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行都內,鹿衍已經拂袖離去,此地便隻留下老者與黑袍男子兩人。至於鹿衍口中的那隻牡丹花妖則已被他親手打迴了原形,然後再由那黑袍男子將其本體送往一方沃土,以天地靈氣滋養,靜待千百年之後的重新化形。


    黑袍男子去而複返,神色傷感地站在老者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元行都,號稱兼備風花雪月四者之長,天地之內美景無數,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此方天地自數千年前,便始終承載著四尊神祇的本源之力。


    一方洞天福地與神祇之間的關係,有些類似於山下王朝之間,由於利益所達成的同盟,在盟約期間,雙方可以各取所需,共同壯大。至於二者之間唯一的不同之處,便在於神祇同某一方天地之間的盟約關係,可以近乎維持千萬年,但王朝之間的盟約關係往往會因為雙方實力之間的過大差距而輕易地發生改變。


    洞天福地隻有受到神祇本源之力的供養,才可孕育出山川湖泊,皓月星辰,以及諸多的有靈眾生。相反,如若神祇的本源之力沒有寄托之所,那其神靈真身便會不斷地被光陰流水消磨,直至最終魂歸星海。神祗的魂歸星海,與如今世人的魂魄歸於冥府,二者是差不多的光景,但前者卻並無投胎轉世一說。故而每逢神靈隕落,必然天地同悲。


    不過被曹煜琛兩拳打碎金身的雨神則需另當別論,因為那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隕落。雨神無視光陰法度,擅自借助天時之力,從而渡河來到現世,已然違背了天地之理,故而天地所予之物,唯有無窮無盡的大道壓製。不過他並非現世之神,盡管他隕落於此間,天地大道也不會將他的本源之力收為己用,隻會選擇通過光陰流水將其原封不動地送迴過去,而在那個時候雨神並沒有隕落,所以也就沒有天地悲鳴一事。


    至於元行都所承載的神祇本源,正是來自於風花雪月四尊古神,所以這四神之力也是造就此間天地極佳景色的關鍵原因之一。


    眼前的老者乃是遠古月神之一,名喚望尊。望者,月滿之名也。古樹之上的那座遠古月宮,既是他的誕生之地,又是他修道之所。


    數千年前,為了應對天地大劫,他機緣巧合之下來到元行都,後來在另一位遠古神祗的建議之下,他將本源之力寄托於此,從此往後數千年間,便一直留在這裏與那尊名喚溪蕊的花神相伴。


    百年之後,風神與雪神相繼到來,四尊神祇的本源之力皆是寄托於天地之間,如此方才有了元行都日後的景觀。不過對月神而言,舊時花木雖在,卻無一故人。


    鹿衍到來之前,此地依舊有風花雪月四尊神祇,不過除望尊一人之外,其餘三者根本當不起神祗之名。


    所謂花神,不過是一隻名為綠珠的牡丹花妖罷了,而天資不錯,卻甘願自尋死路的雪神,也無非就是一片成了些許氣候的六瓣霜花而已。至於當下的黑袍男子,也隻不過是個盜取了前人名諱的無恥之徒。風伯飛廉,這樣的名字你當真敢應?


    望尊的臉上有些失望,無奈地歎了口氣,道:“既然人都走了,還怕他做甚。有什麽話,想說就說吧。”


    “當初四位前輩共同布下的陣式,足可誅殺世間任何一位十境修士,而今溫養千年,其威力必當更勝從前。晚輩鬥膽請教,別人上門欺辱,前輩也依舊要忍氣吞聲嗎?”


    黑袍男子的臉上滿是憤懣之色,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何要如此任人欺負,一巴掌不夠,難不成還要任由他人再打一個巴掌?


    望尊譏笑道:“且不去說是非對錯,你以為僅憑區區一個護山陣法,便能留住那鹿衍?十方閣的弟子,可不是你想殺便能殺的。而且我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你不過就是風神當年身邊的一介侍從,元行都內的任何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做主。至於溪蕊當年為何同意將一半神源分給你們,無非是不想在自身隕落之後,從而導致此方天地無人打理。若非如此,區區下妖,又如何擔得起神祇之名。”


    黑袍男子突然跪倒在地,聲音顫抖道:“晚輩定當銘記前輩的遵遵教誨,永生永世不敢忘。”


    “綠珠那丫頭雖然行事無忌,性子又倔,但終究是個討人喜歡的,老夫視她如自家閨女並非是沒有道理的事。而你身為男子,卻毫無骨氣可言,老夫不過是訓斥幾句,便納頭就拜,如此搖尾乞憐的模樣,當真是令人作嘔。”望尊的眉眼間盡是些失望之色,如同家中長輩看待一個不成器的後世兒孫一般,不過這樣的神色卻轉瞬即逝。


