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麟軒的花言巧語,李漁感到十分羞惱,恨不得立刻將這位浪蕩公子給驅離出境,令其永生永世不得再次踏足此地。


    靜默在一旁的老叟看出了李漁眉眼間的不悅,於是便以心聲言語提醒道:“話雖難聽了些,但卻是症結所在,還望坊主三思而行。”


    李漁不作迴答,隻是默默地褪去肩頭衣物,露出半個雪白香肩,眉眼一挑,媚笑道:“但願公子能說到做到。”


    老叟身形化作雲煙消散,識趣離開。


    本想立刻說上一句“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張麟軒最終還是止住了言語,咽了咽口水,尷尬地笑道:“坊主您說笑了。”


    以後這種玩笑話,還是不說也罷,免得日後再碰上哪一位“英雄好漢”,再來一次“雷厲風行”。小小少年,還真是消受不起。


    李漁冷笑道:“有賊心沒賊膽,公子還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張麟軒正色道:“非也,非也,且容在下更正一下,是連賊心都沒有。雖說算不得什麽正人君子,但最起碼也算是個家教森嚴的男人。招蜂引蝶這種事,是真不擅長。”


    李漁明目張膽地向下瞄了一眼,笑容玩味道:“哦?我還以為公子是位少年郎呢,方才怕你吃虧,心中還有些許歉意,但如今反倒覺得是公子虧欠小女子了。”


    “打住!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我之間,清清白白,可沒有什麽虧不虧欠一說。”張麟軒此刻看似神色自若,可心中卻十分緊張。


    有些書,以後還是少看為好。知道的越多,如今也未必是什麽好事,否則自己絕不會以此出言打趣,更不會落得如今下場,而且一想到離開之後可能還有更大“危機”,少年便忍不住想先給自己兩拳,最好能夠把自己給打昏。至於危機究竟來自與何處,自然便是那位善解人意,傾國傾城的求凰姑娘了。


    李漁不再糾結此事,整理好自身衣物後,緩緩走到張麟軒的麵前,開門見山地問道:“敢問七公子如何曉得此間內幕?還望公子您能夠據實相告。”


    張麟軒一臉無奈道:“我說是由書上看來的,你信不信?”


    李漁搖頭道:“不可能。”


    張麟軒無言以對,果然是這個反應。不過也難怪,若是換做自己,自己也肯定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自己並未撒謊,而且自己也無任何騙她的理由。


    自覺有些失態的李漁,歉意道:“小女子並非是不相信公子,而是此事涉及一樁隱秘,凡所記載,皆於當初盡數銷毀,絕不可能有書籍文本傳世,否則此處洞天福地斷然不會安然無恙這許多年,沒準早就被各方勢力給瓜分殆盡了。”


    張麟軒點點以示理解,然後輕聲問道:“如果我說這本書來自於十方閣,你能否信我?”


    十方閣!


    這個三個字的分量實在是太重,容不得李漁有絲毫的懷疑,但他對張麟軒本人還是持懷疑態度。畢竟一個玩世不恭的藩王世子又有何德何能,竟然能夠與那座在南邊極遠處的十方閣扯上關係,甚至還能得到其中的一本書籍,如此言語恐怕是沒幾個人會相信。


    瞧著李漁神色間的猶豫,張麟軒便知道方才那句話其實並無多少說服力。不過兩人之間此次初次相見,還不至於事事都坦誠相告,那上下兩卷書籍的事,還是等日後有機會再說不遲。


    此刻為了得到這位李坊主的信任,張麟軒倒是不介意分享一些書中內容,他輕聲笑道:“風花雪月,人間絕色,此地兼具四者之長,而全無四者之短,可謂是一處極好的人間行宮。”


    書上之言,並非張麟軒自己的看法,他不過是代為轉述罷了。


    至於先前打趣李漁的那些言語,自然是結合書上之言的自己話,反正意思差不多,怎麽說都行。


    此地確實如李漁所言,並無任何稱謂。著書之人在書中也隻不過是以“元行都”三字代稱,而且還專門強調了此地暫無確切名稱一事。關於此地的記載,可謂十分詳盡,似乎格外喜歡此地,從而絲毫不吝惜筆墨。


    元行都,疑似遠古舊神之行宮。此地兼具風花雪月四者之長,而全無其短。


    此間風者起於山穀之中,拂過天地間的每一處,予人春風拂麵之感,而全無秋冬之寒意;此地花木皆為靈植,美而不妖,且常年盛放,如二八年華之少女,從無衰敗;於此間沐雪山巒之上,心思澄澈,潔白而無暇,斷無瑩瑩白雪消散之時;此間明月,得天獨厚,朗月清風,月色皎皎,此間之美景,數之則無窮無盡也。


