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穀雲哲如今所麵臨的就是這一境況。


    周圍的那些異族士兵,本就身材魁梧,體魄健壯,對於體型稍遜於他們的華夏之人,從來都是不屑一顧。若非華夏之人,多俱神功,恐怕一旦遇到,肯定是壓倒性的優勢。


    方才,迫於穀雲哲從天而降的威勢,他們的心中升起了一些懼意。更因為穀雲哲方才的那兩刀,幹淨利落的斬斷了數個異族戰士的身軀。就在此時,腳下還有幾個重傷之人,還在做著垂死掙紮,嘴裏呻吟不斷。


    不過,自己的將領發出了懸賞令,利益的誘惑,瞬間蓋過了這些人的恐懼心理。他們不想死,不過,若是自己幸運,將眼前之人擒拿之後,就可以獲得百金,還有一座城池,等同於一步登天的富貴。


    那個將領揮舞著長鞭,還在繼續蠱惑,“英雄的光環,家族的榮耀,妻兒的富貴,全都係在了你們的身上。還在猶豫什麽,還在等候什麽,隻要將眼前這個人抓住,一切就都會有了。他隻是一個弱小的華夏青蟲,隻有一個人而已,我們數萬人,有什麽懼怕的。舉起你們的武器,衝上去,砍下去!……”他一邊高聲唿喊,一邊不東聲色的向後退去。


    那些異族士兵聽著那將領蠱惑的言語,已經開始把持不住,口中發出低吼,臉上露出猙獰。握著武器的手臂,上麵的肌肉全部隆起。


    “啊……”最內的一個士兵,似乎經受不住蠱惑,怒吼著,高舉武器,衝向了穀雲哲。有那個士兵帶頭,他們這群人,開始了又一次的衝鋒。


    穀雲哲的體形,相對於那些士兵們,確實沒有多少優勢。不過,若論實力,兩者相差太遠,沒有可比性。他揮舞著巨大的黑刀,就像割草砍菜,將撲上來的那些士兵砍倒在地。


    片刻間,他的身前一丈之外,圍成了一圈半丈高的人牆,那都是異族士兵的屍體。鮮紅的血液,從體內流出,向四周蔓延開去。


    穀雲哲正在揮舞長刀,刺向一個手拿鐵錘的士兵。那士兵將鐵錘擋在胸前,被穀雲哲一刀刺穿,不過沒有傷及那名士兵。


    即使如此,也將那士兵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低頭看了一眼,隻見一根半尺長的刀尖,船頭自己的鐵錘,指向自己胸口。他又看了看穀雲哲,發現穀雲哲的手已經伸到了最長,沒有餘力繼續向前送。他的臉上瞬間露出獰笑,雙手猛地一擰,竟然讓穀雲哲的身體,滑出了數尺,雙腳撞在了前麵的人牆,才停了下來。


    穀雲哲也是心中一驚,沒想到自己的黑刀,能卡在那人的鐵錘上。沒等他將刀抽迴,那人卻率先發力,他原本也想與之較量一番,沒想到腳下卻光滑無比,瞬間滑了出去。他一隻腳踏出,踩在一具屍體的脖頸,好在那具屍體僵硬如冰,才將身軀穩住。隨後握刀的胳膊,猛地向前延長三尺有餘,手上的黑刀隨之遞出。


    黑刀的刀身透過鐵錘,從那名士兵的胸前穿透。那名士兵至死都沒想明白,明明看著穀雲哲的胳膊已經伸展到了極限,為什麽還可以將黑刀刺入自己胸膛之內呢?


