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皎潔圓亮的無瑕玉盤高掛中央,冷清地散灑著銀白月光,閃爍在綿延無盡而又浩瀚遼闊的大沙漠上。


    萬物俱眠的時刻,沙地之中隻剩那股桀驁不馴的刺骨寒風,在四野徘徊遊蕩。


    然而就在這樣一處鮮少能有人存活的沙漠荒地之中,居然有一個身形消瘦的身影,在負重前行著。


    此人身材不算壯碩,甚至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看年紀,不過三十有餘。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身上卻是扛著一口巨大的石棺。


    在這石棺的重量之下,那人卻不見任何的吃力,腳底生風,往往一步跨出,他那扛著石棺的身形便會出現在百丈之外,雖說此人看起來並無任何的奇特之處,但是想不到,居然是一個修為不俗的修煉之人。


    不知走了多久,那人終於走到了大漠深處。


    此時在他的麵前明明空曠不已,但他卻停下了腳步,眼光凝視著前方位置,就仿佛在他的前方,有什麽宏偉建築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拿出了一根黑色的香支,點燃之後,隨著香燃燒完畢所升騰起來的冉冉煙霧在前方未知凝聚,空間產生了一陣漣漪,待那漣漪過來,一座山穀,像是憑空出現了一般。


    那座山穀的出現,頓時讓那人的心神為之一凜。


    那層層如刀削,如斧鑿的嶙峋巨岩,堆棧起崢嶸的奇峰,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在如海的大漠之中,竟然還隱藏著如此一座氣勢傲然、睥天睨地的山穀。


    穀前一座巍巍聳立、直通天際的百丈巨岩之上,赫然刻著“惡人穀”三字。


    石上三字,每字皆有丈長的大小,浩然的字跡,更因染有如鮮血般刺目的豔紅色澤,產生一股懾人的氣勢,似乎是某位絕世強者,以強勁指力,在那石上刻撰而成,其中更是蘊含著無上劍意!


    如果有識貨的人,自然是能看得出那一塊巨岩,居然全部都是玄石。


    玄石乃是這世間最為堅硬的材質之一,就算是以地級靈兵在那上麵全力一擊,也不見得能留下一道痕跡,可如今居然能被人以指代筆,在那上麵刻寫三字,光是這份修為,就不容人小覷。


    在月光的掩映下,流燦跳彈紅光中,“惡人穀”卓立於蒼茫,嗤笑著天地。


    “少主——”


    那個男人朝著自己身後的石棺微微側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那石棺說道:“我們到了,您也該醒過來了。”


    穀內。


    三條人影無畏沙漠深長的酷寒,成鼎立之勢,各自盤坐在丈高的大盤石上。


    月光將三人的影子投入參差的碎岩陰影之中,加上那口石棺的影子,和黑夜融成一體,浮漾在周遭的深幽靜謐之中。


    岩上盤坐之人,其中二老一中年,那名中年人則是之前在這片沙漠中負棺前行之人,而那兩位老者,則是這惡人穀之中,唯一的居住者。


    這兩名老者,看起來已然耄耄老矣,身上更無任何修士該有的氣息的情況,明明都來已經過了進棺材的年齡,但奇怪的是,他們的眼神還是那麽的犀利,就算是樣子看起來蒼老無比,但是卻並無任何腐朽的氣息,顯然再活個百十年,都是沒有問題的。


    這兩名老者,其中一個體態胖如酒缸,禿頂圓肚。而另一人,卻是瘦如竹竿,溫文爾雅。


    兩人並列而坐,閉目養神,似乎並不打算開口。


    那名消瘦的中年男子,見這兩名老者不語,他倒是也不急,隻是靜靜地的等待著。


    靜坐中,不知過了多久,冷月西移,眼見這一夜,就要在他們的靜坐之中消磨殆盡。


    淒冷的月光照向胖老者,那胖老者終於微微張開眼皮,瞅了瞅天際冷月,若有所感的慨然道:“在這世間,修行之人多如過江之鯽,然而,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亦難混出些什麽名堂,而少數的人,卻又在闖出番小小局麵之後,便自以為了得,不圖長進,實在難成大器,妄稱人物!”


    待那胖老者說完這話之後,那名瘦老者隨之張開眼眸,同樣感觸良多道:“不錯,數百年前,在這世間卻曾出現過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給整個修真界造成無比震撼,其在修真界的諸多同輩之中,無人能匹敵抗衡,硬是被他改寫了修真界的曆史。唉——縱然如此,這等人物,若是一心修行,日後成為大陸上的巔峰強者指日可待。隻可惜最後,創建宗門,雖成為了一代宗師,最後卻又輪的一個慘遭背叛的結局。”


    聽完這胖瘦兩名老者這話之後,那名中年男人強忍住心中的怒意,道:“人心本就險惡,最為難以揣測。現在您二位當著我們的麵說出這番話,究竟是何用意?是在挖苦我少主,還是在站著說話不腰疼,故弄玄虛?”


