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安哥不是蕭恆德的女兒,蕭綽還是吃了一驚,盡管,越國公主臨終前,隱隱約約說過這樣的話,但是,蕭恆德親自證實了此事,蕭綽還是接受不了,從蕭恆德平時對安哥的態度上看,他的確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對待女兒與對待公主有著天壤之別。不管什麽人一下子就能看出:那的確是一對親父女。


    更讓蕭綽吃驚的安哥的父親竟是蕭排押,這個蕭排押真是混蛋。聽到這個事實,蕭綽當時就要將蕭排押好好教訓一頓,打他一百軍杖。


    韓德讓連說:“不可。”


    蕭綽問:“為何不可?”


    韓德讓說:“越國公主是太後的女兒,吳國公主就不是太後女兒了?這件事吳國公主還不知道,太後若是打了蕭排押,如何向吳國公主說明這件事?”


    蕭綽說:“真是被他們氣昏頭了,那你說怎麽辦?”


    韓德讓說:“既然這件事蕭恆德沒有計較,他沒有說出來,視安哥如己出,就說明他不想把這件事公諸於天下,他不想讓公主丟失顏麵,更不想皇家丟失顏麵。”


    蕭綽說:“算他還有點良心。”


    韓德讓說:“蕭恆德還是一個很有情義的人。”


    蕭綽歎道:“是的,朕知道他是很有情義,可惜,他的情義不是用在越國公主的身上,假若他把他那份情義,隻用一半在越國的身上,也不至於這樣。”


    韓德讓說:“可惜蕭恆德不是那樣的人,人一生或許有很多值得去愛的,就像蜜蜂可以才很多花的蜜,但是蜂窩隻有一個。”


    蕭綽看了韓德讓一眼,韓德讓也注視著她,他的眼睛依然十分清澈,幾乎不見一星雜質,他的目光也是明亮的,純淨的。看她的時候仍然熾烈得讓她想躲避。


    蕭綽不知道從何時起對這種目光,有了一些畏懼,就像害怕夏天烈日一樣。這種畏懼一般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才有的,為何到了這一把年紀了,還懼怕這種目光呢?


    蕭綽說:“好了,不說他們了。室昉已經去世幾年了,丞相的位置一直空缺著,朕想讓你擔任丞相之職,你覺得如何?”


    韓德讓說:“這恐怕不妥。”


    蕭綽說:“有何不妥?”


    韓德讓說:“丞相總理國家大政,臣才能不及呀。”


    蕭綽說:“誰說你才能不及?眼下我契丹人才凋零,室昉去了,耶律休哥也去了,耶律斜軫又患重病,不能理政,左膀右臂都被折斷,你若不擔任丞相,朕還能倚靠誰?”


    韓德讓說:“不是臣不願擔任丞相之職,可若是臣出任丞相,其他大臣怎麽看?還有那些宗親怎麽看?再說,臣現在不是任著政事令嗎?處理著丞相所處理的事務,何必在乎丞相之名?”


    蕭綽說:“不,朕就要給你一個名分,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個名分朕一定要給。”


    韓德讓說:“太後的厚愛,臣畢生難忘,不過,既然太後為大契丹人才凋零不安,臣當盡力為契丹選拔人才,免得到時候青黃不接。”


    蕭綽說:“這的確是非常急迫的大事,你要多費心了。”


    韓德讓說:“目下有一個人,臣希望太後能用他。”


    蕭綽問:“誰呀?”


    韓德讓說:“張儉。”


    蕭綽想了想,說:“張儉,張瑗的弟弟,嗯,是一個人才,但是,朕記得他好像彈劾過你的大哥韓德源。”


    韓德讓說:“是的,不過這人確實是個大才,若能為朝廷重用,必能將國家治理得風調雨順。”


    蕭綽說:“你不記恨張儉?”


    韓德讓說:“張儉那也是為國家,臣豈能記恨於他。”


    蕭綽說:“不錯,不愧是大契丹的丞相,度量大,有胸襟,迴頭你去跟皇上說說。”


    韓德讓說:“臣還有一個人,希望太後用他。”


    蕭綽問:“還有誰?”


    韓德讓說:“駙馬蕭恆德。”


    蕭綽愣了愣,說:“你不要為他求情,朕不會用他。”


    看著蕭綽如此堅決,韓德讓不好再說什麽了,辭別了蕭綽,就往駙馬府而來。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何跟賢釋開口,但直到馬車停下,他都沒有想好。


    進了大門,隻見趙宗媛和賢釋坐在屋簷下,依然忙著做小孩的衣物,蕭恆德坐在賢釋的身邊靠在一根柱子上,似睡卻醒,眯著眼看著賢釋。見韓德讓進來,三個人都站了起來。


    韓德讓走過去,說:“你們倒真會享受,曬著太陽,多舒服。”


    蕭恆德給韓德讓搬來一張椅子,說:“政事令說的不錯,這秋天的太陽的確讓人很舒服,曬一曬,讓人身上每個毛孔都通暢,來來,您坐這兒。我給您泡一杯茶去。”


    趙宗媛站起來說:“駙馬坐著,我去泡茶。”


    賢釋說:“趙姐姐,你是政事令夫人,是我們的貴客,怎麽好要你去泡茶?”


