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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鬆鼠桂魚燒的爽口軟糯,荷葉粥熬的清新香甜。林延睡了實在是太久了,三天三夜,人躺在那裏,腦子裏還在不停地想些東西,消耗太多,人已經餓的受不了了。三下兩下,鬆鼠桂魚和荷葉粥便已經見了底,南清看著林延吃完了整整一份的飯菜,想起林延的小時候,很愛挑食,有段時間做什麽來都不吃,南清覺得他在長身體,不吃東西對身體不好,便端著飯碗,拿著勺子,追著少年,滿青城雲端地跑。那個時候想哄他吃一口飯,簡直比登天還難,南清想了很多方法,最後還是發現自己做的鬆鼠桂魚和荷葉粥是林延最愛吃的,雖然還是吃的不夠多,但是至少好歹會吃兩口,所以每到林延挑食不愛吃東西特別嚴重的那段時間,南清仙人就會做鬆鼠桂魚和荷葉粥給林延吃。


    “味道怎麽樣?”南清看他吃完了,滿臉期待地問他。


    林延看著南清,舔了舔嘴巴,想了很久應該怎麽迴答,最後點了點頭說:“還是以前的味道。”


    這句話,已經可以勝過世間的一切誇讚。


    林延說完話,低頭看著地麵,偶爾抬頭看看南清,然後又很快的把眼睛放下,這種感覺很奇怪,他和南清明明就是久別重逢,可是卻又談不上久別重逢,他和自己的記憶久別重逢,可是那個名叫靖節的少年明明也是他。林延總覺得自己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起死迴生,可是這種說法,用在靖節的身上,又讓他覺得很奇怪。故人之間的重逢,尚且要抱頭痛哭,而他們之間,已經是親如父子,可是久別重逢之後,兩個人相顧無言,連一滴眼淚都不敢流,因為一旦哭起來,兩個人都不敢說這個事情會有一個頭。沒辦法訴說他們之間的過往,因為所有的過往,都是讓人痛心的過往,沒有辦法促膝長談,因為太久沒見,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話才能避免傷心,隻能那樣靜靜地呆著,隻是感受一下,對方在自己身邊的時光,對著兩個失去彼此太久的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師父,這些年,過得怎麽樣?”他完全忘記了隻能說什麽。


    “也好,也不好。”南清被這個問題給問蒙了,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


    林延不必細細去問,也知道什麽叫“也好,也不好”,便像是沒有聽見這句話一樣,低頭喃喃道:“我過的倒是很好。”


    “什麽?”南清以為自己沒有聽清。


    “因為之前的那些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呀。”林延抬起頭,對著南清,心酸的笑了一下。把靖節變成林延的,其實是過往的那些記憶,想起曾經自己的經曆,林延就知道,自己應該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現在應該有什麽樣心態。過往的記憶真是可怕,總是能像一種法術,把一個人,一瞬間變成另一個人。


    南清看著他,眼睛亮晶晶,不知道該講些什麽。


    心裏有很多的話想說,自己有很多的難處和心酸想要傾訴,可是雙方又知道,現在是彼此最難的時候,一個人剛剛經曆了喪父之痛,仙門差點被毀,自己身上扛著擔子,明明不想去做這個什麽鬼仙主,卻還是被逼無奈,一個剛剛恢複記憶,那些過往的曾經,一瞬間湧進自己的腦子裏,被迫,把自己從一個單純無憂的少年,變成一個滿身傷痕,被迫成熟的人。


    “南清仙人,您該去了,這裏有我呢……”靜昶邊說著,便從外麵推門進來,覺得南清在寢殿呆的時間太久了,應該去南勉仙主的靈柩前守孝了,靜昶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坐在那裏的南清和靖節,驚了一下,緩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認真的思考現在最應該怎麽辦,是上去和這個少年打個招唿,還是轉身就走,給南清仙人和靖節留下一點空間,靜昶的腳步在原地磨嘰了一會兒。


    “靜昶。”林延先開的口,眼睛亮晶晶的,笑著看著他。


    “嗯……靖節,你醒了呀?嗯……感覺怎麽樣呀?”靖節是南清的徒弟轉世的事情,靜昶並不知道,整個望莫仙門,大概隻有青雲一個人知道,且他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這件事情。林延聽見靜昶叫自己的這個名字,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適應,被叫了十七年的“靖節”,突然被叫一聲“林延”才是不適應,林延很喜歡這個胖姑娘,敢愛敢恨,使自己最想成為,但是一輩子都沒辦法成為i的模樣,多和這樣有著自己豔羨的性格的人交往交往,雖然自己沒有辦法成為他的樣子,但是至少,看見他,便能從那種自己渴望不可及的性格當中,獲取一些些的快樂。