    “小子,這話若是你的少主對我們說,或許還有資格,隻是,若是你的話,還不配。”


    隨著胖老者的話音剛落,在他身上驟然爆發出無上威壓,之前還像是一個普通人的他,在這一瞬間變成了可睥睨天下的不是強者,他目光炯炯的盯著那中年人,道:“如今你是有求於我們,還是放低點姿態比較好。”


    “你——”


    那中年人在牙縫裏擠出這一個字之後,便再也無法說出其他話來,此時那胖老者的威壓已經將他壓得連坐著都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更不用說,還要分神說話了。


    “老哥。”


    也就這時,那名瘦老者開口了,他隻是微微一拂袖,便抵消掉了那胖老者施加在中年人身上的威壓,淡淡的說道:“畢竟我們也是展家的門客,不可。”


    “你如今背著這口棺材來,是何意?是想要我們二老出手,為那展家的小子,報仇雪恨?”


    瘦老者看起來比那胖老者要好說話的多,待他說完這句之後,又補上了一句道:“隻不過,如果是想要讓我們二老出穀的話,怕是不太可能,除非說你能將仇家引到我惡人穀來。畢竟我們哥倆被困在這惡人穀已有千年之久,除非有邪神令解開這惡人穀的禁製,否則我們二人若是想出穀,怕是難於登天。”


    待瘦老者說完之後,那胖老者接著說道:“邪神令已經消失在這修真界有數千年之久,我們二人也早已不抱希望離開此地,我倒是不認為,這個展家僅存的家仆,能有能力找到邪神令。”


    “我自然是沒有這本事。”


    中年人苦笑了一聲,道:“我若是能有這般本事的話,又怎麽會眼睜睜的看著我家少主為歹人所害,落得一個被人奪了宗門,又奪取血脈,還身隕的結果?”


    “喲,展家那小子,居然連聖體血脈,也被人一並奪走了?”


    雖然那胖老者是展家的門客,也算得上是展家的謀臣,但是在聽到中年人這話之後,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唯恐天下不亂的說道。


    “哼,那些人,實在是該死!”


    一想起發生在自家少主身上的事情,那中年人的眼神之中,是掩飾不住的殺意。


    “說了這麽多,你還沒有說清楚,此次你前來我惡人穀究竟意欲何為,我可不覺得,你是專程來找我二人嘮嗑來了。”


    瘦老者擺了擺手,似笑非笑的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覺得,你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自然不是。”


    中年人搖了搖頭,道:“既然是展家的仇,那自然是得由展家的人來報。”


    “哈哈哈——”


    胖老者笑了起來,道:“小子,你可覺得我們二人有千年時間沒有出過這惡人穀,就不知道修真界所發生的事情?數百年前,展家覆滅,雖然留有血脈,但是卻也隻剩一人而已。而這名展家後人,雖然在百年時間裏創建了宗門,也算得上是一代梟雄了,可誰成想,在二十年前,因為娶妻當日居然因為興奮過渡落得一個暴斃的下場。至此之後,展家再無後人。”


    “看不出,您這知道的倒是很清楚,隻是——您覺得,像是少主那般的修為,會驟然暴斃?”


    “我們還沒老糊塗到那種地步,想必就是你剛才說的,因為那小子的血脈被奪,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吧?”


    “不錯。”


    中年人點了點頭。


    胖老者笑得更加燦爛了,接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個展家的,就再無後人,至於你口中所謂的仇不仇的,且不說這關我們什麽事情,就說你剛才所言,讓展家的人去報仇,你找誰?難道還要憑空創造一個展家的人出來?開玩笑,就算是主宰級境界修為的強者,也不見得會有如此修強悍的實力吧!”


    “沒錯。”


    瘦老者點了點頭,道:“更何況,那小子,也並未留下子嗣,若說展家沒有絕後,我也是不信的。”


    瘦老者說完之後,與那胖老者齊齊盯著中年人,道:“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麽說法?”


    “並不是我有什麽說法。”


    那中年人得意一笑,道:“少主雖然身隕,但是誰說我少主就真的徹底隕落了呢?”


    “什麽意思?”


    縱然那兩位老者修為通天,但還是有些沒有明白中年人的意思。


    “血脈被奪之後身隕,這可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可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那小子沒死?”


    “不,少主的確已經死了。但是誰說少主身隕就代表著真正的死亡?”


    中年人一邊說著,一邊攤手摸了摸自己身旁的那口石棺,道:“我花費了二十年時間找尋的這口往生棺,就是為了等待少主的歸來!”


    “什麽?”


    “如今,已經到了少主該醒來的時候了!”


    中年人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那口石棺。


    兩名老者見石棺被打開了,一齊探頭看去。


    “你是誰?”


    四個聲音異口同聲的響起,正是那三人與石棺中的那人。


    此時就算是那個中年人,也是一臉愕然的看著石棺中的“少主”,瞠目結舌的與對方,大眼瞪小眼。


    這似乎,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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