    “晚輩知錯了。”男子依舊跪倒在地,甚至不敢抬頭。


    望尊失望地搖搖頭,神色無奈道:“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誰讓他鹿衍是十方閣的弟子呢。不過綠珠與霜雪的離開,也算間接地幫著我們解決了天地有缺一事,日後就不要擅自去往人間了,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按照我對鹿衍的了解,百年之內,他勢必會盯著元行都的一舉一動,我們就不要去觸他的黴頭了。”


    “晚輩謹記。”


    “千年之內,綠珠便會重新化形,你若是無事,便一直待在她身旁守著。待她醒來,若第一眼瞧見的人是你,說不得日後你那隱晦的心思便能如願。遠古諸神之間,並無情愛一事,而你們身負古神本源,自然會有神靈的一些特質,所以最終能否如願,還尚未可知。總之別失望,也別抱有太大希望。凡事順其自然,莫要強求。”


    望尊輕歎一口氣,縱然跪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再如何地不成器,可終究算是半個自家人,也沒必要事事苛責。神靈的時代已成過去,如今自己這些亡國餘孽,能安穩地活著,便已然是萬幸,或許孩子們不成器才是好事。


    聞言之後,男子有些喜出望外,於是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著一些小心思。


    罷了罷了,若一世無憂,倒也是件好事。望尊輕聲道:“起來吧,別跪著了。以後說話,給老夫挺直腰杆,別動不動就跪下。雖然你的神祗之位有些名不副實,但怎麽也算得上是一尊半神,日後切不可再如此行事,以免丟了我遠古諸神的臉麵。”


    男子站直起身,滿臉笑意地點了點頭。不過他的喜悅卻與老者的話語無關,而是因為自己多年的心心念念如今終於有了迴響。


    望尊並未計較這些小事,而是身形化虛,重返古樹之上的遠古月宮。


    走進自己的修道之地,望尊拿出了那副鹿衍臨走之前贈予的光陰畫卷,默默地看著上麵的內容。


    多年以前,幽州蒙難,無數難民紛紛北上,而在北上的途中便有這麽一個小姑娘,名叫李漁。父母不幸離世,而她則被一位外出遊曆歸來的花坊主人救下,並收為義女。隻可惜初到南山城便染上重病,奄奄一息,前來診斷的大夫都說她撐不過這一夜了。


    就在此時,一個自稱綠珠上人的道姑突然找上門來,說是有那治病良方,但若要她出手相助,需要老坊主答應她一個條件。救人心切的老坊主,自然來不及思考其它事情,便直接答應了那道姑的要求。無非是在花坊內幫忙供養一株幽蘭,老坊主也並未在意,反正自己已經養了無數花草,倒也不差這一株蘭花。


    第二日,李漁果然好了起來。事後,那道姑以李漁天資出眾,極適合上山修行為由,說是要傳授她修行之道。老坊主在詢問過李漁的意見之後,欣然答應。不過那道姑與李漁之間雖有師徒之實,但卻無師徒之名,如此方才有了某宗門掌律祖師一說。


    看似皆大歡喜,實則卻是被人步步算計。李漁的三魂七魄隨著自身的不斷修行,已盡半數皆是落於道姑之手。等到時機成熟之後,那道姑則在某一天夜裏,完全將之奪舍,此後便一直以李漁之身在世間行走,並且還在花坊內與元行都建立聯係,方便自己來去。


    前不久,老坊主終於發現端倪,誰料卻被她暗害,以邪術消除老坊主記憶,最終讓其淪為自己的奴仆。


    後來鹿衍算計雨神,使其消散於此方天地,“李漁”便趁機聯手元行都內的風神,雪神二人,一起盜取雨神的神靈餘韻,最終被鹿衍發現端倪。


    再後來,“李漁”故意布局,鬧得滿城花香,張麟軒便臨時起意攜求凰一同賞花,方才有了後來之事。鹿衍本想借機考校一下自己的師侄,奈何牽扯甚多,實在不是他一個一境大修士能對付的,所以便之後親入局中,以力破巧。


    望尊知曉一切之後,言語平淡地說道:“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不過你鹿衍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比綠珠好不到哪裏去。磨煉一個少年郎,又怎能是如此手段。”


    “話說,若你小子真的是他的弟子,老夫也自當借此還了他的恩情。拖欠多年,委實不像話。”


    “至於某個道人,既然無心於此,又何必隨手落子?你們十方閣的人,還真是一群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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