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聳立之地,彩雲流連之所,是為神凰城。此城環古樹梧桐而建,後者之根須綿延萬裏,其枝葉更勝華蓋,足可遮天蔽日。每逢日出之時,便好似掛在枝頭一般。


    見那峰巒高聳,好似與雲海並肩,初來乍到,張麟軒一時間難尋登城之法,故而隻得站在山腳下仰望,怎奈炎炎夏日,酷暑難耐,約莫站了半個時辰,著實想不出辦法,便隻好先尋一個避暑的地方,然後再做打算。


    依靠修士之瞳術,張麟軒很快便發現了一家酒肆,剛好就在不遠處,於是匆匆趕了過去,臨到門口,方才發現自己身無分文,如今竟是連一口酒都喝不得了。


    酒肆老板是個身材婀娜的女子,及笄之容,長發披散在肩頭,媚眼如絲,舉手投足間無不讓人心動。若能許得一夜風流,縱然是死了,也斷然悔意。


    女子倚在窗邊,手握一柄玉扇,輕輕搖晃,以此消減幾分酷暑。她眉眼微抬,無意間瞥見一張俊美的臉龐,尤其是那一雙好似桃夭般的眼眸,隻覺內心一陣悸動,不由得嫣然一笑,柔聲問道:“敢問門外是哪家的公子?”


    張麟軒聞言先是一怔,然後出於禮數,拱手道:“在下姓張,名驍,字麟軒。初到貴寶地,若有叨擾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女子偏著腦袋,不禁蹙了蹙眉,神色疑惑地問道:“公子莫不是夫子的學生?”


    張麟軒沉默不語,思量片刻,問道:“敢問姑娘所言夫子可是儒家祖師爺?”


    “看了你不是夫子的弟子,不然斷不會如此稱唿他。至於你所說的的儒家,我並不是很清楚,但前幾日偶然聽族中長輩們提起過,說什麽‘百家爭鳴,遍地都是學問’,想來那位夫子應該也在其中。畢竟如今的人族中,就屬他和那位道士的學問最大。當然了,這其中肯定不包括十方閣。”女子輕聲笑道。


    張麟軒又問道:“敢問姑娘,如今的十方閣是怎樣一種光景?”


    女子想了想,迴答道:“自從十三位樓主朝聖之後,他們便一直待在十方閣閉關,近來也很少向萬靈傳道,估計是修為到了瓶頸,正在苦求突破之法。”


    張麟軒眉頭微皺,心中暗道:各族登天而起,徹底推翻神權之後,三教百家便成了人族最大的依仗,各家學問此時雖仍有碰撞,但縱覽史書,卻斷無“爭鳴”一詞,想來當下所處應早於天地之戰。至於如今究竟是何年月,暫且還無法確定,看來也隻好繼續問她了。


    “姑娘,敢問芳名,也好讓在下有個稱唿?”張麟軒笑問道。


    女子搖了搖頭,笑容靦腆道:“公子莫要打趣,鳳凰一族真名豈可輕易說與他人。”


    張麟軒趕忙作揖致歉,“恕在下唐突,竟不知此間還有這等忌諱,實乃無心之失,還望姑娘莫怪。”


    女子眼神複雜地看著張麟軒,緩緩說道:“公子你著實有趣,既非夫子的門生,卻懂夫子之禮。方才言語又問及十方閣近況,但十方閣並無三代弟子,諸樓主又在閉關,樓中侍者不得隨意行走世間亦是鐵律,想來公子也並非是十方閣之人。此處乃鳳凰一族屬地,得上界神君親授,周圍更是布有羽皇陛下親自打造的禁製,若是人族,絕無可能來此。至於獸族,修得人身著實不易,似公子這般隨意行走,想來要麽是有大神通,要麽是幾大族的晚輩,但二者無一例外,都應清楚鳳凰一族的規矩。公子發問時,心中並無遮掩,道歉時也極為真誠,想來絕非是故意為之的浪蕩之舉,那看來就是真的不知道。”


    女子將玉扇擋在胸口,笑容嫵媚道:“看來公子身上似乎有著許許多多的小秘密,不知可否入內一敘,詳細說與小女聽聽?”


    見張麟軒遲疑,女子又繼續說道:“酒水滋味極佳,且價格公道,更何況還有佳人作陪,當真不進來坐坐?”


    張麟軒拍了拍腰間,笑容尷尬道:“空空如也,實在是難赴盛情。”


    女子不禁笑出聲,急忙用玉扇擋在唇邊,輕聲道:“公子所指,可是沒有銀錢?不過銀錢一物,世間萬靈,唯有人族用之,公子不必為此煩惱,隻管入內一敘便是。”


    一方麵是盛情難卻,再加上有事相求,張麟軒便隻好答應,走進酒肆,尋到窗邊坐下。作為酒肆老板的女子則親自幫忙取來了兩壺酒,皆是上佳之品,此舉引得一旁的酒客們唏噓不已。


    “難得難得,著實難得。”


    “能得老板上酒,想必是來頭不小,莫不是那一族家的公子,特意前來商討喜事?”


