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棠等人一臉吃驚的樣子,萬萬沒想到方百花會做出這樣的抉擇。


    柳箐也深感意外,沉默了片刻,才問道:“娘子可要想好了,跟了我,那江南這邊就與你再無任何關係了。”


    “稟郎君,奴剛才深思熟慮,君有義,奴豈能無情,再說了,那賭注本就是奴下的生死注,既然輸了,那就必須要履行賭約。”方百花很決然的說道。


    “好,那就跟上吧。”太尉說完,一帶馬韁,那馬頓時就跑了起來,方百花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緊緊跟上。


    將夜,一行人到了雍縣打尖,客棧裏安頓好了各人的住處,到了飯後龐秋霞走到她的房間裏串門。


    見到來的是曾經拿住自己的叛逆,方百花臉上的怒意一閃而過,隨即找到茶具,打水衝泡了兩盞茶,每人跟前放一杯。


    大妹子謝了一聲說道:“方姐姐,小妹知道你心裏頭有隔閡,所以呢,特地的過來尋你講兩句貼己話,咱就在這裏把話說開了,以後還得一起伺候相公呢。”


    百花淡淡道:“不敢,娘子以後就是官人的如夫人了,我隻是他的一個丫鬟罷了,身份擺在哪裏呢,我高攀不起。”


    “哈,姐姐真會說笑,你才是真正有身份的人呢,咱家相公那裏敢將你做丫鬟使喚,所以我敢保證,咱們姐妹呀,以後鐵定會同住一間屋簷下,不信走著瞧。”


    娘子苦笑道:“謝謝龐將軍的吉言,隻是我現在孤魂野鬼一條,自思無顏見江南父老,這才下的決心履約苟活,至於身份什麽的,那就不敢想了。”


    龐秋霞笑道:“這人嘛,總用絕望的時候,小妹都絕望一年多了,也就是憑著相公來找,才有了新的念想,所以啊方姐姐,相信你會挺過來的。”


    聽著話裏信息量挺大的,哥哥給他們高官厚職,命他們幫著鎮守咽喉要地,前途很光明啊,她為何會絕望?


    於是忍不住問道:“你絕望個啥?”


    “因為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啊,死在哪一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你說我絕不絕望!”


    “這怎麽可能,這世上哪有人能料定人的生死未來,這話誰告訴你的?”


    “知道方姐姐不會信的,所以你自己看看吧。”


    說完,打懷中珍而重之的掏出那個錦囊,雙手小心的捧著端給方百花:“姐姐自己看罷,這是去年臨走時,咱家相公親自給寫給我們的,我發誓,半分沒有作假。”


    聽她講的這麽邪乎,娘子好奇的從錦囊裏抽出衣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信件來,隻讀了幾句,整個人就呆住了:


    宣和元年初夏,睦州青溪人方臘利用摩尼教在幫源洞聚眾萬人起事,方臘稱聖公,建元永樂,分設官署,隨後攻克睦、歙、杭、處、衢、婺等州縣,眾至數十萬···


    ···四月,方臘率部退守幫源洞,與官軍決戰,所率七萬人皆戰死,方臘被俘,並大小偽官員,押送汴京處決。


    信上將南軍的整個攻略過程、以及時間地點人物,以及各人後來的下場,都詳細的講的清清楚楚,仿佛這場運動,就是那人親手導演的一出大戲。


    龐萬春、龐秋霞,斬!!!


    方百花,隨方臘押赴京城,木驢遊街,剮!!!


    娘子在信上看到了哥哥的命運,看到了龐家兄妹的命運,當然更讀到了自己的最終下場,身上的衣襟,大冷天的已經被汗水完全濕透。


    “龐妹妹,咱家官人,真的是天仙下凡嗎?”方百花用手抹了一把臉,心驚肉跳的問道。


    “是的姐姐,相公就是九天蕩魔真君下凡來除妖的,你不要被他懈怠的外表給騙了,他是真神仙,神奇之處我們都親眼見到的,所以啊,你的選擇太正確了,生生的自己把自己給救了。”


    “想想吧,木驢遊街啊,這天下有哪個女人,能忍受那般的死前羞辱!”


    這個錦囊絕對不是剛剛偽造的,不見那字跡跟紙張都有些舊了,方百花的心髒到現在還在砰砰的跳個不停。


    太可怕了,怪不得這兄妹倆要急吼吼的投降呢,擱誰拿到這個錦囊,心裏頭也都受不了啊,說絕望,那都是輕的。


    就像我,要是早知道會被那樣羞辱的遊街,然後再遭受三天的千刀萬剮,最後死掉還要被砍下頭顱,那還不如直接早早地抹脖子算了。


    方百花心思千迴百轉,對龐秋霞致謝道:“多謝大妹子了,讓我知道了這世上真的有未卜先知之人,看來他什麽都知道,這算是泄露了天機罷。”


    “對呀,”龐秋霞笑盈盈道:“相公說了,救了我們的幾條狗命,他就遭報應了,沒事經常被雷劈,哈哈。”


    “人家那叫渡劫,咱們想給雷劈都辦不到呢,官人真厲害。”百花娘子的臉上,幾日來頭一次浮現出了笑容。


    “哎呀姐姐,知道相公是神仙後,你也變得忒快了吧,這就替人家說話了呀,快把我的寶貝錦囊還我。”


    方百花將信小心的疊好,塞迴錦囊還給龐秀霞,仰頭長唿一口氣:“看來隻有經曆了死,才終於知曉活著的可貴!”


