那飛雪中,手上拿了一根香煙。


    認識蔣飛逸這麽久,記憶中他基本上不抽煙的,偶爾也就是見過一兩次。


    現在看到他抽煙,我不知道怎麽形容現在的感受,很亂,很煩。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是我也想不出來我哪裏錯了。


    我外婆和我媽都已經走了,這個世界上,就隻有我一個人記住她們曾經受過的謾罵和唾棄。


    “滿意了沒?”


    他抽了一口煙,看著我眉頭緊緊地皺著。


    我看著他臉色一僵,身側的手不斷地收緊:“你當初不該逼我迴來的。”


    蔣飛逸的臉色頓時就僵了一下,半響之後他直接就將手上的香煙給扔了:“隨便你吧,你不想出席就算了,十四號那天的晚宴我不會取消的,蔣家還有一個女兒的事情我也不會在繼續瞞著的。”


    他說著,頓了頓,視線落在我的身上:“至於你,你那麽不願意,那你就繼續當你的傅瑤吧。”


    他說完,沒再說話,轉身重新走進了醫院。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委屈,隻覺得眼睛都是滾燙的發疼,喉嚨緊得好像被人拿刀子劃了一樣。


    “你們憑什麽就這麽心安理得的要我原諒你們,這麽多年我吃的苦承受的一切都是你們蔣家給的,蔣飛逸,全世界都可以指責我,就是你不可以!如果當年不是你媽在表演廳把我媽媽逼成那樣,我媽就不會神誌不清,就不會沉河自盡!”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你們蔣家一分一毫,我媽也沒想過,但是你們憑什麽那麽心安理得地就以為我會稀罕你們這些!”


    “我想要我媽陪著我到現在,你們能還給我嗎?”


    “傅瑤——”


    “你別說了傅瑤,你哥他不是那樣的意思,傅瑤。”


    薛佳穎跑過來抱著我,她不讓我說,可是我卻一點兒都不想忍了:“我媽做錯了什麽?我媽不過就是沒有帶眼識人被蔣豪生騙了而已!錯的是你媽,蔣家太太上舞台大鬧,全城皆知,全中國都知道!蔣豪生把我媽媽毀了,你媽把我媽媽的夢想毀了!”


    “你們蔣家毀了一個人,不,毀了三個人,現在卻還這麽心安理得地站在這兒指責我,憑什麽,蔣飛逸你告訴我憑什麽!”


    “不憑什麽,就憑我是你哥!”


    他突然之間迴頭看著我,從未有過情緒波動的臉上緊緊地皺在一起,看著十分的猙獰,開口的話也失了平日的分寸,也讓我失了分寸。


    站在那兒,怔怔地看著他,根本就不相信這話會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


    他緩了一會兒氣,臉上的表情已經變成了習慣的模樣,看著我一字一句地開口說道:“傅瑤,如果你不是我妹妹,你都不知道死多少迴了。”


    “蔣飛逸!”


    薛佳穎鬆開我,攔著蔣飛逸走。


    我僵在那兒,看著他們兩個人漸漸走遠的身影。


    “瑤姐。”


    是林照峰,他伸手碰了我一下,一米八幾的個兒的男人,看著我小心翼翼的。


    我抬頭茫茫地看著他,“林照峰,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他看著我,伸手擦著我臉上的眼淚:“我媽醒了,想見你。”


    我愣了愣:“我——”


    我還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蔣晶瑩,我也不明白,對蔣家人,我都是恨的,可是這恨的程度,卻是有個等級的。


    比如林照峰,我安慰自己,他不算真正的蔣家人,所以沒關係;比如蔣晶瑩,她已經嫁出去了,我恨她,我又不是很恨她;而所有的惡劣的情緒,全部都轉到了蔣飛逸的身上了。


    蔣晶瑩今天因為我進了醫院,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去麵對她。


    可是林照峰已經拉著我一步步走到病房裏麵去了,門虛掩著,他抬手幫我推開,然後在身後推了我一把:“進去吧。”


    我迴頭看著他,可是林照峰已經將門關上了。


    “瑤瑤。”


    蔣晶瑩在叫我,從我們兩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就是叫我瑤瑤,小名,親切得讓人難受。


    我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才抬腿走過去:“你,還好嗎?”


    “你怎麽哭了?飛逸打你了嗎?”


    她拉著我的手,都沒罵我一句。


    我搖了搖頭,覺得眼睛越發的淺了,憋點兒眼淚都憋不住。


    “我沒什麽事,年紀大了,血壓就有點兒控製不住。你別聽你哥的,他就是死鴨子嘴硬,要是你真的跑出去了,他大半夜就得出去把你找迴來。”


    我低著頭,不敢看她。


    大概是見我沒說話,她拍了拍我的手:“別擔心,要是不願意,我就跟飛逸說說,沒關係,反正這些名頭都是虛的。”


    “好了,說了一大堆,迴去休息吧,都不早了,我沒什麽事,明天做個檢查就能出院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病房裏麵走出來的,林照峰站在門口那兒沒走,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估計是我臉上的眼淚嚇到他了。


    他一向都是嬉皮笑臉的,今天晚上倒是沒怎麽笑了,看著我的表情凝重得讓我不太習慣。


    “我媽不讓我們守夜,她沒什麽事,迴去吧,瑤姐。”


    說著,他遞了張紙巾給我。


    我接過紙巾點了點頭,抹了一把臉:“迴去吧。”


    誰也沒想到今天晚上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沒想到我跟蔣飛逸之間會鬧成這樣。


    跟我想象的不一樣,並不快樂。


    “瑤姐,你是不是很恨舅舅?”


    我沒說話,我對蔣飛逸的態度,誰都能夠看得出來。


    “我知道你恨舅舅,可是舅舅一點兒都不恨你,他當初告訴我你是我姑姑的時候,我現在都記得他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著的笑,眉眼間都是春風拂過一般。你知道的,舅舅這個人都不怎麽笑的,可是他卻跟我說,他終於找到你了,他找你找了十多年了,當初還因為葉知秋像你,所以才跟舅媽鬧成這樣。”


    我都不知道林照峰這個理科男哪裏來的那麽多的形容詞,還什麽春風拂過,那情緒渲染得讓人沒辦法忽略。


    我沒說話,抬手捂著自己的臉,任由眼淚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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