    “小夥子模樣周正,倒不失為良婿,隻可惜這身子骨瞧著羸弱,恐怕經不起折騰。”


    “應老此言,妙,甚妙。”


    女子僅是瞥了一眼,眾人便鴉雀無聲,再不敢有任何言語。


    張麟軒心中一驚,未曾這姑娘竟還有這般實力,稍後言行可需得再謹慎一些。


    女子幫忙倒酒,張麟軒點頭致謝,聞一聞酒香,著實不一般,忍不住問道:“敢問姑娘,此酒名為何物?”


    女子溫言笑道:“桃夭醉。”


    一字之差?倒是奇異。


    張麟軒端起酒杯,先是輕抿了一口,然後便將餘下酒水一飲而盡,不禁讚歎道:“人間路窄酒杯寬,好酒好酒。”


    “公子喜歡就好。”女子輕柔一笑,然後便將手撐在桌子上,輕托著臉頰,問道,“不知公子從何處而來,到此地又有何貴幹?”


    一杯入口,不由得醺醺然,張麟軒兩腮微紅,輕聲與這女子說道:“由此地向北,直至於北海畔,毗鄰三州,名曰北境,便是本公子的家鄉。”


    女子微微一笑,道:“北境?名字聽起來一般,但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既生得公子這般俊美者,想來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去處,日後若有機會,我會去走一趟,屆時還要有勞公子招待了。”


    張麟軒爽朗答應道:“自然。北境三州,好去處著實不少。天下明月之美,潮起潮落之壯闊,邊塞之黃沙,以及各州道繁華富麗之城,總之,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應有盡有,隨時歡迎姑娘你來做客。”


    “那便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還不知公子來神凰城有何貴幹?”女子問道。


    張麟軒嘿嘿一笑,道:“秘密。”


    “小女子也有個秘密,不如咱們交換一下?”女子嗓音輕柔道。


    一處角落,坐著一位身披道袍的道士,獨自飲酒,但在眾人眼中,好似無物一般。作為酒肆老板,女子自然是知曉他的存在,但來者是客,他不惹事,而且還付得起代價,酒水自然管夠,至於他為何以神通遮掩蹤跡,想來是有些難言之隱,對此女子也沒有深究的興趣,索性便由著他。


    道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櫃台處,自取了一壺酒,迴來時,途經窗畔,喃喃道:“溫柔鄉裏醉心魄,一壺酒水爛肚腸。天黑走路不點燈,難怪你要栽跟頭。”


    說罷,道士迴到角落,揭開泥封,自顧自地喝起了酒,一副心滿滿足的樣子。


    “有一說一,酒水還是不錯的。”


    女子也懶得理他,玉指輕輕劃過張麟軒的臉頰,嫣然一笑,媚聲道:“公子,你的秘密究竟是什麽,小女子著實好奇,此刻心裏癢得很,你就告訴我吧。”


    張麟軒眼神迷離,口中喃喃道:“好……好,本公子這就……這就告訴你……”


    話還未曾說完,張麟軒便砰的一聲倒在了桌子上,竟是一杯酒便醉了過去。


    女子見狀,臉上不禁流露出厭惡之色,怒道:“除了麒麟一族,想來也沒誰能走進羽皇的禁製,本以為是位神通廣大的強者,未曾想竟是這般不堪一擊,還真是可惜了我這桃夭醉。”


    道士扯了扯嘴角,笑而不語,隻顧低頭喝酒。


    女子瞥了一眼先前言語的幾人,以一種吩咐的語氣對他們說道:“你們幾個,趕緊把他抬出去,扔到後山石崖,等哪頭未開靈智的畜生遇見,就當是賞它一口吃的。”


    道士忽然抬起頭,瞧著那即將被妖物抬走的少年,輕歎一聲,“真是可惜了一位少年郎,但這等年紀,看不穿粉紅骷髏,由此著了道,也算是情有可原,不然救他一救?”


    此言一出,瞬間便引來女子的目光,隻見她怒目而視,冷冷地說道:“臭道士,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這裏可是鳳族的地界,還輪不到你來撒野。”


    道士點點頭,笑道:“是啊,這可是鳳族的地界,你一隻孔雀,談何底氣來撒野呢。”


    “臭道士,你找死!”女子揮動手中玉扇,一道強勁的風刃立刻斬向道士。


    道士不慌不忙,抬手一指,輕喝一聲,“定!”


    酒肆內的一切,由此靜止,再無任何動作。


    道士走到“女子”麵前,笑了笑,說道:“你這好傷人的孽畜,我本該殺你,怎奈你還有塵緣未了,日後且等那僧人來渡你吧。經此一難,日後好自為之,說不定還能有那自由之身。”


    道士不再言語,走到張麟軒身旁,瞧了他一眼,不禁驚歎道:“臭小子,你我的緣分還真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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