    客棧門廳的飯桌上,幾個人無精打采的坐著。


    郭月仙餓的焦急,拿手揉撚著衣襟嘟囔:“龐大哥,你妹子在那個婆娘房間裏跟她墨跡什麽呢,他又不是咱相公,倆人搞不到一起的。”


    哈哈,太尉很不厚道的笑了,白海棠抿著嘴敲打了小妮子一下。


    龐萬春則是當她說的是狗放屁,依舊仰著頭在那裏閉目養神。


    兩位女將終於一起出來吃飯了,而且還是手牽手的那種,太尉驚奇的瞪大了眼睛。


    仙兒則是不耐煩的說道:“二位姐姐終於鼓搗完了呢,那啥,店家趕緊的上菜吧,奴都餓抽抽了!”


    龐秋霞笑著過去掐了掐她的脖子,郭月仙吐著舌頭翻白眼裝死,歪著身子倒在她的身上。


    幾個都是有錢人,不見大包袱小行李的,所以菜品上的十分的豐盛,仙兒餓慌了,撕扯一隻蒸鵝的翅膀就啃,完全不見一點做婢女的覺悟。


    方百花心境大變,撈了一塊鱸魚肚皮放進小碟子裏,仔細的將亂刺挑出來,雙手托著,恭敬的放到太尉眼前:“官人請用。”


    這個女的中邪了?郭月仙小嘴裏塞滿鵝肉停止了咀嚼,腮幫子鼓鼓囊囊的朝她的主子看過去,主子白海棠聳聳肩,那意思我問誰去。


    太尉也疑惑的把眼睛看向龐秋霞詢問。


    大妹子朝他擠擠眼,那意思,奴給你搞定了。


    這下該怎麽辦?


    柳箐點下頭微笑致謝,將那塊魚肚吃掉,心中卻頗有些不平靜。


    這可真正是自己計劃之外的事情,這個方百花長相倒是很秀美,手臂修長身材勻稱,但關鍵她是方臘的親妹妹啊,這樣的人自己敢要?


    所謂的救她,那就是當初有一搭無一搭的隨意而為,就沒想跟她有過太多的交際。


    不成想上午的時候這個女子竟然做出了令人意外的抉擇,當時就弄得自己沒出考慮去,隻好先帶上她趕路。


    到了現在更好,龐秋霞居然就不知怎麽的將她給說服了,看來這下不收她都不行,為一個女人而獲得陛下的猜忌,這是不是有些太不值當?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太尉正在沉思,飯碗裏的菜品已經垛成了一座小山,原來是四女爭寵,彪著朝他的碗裏夾菜,仙兒笑嘻嘻的,在金字塔的最頂端搭上最後一塊櫻桃肉。


    將那一丁點肉吃進嘴裏,柳箐啞然失笑:“還忌諱個毛線啊,那就直接改變一下行程好了,先不會泮水莊,直接從襄陽經西京再到汴梁,咱找陛下匯報去!”


    見到自己的相公一臉笑容,仙兒想歪了,也不怕她的主子了,眼神媚媚道:“官人,奴的肉好吃不?”


    “好吃啊,酸甜可口的。”太尉應道。


    “這樣啊,既然香甜,那奴就都給你吃了罷。”


    太尉正要點頭,就覺得這話有些不對頭,龐秋霞早笑了起來:“海棠姐,你身邊的小禍害要造你的反了。”


    “沒事,她就是皮癢癢了,迴房揍一頓就老實了!”白娘子咬牙切齒道。


    話雖是這樣說,到了飯後迴房,娘子還是將她拉到身邊坐下:“小妮子,姐姐今晚就成全你好了,也不必等老娘身子不舒服了,你這就去官人的房間裏罷。”


    啊,郭月仙一時感動,卻又是怕白海棠是在試探她,於是扭捏道:“主子,說著頑的,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價就愛講個俏皮話罷了,你別當真。”


    白海棠摸摸她的小腦袋:“妹子,姐知道你命苦,這幾個月遭罪遭大了,既然能活下來,那就是老天在幫你,你去罷,早點成了他的女人,這一生的富貴,就算是攥到手裏了,去吧。”


    仙兒聽了,直接起身跪下給白娘子磕了個頭:“謝謝姐兒成全,奴這一輩子都是你的爪牙,不敢忘恩!”


    話說太尉拿定了主意,心情正愉快,趕緊的沐浴一番,滾進被窩躺等白娘子來行禮。


    等了好久,門開了,進來的卻是一身新衣,眉眼如畫的郭月仙,眼見是經過了精心的梳洗打扮。


    “啥情況?你家主子不該這時候來好事啊?她不會是派來來取消預約的吧。”


    郭月仙輕咬嘴唇,眼神中顯露出狐媚子的本色:“官人,主子讓奴,今晚來伺候你,請官人千萬憐惜。”


    走到床頭輕輕坐下,臉上帶著笑容,把著一隻修長的玉手,朝著太尉的麵頰撫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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