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耶律斜軫所料,李繼遷答應了派軍協助征剿阻卜,黨項叛亂,說什麽自己是契丹的女婿,自然要出一份力,再說,阻卜,黨項梗邊,也令西夏受到了很大的損失,他不得不管。


    蕭綽對此甚是嘉許,冊封李繼遷為西平王,並告訴他,西京儲備了大量的糧草軍械,讓他去取。


    李繼遷一想到韓德威,心裏就打鼓,覺得在他手裏拿一點東西,那就是自討欺辱,便謝了冊封,陳兵邊境,等待契丹大軍到來。


    胡輦,蕭撻凜沒有知會李繼遷,直接率軍到了黑山峪,紮下營寨,胡輦召集眾將商議。


    耶律道士奴說:“這些反叛之人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哪裏是我們大軍的對手?”


    蕭撻凜說:“將軍不可大意。”


    耶律高十說:“就是這群烏合之眾才難對付,他們都很分散,來無影去無蹤,大軍一到,他們就逃走,大軍一走,他們又卷土重來,讓你抓不到摸不著,這才是最困難的。”


    胡輦說:“對,先前屢次征討都無功而返,原因就在這裏。”


    耶律道士奴說:“要想征討成功,首先就是要找到他們。”


    蕭撻凜說:“怎麽才能找到他們。”


    胡輦說:“那就多放一些細作出去打探,務必要找他們的巢穴。”


    耶律高十說:“末將以為放出再多的細作也未必能打探到他們的巢穴。”


    胡輦問:“怎麽打探不到?”


    耶律高十說:“那些人來無影去無蹤,居無定所,又在茫茫沙漠之中,恐怕很難打探到,即使打探到他們的住處,等我軍趕去,或許他們又走了。”


    胡輦說:“你怎麽辦?”


    耶律道士奴說:“引蛇出洞。”


    蕭撻凜說:“引蛇出洞,對,引蛇出洞,是一妙計。”


    胡輦看了看他們,微笑著點點頭。


    沙,遍地都是流沙,無邊無際,流沙的盡頭,就是藍天。天,藍得異樣,藍得發亮,黃沙卻十分沉著,訴說著亙古不變的故事。沒有誰聽他的訴說,偶爾有風吹過,厭倦而帶著嘲弄地卷走了。


    一片荒涼!


    忽然從流沙的盡頭,冒出幾個黑點,接著黑點越來越多,連成了線,彎彎曲曲,像一條遊蛇。


    那遊蛇越來越大,高高低低,高的是駱駝,低的是牽著駱駝的人。每峰駱駝背上馱著一個大口袋,鼓鼓囊囊裝滿了東西。趕駱駝的人都是一副漢人腳夫的打扮,走得熱了,有人索性敞開衣襟,露出胸膛,一邊走一邊撩起衣襟搧汗。


    原來是一群押運貨物的商隊。


    但若是細心的人可以看出,這些人都身材魁梧,結實,孔武有力,走路昂首闊步,赳赳雄武,自有一般人不有的步伐,更有人身上傷痕累累,像剛從鬥雞場下來的的公雞。


    這群人走得看似很輕鬆,一路說說笑笑,好像把這趟押運看成了旅行,但在這些打打鬧鬧的行為中,看到不同尋常的警惕性,他們的目光時刻伸向遠方,搜索各處可疑的目標,他們的耳朵也敏銳地收聽來自各方的聲息。


    突然,有人說:“來了。”


    於是,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沙漠裏除了風聲似乎再沒有別的什麽聲音。但每個人都屏住唿吸,試圖從風聲裏辨出別的聲響。


    “來了,真的來了。”


    果然,有雜遝的馬蹄聲傳來,高處的流沙被震動,開始如水般地下瀉。


    “來了不少人,恐怕有一百多匹馬。”


    “是的,已開始越過沙丘了。”


    “大家不要慌,拿出你們的弓箭,卸下駱駝上的包裹,在前麵堆起來,快,他們來了,等他們走近了,再一起放箭。”


    發命令的是耶律道士奴,他坐在一匹駱駝上,望著蜂擁而上的黨項人,手裏拿著一柄大刀,見黨項人已經進了射擊之內,突然,將大刀指向黨項人,大喊一聲“殺。”幾十支鋒利的箭矢,帶著尖銳的哨聲飛向敵人。對方立刻有人中箭落地,頓時亂了隊形,接著又挨了一陣箭雨,又有人落地。


    黨項人退出了射擊圈,張弓搭箭。發起第二次衝鋒,一邊衝鋒,一邊放箭,契丹人躲在包裹後麵,射來的箭大都射在包裹上


    黨項人調轉方向,將箭射向耶律道士奴。


    耶律道士奴仍坐在駱駝上,向他射來的箭,都被他打掉。


    黨項人見了,散開來,從不同的飛向,向他射箭。道士奴催動駱駝,低身伏在駱駝背上,大喊著衝過去,黨項人被他的瘋狂舉動驚呆了,箭一起射向他。


    這時,契丹人抬起頭,又射出了一陣箭雨,黨項人又有十幾人跌落馬下。耶律道士奴肩膀上中一箭,趴在駱駝上跑迴本陣。


    黨項人似乎看出了耶律道士奴是這一隊契丹人的頭,於是朝他圍上來。


    道士奴大叫:“高三放號箭,放號箭。”