    穀雲哲猛地抽迴黑刀,沒有理會那個倒下的士兵,而是迴頭向地麵看過去,這才發現,方才自己站立的地方,已經被一層鮮血覆蓋,並有些結冰。且他腳邊還有一道擦滑的痕跡,清晰無比向前方延伸出去。再看自己的雙腳,包括褲腿,早已經被鮮血浸染,這時候,他才聞到一股甜膩的血腥味,夾雜著屍體得惡臭,直衝腦門。


    他原本有些微微的潔癖,雖不明顯,卻也受不了汙穢的環境。此刻看著雙腳和雙腿的血跡,再加上摻雜了血腥味的惡臭,讓他的胃裏,不由得有了些惡心的反應。抬頭看著從人牆後麵,還在蜂擁的異族士兵,他的身形一動,從包圍圈之內,跳了出去。


    還在半空中的時候,他的雙腿雙腳,瞬間被火焰包裹,待他再次落到地麵上的時候,身上的血汙早已消失不見,不知所蹤。這次穀雲哲學聰明了,他的雙腳,並沒有直接踩踏到地麵上,而是懸空一尺。如此一來,再不會出現方才那種打滑的事情了。


    他雖然離開了包圍圈,不過,依然沒有離開異族士兵的圍攻,何況,他本就沒打算逃離此地。耳邊再次傳來那名將領的聲音,“華夏的小子在那裏,快點,圍上去。”


    穀雲哲順著聲音,轉身看了過去,穿透層層士兵,看到那名將領還在揮舞著皮鞭,用力吆喝著。那將領似乎對目光極其敏感,似乎察覺到穀雲哲正在看向自己,他也將頭看了過來。隻是沒想到,在和穀雲哲對視的一瞬間,他的眼神變成恐懼,好像認識穀雲哲一般,立刻將頭轉開,向一旁退去。


    一旁的士兵蜂擁而上,刹那間將那名將領的身影掩蓋在後麵。穀雲哲雖然驚詫那將領的異常反應,不過,沒有時間思考這些了。他舉起黑刀,再次揮舞起來。


    從穀雲哲落地,到被這些人圍攻,前後沒有一炷香的時間,卻已經牽動了整個戰場。原本攻城的士兵,也早已經停了下來,紛紛看向這裏,也聽到了那個將領許下的獎賞。


    所有的士兵,對於如此豐厚的獎賞,從來沒有聽到過,他們立刻興奮起來。掏出隨身兵器,全都湧向了穀雲哲那裏。


    這地麵上的士兵,共有八萬之眾,全都向穀雲哲這裏擁擠過來。裏麵的士兵,盡力揮舞兵刃,努力讓自己活得長久一些,而後麵的士兵,盡力向前簇擁,生怕那份功勞,被他人搶了去。人們的貪婪欲望一旦被點燃起來,所有的規則製度,都如輕煙浮雲,可以拋於腦後。


    那名將領也沒想到,他的士兵們竟然失去了理智,一味的向前擁擠。不過他卻不想離穀雲哲太近,不想死的太早。原來,在穀雲哲落到地麵的那一刻,他已經將穀雲哲認了出來。


    當初穀雲哲大鬧東夷城的時候,這個將領也在其中,隻不過沒有列入十二宮陣中,而是站在安格神將之後得眾人中。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聽到了安格神將對於穀雲哲的評價,“此子非一般龍蛇,他從凡間殺到冥界,從冥界又殺到仙界。一路之上,屠殺了我們太多的同伴,他身上帶滿了煞氣。若不能將他盡早鏟除,我東夷城,乃至整個天軍部落,都會被他鏟滅。”


    所以,看到穀雲哲的時候,他雖然外表沒有表現出來,可是心髒已經跳成了一整個。為了不讓穀雲哲抓住自己,他不惜許下眾諾。他根本不管戰鬥之後,能不能兌現,隻擔心現在這些士兵們不為所動,使自己無法逃脫。


    不過,當他看到這些士兵們為了獲得獎賞,爭先恐後的向前飛撲的時候,他的心放了下來。隻是,麵對如人海一般的士兵,他隻能用盡全力,向外麵鑽去。


    此刻,穀雲哲身在人群之內,麵對著殺不盡的異族士兵,他的心中也慢慢的生起了焦躁。就在揮刀之下,將麵前四個異族士兵砍殺在地的時候,他的身形向上飛去。


    來到上空十丈之處,穀雲哲將黑刀向下一拋,隨後用手輕點。隻見黑刀之上浮現花紋,再次分解,變成三十三把小號的黑刀。那些黑刀一樣帶著幽幽寒氣,化作一道黑色漩渦,向下麵那些人橫掃過去。