    “沒什麽事,就是有些餓。”林延歪著腦袋對她笑了一下,他一笑,靜昶便覺得沒那麽緊張了,也對著他淺淺的笑了一下——有些人就是帶著天生的魔力,他一笑,就能感染別人,就能讓別人覺得輕鬆快樂了一點,靜昶很羨慕這種人,因為她每次看見宸廣將軍皺著眉頭的時候,都希望自己有這種一笑便讓人忘卻煩憂的能力——可惜她沒有,靜昶整日的和靖節廝混在一起,並且成最好的朋友,總是會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和靖節願意與她相處的原因是一樣的,他的身上有著自己永遠也沒有辦法擁有的能力。


    這麽多天,靜昶唯一的一個笑,就是在看見靖節也笑了之後。


    南清帶著林延去了母親的殿中,南勉仙主走後,母親的反應倒是沒有南清自己想象的那麽激動,反而是在自己悲傷難過的時候,母親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過來安慰自己。她不是不脆弱,隻是不敢脆弱。南勉仙主走後,望莫仙門最混亂的這幾天,其實一直是夫人在撐著,仙門亂作一團,百姓心中惶惶不安,是她第一時間站出去,一番感人至深的言談穩定了百姓的心,修仙子弟們一蹶不振,焦躁不安的時候,是她最先出麵,一副將相夫人的風範,讓那些子弟們知道,望莫仙門的厲害的,不僅是這位仙主,還有這位鐵娘子,南清在靈堂看著父親的墓碑哭的泣不成聲的時候,是她上前,摸了摸他的頭,一句別怕,安撫了他心中大半的恐慌,望莫仙門還沒有安定下來,她哪敢脆弱,哪敢去有女人的心思,就算是裝,也要裝出一副鐵骨錚錚的樣子。南清的母親,曾經是妄虛仙門的裏,一位將軍女兒,名叫青衿。將軍一生征戰沙場,殺人無數,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不要步入自己的後塵,所以起了這麽一個溫婉的嫻靜的名字,就是為了讓她可以遠離那些打打殺殺,做一個溫婉嫻靜的人,可惜,這位姑娘在仙界九州卻是出了名的脾氣大,路見不平,她若是一吼,那便就是要狠狠的整治一番,最是看不過九州的那些亂想,對於壞人,見一個殺一個,暴脾氣,一言不合便要動手。即使是這位姑娘是九州說得上名字的一等一的美人,也是讓九州的男人們聞風喪膽。唯獨咱們那位南清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好這口,居然不顧父親的阻攔,八抬大轎,用仙界九州最高的禮儀把這姑娘娶進了門。


    “夫人呢?”南清看著母親的貼身侍女站在門外,且門是關著的。


    “正在小憩,把我們趕出來了。”那仕女低著頭迴答道。


    “看來不巧,我們迴去吧。”南清對林延說,林延剛想點頭,屋內就傳來了一個有些沙啞的女聲:“等等,進來吧。”


    南清和林延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走了進去。林延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來,微微的猶豫了一下。南清看到自己身邊的少年停在原地,便轉過身去,握住他的胳膊,然後對他點了一下頭,眼神之中,全在告訴他,不要怕。其實林延現在也不是覺得害怕,隻是恢複了林延的記憶之後,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南清的母親,他總是身上帶著一種負罪感,總是覺得南清的一生就是被自己這麽拖累的,如果沒有自己,南清仙人或許會灑脫一生,如果沒有自己,或許南清仙人早就已經成親了,如果沒自己,他一手打造的青城雲端也不會被毀掉,如果沒有自己,他這十幾年也不至於苦苦地追尋,過得那麽痛苦。而且當初退出望莫仙門,南清就是為了藍血族,為了自己的種族——這麽想來,自己大概是毀了南清的一生所以自己還哪有臉去見南清的家人。


    林延並不知道,南勉仙主和青衿夫人知道自己是林延的轉世,才把自己接來望莫仙門,才會對自己百般的寵愛。


    林延還是走了進去,他心想著,去認個罪,道個歉也好。


    “母親。”


    青衿夫人點了一下頭。


    “晚輩……靖……林延……拜見仙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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