    耶律高三放出兩支號箭,在空中炸響。


    聽到號箭,黨項人愣住了,有人望著天上發呆。契丹人趁機殺出來。


    黨項人果然如耶律道士奴說的一樣,是一群烏合之眾,短兵相接,更不是契丹人的對手。加之,擔心契丹援兵到來,無心戀戰,拔馬逃走了。


    耶律道士奴押著一群俘虜迴到大營,胡輦見了大喜,卻見他受了傷,連忙讓軍醫前來醫治,查傷問痛,關懷備至。


    耶律道士奴卻不好意思起來,甚是感動。


    胡輦問蕭撻凜接下來怎麽辦?蕭撻凜說必須一鼓作氣掃平叛軍。胡輦便讓耶律道士奴好好歇歇,讓蕭撻凜領兵繼續攻打叛軍。


    耶律道士奴說:“沒抓到首惡,末將不能休息。”


    蕭撻凜說:“首惡是要抓的,但不知道他的藏身之處,怎麽抓?等打探出他的巢穴,再抓不遲。”


    耶律道士奴說:“現成有他巢穴地址,為何還要打探?”


    蕭撻凜說:“阿魯敦的巢穴在哪裏?”


    耶律道士奴說:“末將抓迴十幾個俘虜,把那些俘虜叫過來一問,就知道了。”


    蕭撻凜忙說:“快把俘虜押上來。”


    從俘虜口中得知,反叛首領阿魯敦現在牟那山鉗耳嘴城,蕭撻凜遂令俘虜帶路星夜前往牟那山,耶律道士奴帶傷前往。


    將到鉗耳嘴城,蕭撻凜說:“鉗耳嘴城依山傍水,地勢險要,城前麵有大川流過,水流湍急,舟楫都難過,人更渡不得,城內的人出來,唯有一條藤橋,我軍欲要攻打鉗耳嘴城,必須先拿下藤橋,誰敢去?”


    耶律高十當即說他願意領兵攻打藤橋。


    蕭撻凜很高興,撥出一支軍給了耶律高十,說:“你我兵分兩路,你去奪取藤橋,一定要猛攻猛打,吸引敵人,我再偷過大河出其不意,直搗老巢。”


    耶律高十正欲出帳,耶律道士奴說:“昨天,黨項人搶劫我們不成,又被我們打得大敗,逃了迴去,可能已經猜出我們的來路,鉗耳嘴城一定會有戒備,若其嚴守藤橋,或者燒掉藤橋,我們怎麽辦?”


    蕭撻凜說:“是啊,所以,我們才要急速進攻,不讓他們燒毀藤橋。”


    耶律道士奴說:“末將聽說黃河兇險,渡船難過,但當地人發明了一種渡河工具,可以安全過河。”


    蕭撻凜說:“什麽東西可以渡河?”


    耶律道士奴說:“羊皮筏。”


    “羊皮筏,”蕭撻凜問,“羊皮筏是什麽東西?”


    耶律道士奴說:“就是羊皮做的氣囊,放在水中,任它多大的風浪都不會沉。”


    蕭撻凜說:“到哪裏去找羊皮筏?”


    耶律道士奴說:“羊皮我們營中多的是,隻在當地找幾個會做羊皮筏的人,何愁做不了羊皮筏?”


    蕭撻凜聽了大喜,遂派人四處打聽會做羊皮筏的人,仍令耶律高十領軍前往攻打藤橋。


    反叛首領阿魯敦正在鉗耳嘴城,昨天,搶劫失手,他已警覺起來,猜想契丹大軍已經到了,遂令人嚴守藤橋,絕不放一個契丹人過橋。實在守不住,就燒掉藤橋。因此,耶律高十到城下時,橋上已經戒備森嚴,河對岸橋頭壘起了幾丈高的壁壘,層層疊疊,中間留著射擊孔,壁壘上麵又砌著敵樓,守城器械一應俱全,隻等契丹軍來攻。


    耶律高十揮軍一連攻打了三次,連壁壘都沒靠近,都被殺死在水裏。高十隻得收兵迴營,派人報告攻打失敗的消息,並請求暫緩攻打。但得到的迴答是:“再猛攻藤橋,不得遲緩。”


    次日,耶律高十隻好領軍強攻,卻依然攻不破壁壘,望著藤橋而興歎,反而,死傷了許多軍士。


    第三日,耶律高十又一次被反叛軍一陣亂箭射了迴來,望著對岸大罵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對岸的叛軍則登上壁壘大聲歡唿,做出挑釁的舉動,氣得契丹軍暴跳,將弓拉得滿滿的,可是,箭沒有一支射到對岸,全落在水裏了。


    突然,鉗耳嘴城內燃起了熊熊大火,數十處濃煙衝天直上,燒得半邊天空都熏黑了。城內喊殺聲大起,對岸壁壘上的叛軍,紛紛跑下了壁壘。


    耶律高十見了,知道蕭撻凜偷渡成功,心裏大喜,一揮手,大喊一聲,帶頭衝向對岸。


    這次耶律高十輕而易舉的拿下了壁壘,隨即攻進城內。這時,隻見蕭撻凜已經抓住了阿魯敦。耶律高十上前一把揪住阿魯敦,照著他的臉猛擊一拳,阿魯敦鼻子歪在一邊,鮮血直流。


    耶律高十問蕭撻凜如何處置阿魯敦。


    蕭撻凜說:“出征之前,太後叮囑我,隻要他歸順,就饒他不死。”


    耶律高十說:“饒他不死?你知道末將有多少將士死在那條河裏嗎?饒了他,我怎麽向戰死的人交代?”


    蕭撻凜說:“那好,我就把他們交給你,任憑你處置。”


    耶律高十便將阿魯敦等六十七個投降者押到河邊,一刀一個全部殺死在河裏。奔騰的河水被鮮血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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