    此刻,地麵上的那些異族士兵,正在搖晃著手中兵器,向他大聲吆喝著。不過,片刻後,看到那把長黑刀分解成無數小號的黑刀的時候,他們全都閉上了嘴,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麽。


    隻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黑刀漩渦,已經落了下來。伴隨著獵獵寒風,四處傳出聲聲慘叫,斷臂殘肢滿天亂飛。即使有人僥幸抵擋了一刀,也會被後麵緊隨而至的另一刀,將其生命收割走。原本向中間擁擠的異族士兵們,此刻恨不能在地麵找到一個洞穴,能讓自己躲避一時。不過更多的是唿喊著,向遠處逃去。


    此刻的穀雲哲,沐浴在奇寒冷風之中,全身騰起絲絲黑氣,猶如一尊魔神。而那些黑刀,漆黑的刀身上掛著絲絲鮮血,伴隨著從其上散發出來的濃鬱寒氣,不能不被人稱作魔刀。穀雲哲不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形象深深烙印在那些異族之人的心中,以至於後來被異族之人送給了他一個綽號,“寒刃魔君”。


    短短的半個時辰,原本還吵鬧不堪的戰場,除了沒有徹底死去的異族士兵們,躺在那裏,痛苦呻吟,更多的是屍體。這裏,已經沒有了一個能夠站立之人。


    原本的八萬大軍,隻逃走了不到一萬。不過,那一萬逃兵,若沒有避霧的籠車,還有麵罩,他們恐怕沒有一個人,能活著逃迴東夷城。


    穀雲哲站在戰場之內的一輛高大的戰車之上,身體四周飄著那三十三把黑刀。他的眼神之中,沒有任何的波動,好像麵前並非屍首,而是田地穀堆。


    這一刻,他的內心也並沒有臉上表現的那樣淡定,隻是一種異樣的平靜,他的心中此刻正在反複的捉摸著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難道自己心中沒有了仁義道德,是以看著這些被自己所屠的士兵的軀體,才會如此平靜。究竟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如此的冷漠了呢。是自己變了嗎?可是自己從沒有察覺出來,自己到底哪裏變了。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是在百鳥朝鳳樓,麵對著驅使女童怨身的外八門之人,自己第一次憤怒出手。不過那些人是在自己無意識的時候,誤殺造成的,當自己發現的時候,他們早已經變成了一灘灰燼。


    不過,即使那樣,他的內心仍然是不平靜的。隻能用殺的都是大奸大惡之人,來安慰自己,再加上五彩的心理疏導,才渡過了那段惶恐的日子。


    而隨後,若沒有記錯,應該是在陽穀縣之內,飛雄在在自己的麵前,眼見得從一個活生生的人,瞬間變成了一具枯瘦的幹濕,那次對自己的衝擊,是最大的。


    好在,有薑懷山在第二天,向他講述了外八門的很多惡事,讓他不適的感覺,變短了。


    之後,就是緬甸之行,那是自己第一次大開殺戒。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在一種莫名的正義感驅使下,自己開始不再因為雙手沾滿鮮血,而產生任何不安的情緒。


    對待生命的冷漠,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隨後的戈壁之戰,泰山之行,自己都是那個殺人最多的一個。乃至,進入幽冥地府之後,因為環境所致,在那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得地方,除了將對手殺死,沒有其他的任何辦法。


    幽冥之內,自己又成了那個屠戮最多的一個。此刻想想,好像,幽冥地府對於自己,似乎也有著若有若無的距離感。那種距離感,就應該是自己的不可控吧。


    自己並不是天地,也不是聖人,僅僅是一個修煉了三年有餘的凡人而已。可是為什麽要背負著他人的夙願,難道僅僅是為了那名戰將口中的榮耀嗎?


    穀雲哲抬頭看著高空之上,一團團的光華,他知道,那都是一個個的生命。為了自己榮耀,再拚命的。


    他不知道,此刻的他,進入了一種“悟”的境界之內,伴隨著他心中感悟,身體之內,久久沒有活動的修為,再次活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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