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一場大考在朔方城緩緩拉開帷幕,三教百家無不重視此番大考,甚至派遣了三位大德之士坐鎮天幕,作為此番大考的監考之人。


    本該嚴禁有序的一場考試,卻因為一些人的突兀出現而變得異常混亂,甚至就連坐鎮天幕的三教聖人,哪怕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審視此舉,也依舊無法做到旁觀者清,反而眼前變得愈發模糊,猶如墜身於雲霧之中。


    眾目睽睽之下,某人伺機而動,竟是在三位聖人的眼皮底下取走了一些東西,然後再借由他人之手,將其轉贈於另外一人。棋盤之上,此人的一番辛苦布局,若在迴頭看,竟然處處皆是無理手,落子可謂是毫無章法,完全是執棋之人的隨行所欲,但收官之時,棋子卻能連成一片,從而造就出一場大勢。等到對弈之人後知後覺,那時大勢已成,便再無人可以阻攔。若妄想螳臂擋車,則必為大勢所碾,落得個悲慘萬分的下場。


    三千年前,某人選擇徹底地離開十方閣,從而去天地之間追尋屬於自己的大道。遊曆世間,偶遇一孤魂野鬼,言談之際卻忽然開悟,於是便就此入眠,沉浸於夢鄉之中。酣然熟睡之人,夢中起念,夢一黑衣,夢一白衫,二人隨後各奔東西而去,不知所蹤。


    黑衣白衫相繼離去之後,熟睡之人又起一夢,夢儒生讀書,夢高僧講經,夢道人論道,三者循環往複,不斷在熟睡之人的身邊浮現,久而久之,周圍環境中的生靈似乎受到其影響,竟是漸漸地開始發生一些變化。鳥獸蟲魚,花草樹木皆是因此而誕生出靈智,能通人言,又曉人事,堪比修行百年之精怪。


    正所謂否極泰來,物極則必反,萬事萬物,終究難逃那盛衰交替之理。無論是繁榮之盛世,亦或是壯美之高樓,皆可在一瞬之間腐朽,倒塌,繁盛與壯美皆蕩然無存。


    酣睡之人的周圍不知何時竟多出一道黑色的漩渦,瘋狂地吞噬著周邊的萬物。靈智初開的鳥獸蟲魚,花草樹木此刻皆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即將成為屠夫刀下的亡魂。


    生存之後,便是毀滅。盛衰更替,長存之道也。


    不知過了多久,這樣的夢境才終於結束,然後緊接著便迎來下一個夢。


    參天古樹之下,有一頭老黃牛正在啃食嫩草。在它的牛背之上,坐著一個五六歲的稚童,而他則正在吹奏著手中的那支牧笛,笛聲宛轉悠揚,莫名地讓人感到心安。


    至此,夢境再無變化,而熟睡之人則依舊沉醉在夢鄉之中,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話說各奔東西的兩人,在此期間,好似做了許多事,但又好似什麽都沒做。最終所求無果,故而消散於某座城關之前,然後選擇重歸本體,強行使其驚醒。


    最終那一襲青衫飄落城頭,環顧天地,笑容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鹿衍心中平靜地迴憶著某些過往,他的臉上始終都掛著一抹微笑。雙眸閉合的他,忽然輕聲道:“原來大家都在做夢啊。”


    清風不語,無人作答。


    鹿衍又輕聲說道:“我們都是一群傻孩子,都在滿懷期待地望著遠方,殊不知我們始終都無法向前邁出一步,所以又何談去追逐那虛無縹緲的希望二字。萬般皆歸塵,到頭來所追尋的,依舊不過是一場空。”


    青衫身後,有人輕聲笑道:“堂堂十三先生,何至於如此的傷春悲秋?”


    鹿衍不曾轉身,隻是平靜地迴答道:“近來有些疲憊不堪,隨口說些牢騷話而已。”


    身後之人搖頭輕笑道:“迴憶過去,往事曆曆在目,然後感慨今朝之無奈,此舉斷不可取。”


    鹿衍輕嗯了一聲,依舊不曾轉身。


    身後之人緩緩走到這一襲青衫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笑問道:“當真想好了?”


    鹿衍點點頭,道:“此間事了,張麟軒便會啟程返迴朔方城,屆時我便會離去,重歸道場,繼續入夢。”


    “何苦如此地執著於一個夢境?難道放下,不是最好的結果?”身側之人不解道。


    鹿衍搖頭說道:“視若無睹,恕難從命。”


    “過去之過去,未來之未來,你鹿舍這個家夥,還真是讓人看不透,就連名字也隻舍得透露一半,無趣至極。難怪萬年以來,竟無一人舍得喜歡你。”


    鹿舍不惱,反而臉上笑意愈重,道:“我亦是不舍得讓她們喜歡。”


    身側之人拍了拍鹿衍的肩膀,神色欣慰道:“彼此之間,其實並無對錯,一切都隻不過是立場的不同而已。”


    鹿衍輕聲道:“我知道。其實從始至終,我都未曾怪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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