    趙宗媛說:“什麽政事令夫人?我不稀罕,我隻稀罕你這個妹子。”


    趙宗媛說罷,朝屋內走去。


    韓德讓笑了笑,說:“她是做慣了的人,讓她去做,我叫她來是服侍你的。”


    賢釋說:“大人,您的恩情,奴婢這輩子報答不了,下輩子再報答你。奴婢萬萬沒想到奴婢臨死之前還能結識大人,還能認趙姐姐做姐妹,這輩子,雖死無憾了。”


    韓德讓說:“妹子,快別這麽說,我是被你們的真情打動的,雖然,當時我也恨駙馬對越國公主過於冷酷,但你們真的讓我很感動。”


    賢釋緊盯著韓德讓,她不相信這話是這位高高在上的政事令大人說的,她更不相信韓德讓稱唿她為“妹子”。


    韓德讓看出了賢釋的詫異,說:“你既然是趙宗媛的妹子,那就我的妹子,我有你這樣的妹子,很高興。”


    賢釋忙起身向韓德讓拜下,說:“既然政事令不嫌棄賢釋,認我這個妹妹,那就請受妹妹一拜。”


    韓德讓連忙扶住,笑道:“好好,想不到老夫老了老了,竟有一個妹子跑出來,真是人生又一大幸事。”


    正說著,趙宗媛泡茶出來,說:“你們這是幹什麽?賢釋妹妹你拜他幹什麽?”


    賢釋笑著說:“趙姐姐,我今天認了一個大哥了。”


    趙宗媛看了看韓德讓說:“我說的不錯吧,我這個妹子好吧?”


    韓德讓說:“賢釋妹子當然是好,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不要忘記,是誰讓你到駙馬府裏來的。”


    趙宗媛說:“我當然記得,但那時你隻跟我提了一下,沒有非要我來不可,是我覺得賢釋妹子是一個可信之人,自己願意來的。”


    蕭恆德呆在一邊,看著他們鬥嘴,覺得甚是好玩,傻傻地笑著。


    賢釋見了,說:“你半天在那兒傻站著,傻笑著,像一個呆瓜,幹什麽呢?沒看見趙姐姐受欺負嗎?”


    蕭恆德走到一邊,笑道:“我什麽也沒看見,政事令可要小心點,好漢難敵四拳。”


    韓德讓笑道:“蕭恆德,你就這麽臨陣脫逃嗎?”


    蕭恆德聽了這話,越是走得遠,頭也不迴,朝花園裏走去。


    看著蕭恆德離開,韓德讓也不和趙宗媛、賢釋打嘴仗了,說:“妹子,愚兄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賢釋看著韓德讓,什麽也沒說。


    趙宗媛說:“你要想想辦法,好歹免他們~~~”


    話說到嘴邊,趙宗媛咽下去了。


    韓德讓搖搖頭,過了一會兒,說:“不過,妹子不要灰心,愚兄想盡一切辦法,說動太後,保全你們的性命。”


    賢釋說:“多謝大哥,小妹別的不求,隻求恆德哥能活下去。”


    趙宗媛說:“說什麽呢?妹子,你也要好好地活著。”


    賢釋搖頭道:“我確實是有罪之人,如果沒有我,越國公主也不會受到冷落,不會就這麽死了;沒有我,恆德哥也不會受這麽多苦,更不會死。我隻求一死,可以換得太後對恆德哥的原諒。”


    韓德讓歎道,說:“妹子,真是癡情之人,你放心,愚兄一定想辦法救駙馬。”


    賢釋說:“如果能夠救下駙馬,妹子就是到了那邊,也會感謝大哥的。”


    趙宗媛說:“妹妹,你現在已是老韓的妹子了,就不說見外的話了。”


    賢釋說:“好,我不說見外的話,我還有兩件事要求大哥。”


    韓德讓說:“妹子,你說。”


    賢釋說:“一、我走之後,我怕恆德哥想不開,請大哥多多開導他,千萬不要讓他走上絕路。”


    韓德讓說:“好,愚兄記下了,第二件呢?”


    賢釋摸了摸肚子,說:“這孩子,從小就要失去娘,我擔心他受苦,希望大哥能夠照顧他。”


    韓德讓說:“這個妹子不要吩咐,這孩子就是我的外甥,我豈能不照顧?”


    賢釋笑道:“如此,我就安心了。”


    趙宗媛說:“妹妹,別想那麽多,你現在是老韓的妹子了,老韓一定會救你的。”


    韓德讓說:“是啊,妹子,別胡思亂想好好地過,太後善良,一定會赦免你們的。”


    賢釋苦笑了一下,站起來,說:“大哥,今天想吃什麽,妹子給你做。”


    韓德讓說:“算了吧,今天就不在你家吃飯了,還是迴家去吧。”


    賢釋說:“怎麽大哥認了小妹,反而認生疏了?嫌棄妹子了?”


    韓德讓說:“這是哪裏話,隻是天天來蹭吃蹭喝,多不好意思。”


    賢釋說:“多少人想請大哥到他們家裏吃飯,還請不動呢,你能來妹子這裏吃飯,是看得起我們,我們感謝都來不及呢。”


    韓德讓說:“好,有沒有醃豬腿?”


    賢釋說:“這東西在上京是恨難找的。”


    韓德讓說:“是的,上京沒有賣的,契丹人都不吃豬肉,愚兄喜歡吃,卻總吃不到。”


    賢釋笑道:“大哥確實有口福,前些時,安哥送的那那兩擔東西裏麵,就有四條臘豬腿,正好給大哥解解饞。”


    韓德讓大喜,賢釋取出豬腿,清洗幹淨,一罐子燉了,不一會兒,滿屋裏飄著濃濃的豬肉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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