    天地山川靈秀,往往多生精魅,亦是如此間之景般,皆為絕色,美豔不可方物。


    然,天地之間斷無十全十美之物,盡管“元行都”窮盡自然造物之美,卻有一不可迴避之缺陷。風花雪月雖極盡世間之美景,但往往亦可指男女之事。天地陰陽造化,最重平衡二字,尤其是陰陽之間的平衡,斷然不可隨便破壞,此地亦是難以免俗,畢竟皆是天地之間事物,絕無可以違背天地運行之理一說。


    天地山川靈秀,雖有造物之功,卻終究是難以將其長久留下。若想長久留存,勢必需要外界幫助,否則斷然難逃日後消亡之命運。


    花木化人之後,為女身者居多,長久以往,勢必造成陰盛陽衰之局麵,而即使有男身者,亦是陽氣衰弱,難以維持此間陰陽之平衡。如此便需要外界男子相助,以精魅自身之本體,即花木本身,令其自行擇主,被本體承認之男子便可進入此地,與精魅纏綿一番後,便可在此地留下一絲純陽之氣,從而維持陰陽間的平衡。


    如此境者,勢必為忠貞之人,絕不允許任何荒淫之人進入此地,更不可與之行男女之事,否則不但是對此番天地美景的玷汙,而且更是會對此處洞天福地造成極為嚴重且不可逆轉的損傷。久而久之,勢必有傾覆之危。


    元行都內似有傳言,稱花木一物之所以得天獨厚,乃是因為此地有花主存在之故,奈何一番考證之後,依舊未曾見到花主之真容,故而尚不知傳言真假。往後來者,能有得見花主之日,更願得見花主之人,乃是閱覽此書之人,如此於著書之人而言,倒也算是一番樂事。


    書中之言,言盡於此。之後雖仍有些許筆墨,但卻被盡數塗抹,故而不知所言。


    李漁愣住半響,突然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張麟軒趕忙將她扶起,待她情緒稍微穩定下來之後,才接著問道:“坊主這是何意?”


    滿臉淚痕的李漁,嗓音顫抖地說道:“還望公子救一救此方天地。”


    張麟軒有些不明就裏,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而且也自知自己並無能力相救,於是言語婉拒道:“在下不過才一境修士而已,斷然沒有這份拯救一處洞天福地的能力,還望坊主另尋他人,請恕在下無能為力。”


    李漁一把扯住張麟軒的衣袖,像是扯住了救命稻草般說道:“此事與修為無關,隻要公子肯幫忙就好!”


    想起書中言語,與自己方才一些言語的張麟軒不禁滿臉無奈,不會要來真的吧?此方天地如今看著也並無不妥,不會出現什麽陰陽失衡的問題吧,而且就算是有,那為何就偏偏選上了我?


    張麟軒忍不住與李漁問道:“李坊主,在下如今還有一事不明,還請告知。”


    李漁拭幹眼角淚痕,輕聲道:“公子請講。”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要我幫忙,而且外麵人那麽多,又為何偏偏是我?”


    李漁解釋道:“幽蘭先前便已然認主,而公子就是那個所謂的有緣之人。”


    “何時認得主?我怎不知。”


    “方才在外,公子言談之際便已然認主,否則我又豈會邀請公子入內一敘。至於此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其實也並不清楚,但有人告訴我需要這麽做,所以便做了。”


    “那株幽蘭到底選擇的是誰,你有怎會知曉?”


    “那株幽蘭其實便是小女子的本體,我又豈會不知。”


    “你不是人族?那秦鳳儀說的……”


    “秦公子所言非虛,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實那時的我在來到南山的第二天便已不幸離世,是老坊主將我的靈魂注入那株幽蘭之中,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當年仇怨,早就是前世之事,所以我並不急,公子您之後說與否都無傷大雅。至於先前羞惱,自然是出自於女兒家該有的性子,畢竟公子說話實在輕佻,不禁讓我懷疑您是否是那忠貞之人,所以先前之事還望見諒。而之後改了態度,其實也正因為公子無意間的一句話,剛好應了某個道人留下的讖言。”


    “什麽讖言?”


    “少年談及風花雪月,卻無半分羨色。”


    張麟軒微微皺眉,問道:“那道人可是姓陸?”


    “公子難不成與他相熟?”


    張麟軒沒好氣道:“不熟,陌生的很。”


    好個算命的道士,你還真是我的好師叔啊!


    花坊門外,馬車之上,本來閉目養神的鹿衍突然大笑起來,倒是不免嚇到了一旁的姑娘。


    東土的某座城內,坐在酒館裏大口吃肉的道人,突然間打了一個大大噴嚏,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含糊不清道:“做好事不留名,還真是容易讓人時常記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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