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閣此次重開樓門並非是一件小事,整座人間的萬千修士必然會格外重視此事,恨不得立刻將自家弟子送入樓中門道,所以自然容不得張欣楠視若無睹,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哪怕他現在依舊不願承認自己十方閣弟子的身份。


    鹿衍在心中默默推演此事,不禁皺起眉頭,然後沉聲說道:“看來五師兄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絕非當年書生的意氣用事。道心的掙紮,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張欣楠不置可否地一笑,道:“當年老頭子離開人間的時候,其實給我們每個人都留下了一道考題,隻不過由於當局者迷,那時的我們並不知曉此事。”


    鹿衍一臉糊塗,仿佛並不清楚此事,問道:“考題?”


    張欣楠點頭道:“沒錯,就是考題。比如你當初破十境之後,不得不進入的夢鄉,以及我破心關之後,不得不自囚南海的一甲子光陰,這都是老頭子留下的考題。”


    鹿衍接著問道:“先生此舉,意在何為?”


    張欣楠笑著反問道:“是當真猜不到,還是不願就此事多想?”


    鹿衍神色真誠道:“還望師兄明示。”


    張欣楠並未急著迴答鹿衍,而是扭頭看向張麟軒。


    坐在身側旁聽的張麟軒,不禁神色尷尬起來,心說,師父您老人家這麽看著我幹嘛,又不是弟子故意要聽的。再說了,您倆說的話,弟子也聽不懂不是?


    對於劍客與教書先生兩人方才的談話內容,張麟軒確實一知半解。所謂的一知,其實也就是少年能夠聽懂他們言語間的每一個字,至於一個個字相互連起來之後,到底又是怎麽個什麽意思,張麟軒則完全不知。


    鹿衍笑容溫和道:“既然這臭小子如今是師兄您的關門弟子,那他的確有資格知道那些往事,留下來聽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張欣楠心說,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這臭小子就是我的關門弟子了?就算是猜的,也不至於猜的這麽準吧。


    劍客隻在心中嘀咕道,卻並沒開口詢問,畢竟此事又不是什麽大事,而且這小子又確實是自己承認的關門弟子,以後自己必然不會再收徒了,所以無需在此事上浪費唇舌。


    張麟軒神色尷尬地笑了笑,問道:“師父,師叔,弟子能不能不聽啊?”


    有這時間的話,自己去鞏固一下境界,它不好嗎?張麟軒在心中腹議道。


    張欣楠神色如常,聽不聽,其實在他這邊無所謂。至於方才為何看他,是想給少年提個醒,告訴他一會兒聽到了某些事情之後,不要在一旁大唿小叫,給自己丟人。


    鹿衍微笑道:“聽聽也無妨。”


    張麟軒乖乖坐好,準備聽師父講故事。


    張欣楠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其實,我來自十方閣,是十方閣初代閣主的首徒,雖然不是一樓之主,但卻有一座屬於自己的敬劍樓。”


    首徒?!我沒聽錯吧?!


    張麟軒盡量想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些,可實在無法掩蓋心中的那份震驚,沒一下子大聲叫出來,便足以證明少年的養氣功夫已經很不錯了。


    自家的師父是初代十方閣閣主的首徒,那也就是說自己是那位十方閣初代閣主的徒孫。而那位初代閣主,便是萬年之前為天下眾生傳下修行之法的聖人。試問換了誰,誰不感震驚?


    鹿衍對於少年的驚訝模樣並不感到意外,輕笑道:“這才是聽說此事後,該有的樣子。”


    張欣楠不予理睬,接著說道:“先生此生一共收了十三位嫡傳,你師叔方才言語間提及的五師兄,便是先生的第五弟子,本名陳堯,也就是世人熟知的那位書生。至於為何突然提及此人,是因為陳堯擅自打開了十方閣大門,並以神通傳音整座天下,允許世間所有修士登樓問道,此舉有可能造成一樁天大的禍事,所以我現在必須要趕迴去看看,以防出現什麽差池。”


    鹿衍笑著補充道:“我排行第十三,所以師兄師姐們都喜歡叫我小十三。”


    原來師叔跟我一樣,就是個弟弟啊。張麟軒心中忍不住如此想。


    許是看穿了張麟軒的小心思,鹿衍便一直瞪著他。


    張麟軒神色如常,看不出半點端倪。


    張欣楠提醒道:“雖然你師叔排行第十三,其實若要真要論起歲數來,比我都大,隻不過入門晚,便隻能是一位小師弟。”


    張麟軒恍然,輕“嗯”了一聲。


    原來是個裝嫩的弟弟。


    鹿衍氣憤地張麟軒,心說,小兔崽子,你他娘的才是個裝嫩的弟弟!


    張欣楠不禁笑出聲,與少年提醒道:“十方閣有名十層樓,顧名思義是因為中間的那座主樓總計隻有十層。每一層對應一個修行境界,一個修行境界對應一種神通,隻要這一層的樓主認同你的大道,那麽當你踏入此境時,便可獲得相應的神通,例如破五境時的一念遠遊之術。除了修行的第五境剛好與第五層樓相對應之外,其餘的便不在對應,例如八境神通,對應的便不是第八層樓,而是第九層樓。九層樓名為問心樓,閣主另有其人,但這座樓原本卻是屬於你鹿衍師叔的,而八境神通便是讀心之術,你鹿衍師叔剛好極為擅長此道。”


    張麟軒繼續神色尷尬,心道,那也就是說,我剛剛所想師叔他都知道咯?應該不能,師叔他老人家不至於有這麽厚的臉皮,無故對一個晚輩使用讀心術,不然也太不要臉。


    鹿衍扯了扯嘴角,麵無表情道:“沒錯,我臉皮就是那麽厚,就是不要臉。”


    張麟軒此刻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張欣楠輕笑道:“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你師叔,畢竟讀心之術極難控製。有時候自己本無意窺探他人心聲,奈何對方在心中反複提及自己,故而想不聽到都不行。”


    張麟軒幫著師父與師叔各自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端著茶杯,少年拱手致意,什麽都沒說,就算是以茶代酒,與師叔賠個不是。


    鹿衍不禁被他逗笑,道:“臭小子!”


    一番打趣之後,張欣楠便不再言語,關於考題一事,顯然是不想讓張麟軒有所了解。至於方才所說,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十方閣對外雖然有些初代閣主,以及當代閣主之分,可實際上當代閣主仍是那位初代閣主,隻不過就是不經常出現樓中而已。


    至於那些在一定期限內當值的樓主,隻能算作是代閣主而已,畢竟到了期限就換人。故而十方閣一脈的師傳無外乎初代閣主,以及十三位親傳弟子,總計兩代人而已。此外便是一些類似於張麟軒這樣的再傳弟子,也就是十方閣的第三代人。所以對於一些十方閣的基本信息,他們還是有資格知曉的,但考題一事牽扯極多,還是不知道為好。


    師兄第二人都極為默契地沒有談及此事,倒是張麟軒忽然想起了什麽,於是問道:“師父,那我現在在修行界中的輩分是不是出奇的大?”


    張欣楠思索片刻,點點頭,道:“如此說來,你如今的輩分確實很大。不過輩分一事,曆來無用,因為十方閣內部的人都不怎麽在意此事。”


    張麟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因為自己在十方閣中必然是輩分最低的那個,所以十方閣那些樓主們到底在不在意此事其實本就無所謂。張麟軒真正在乎的是將這個身份放在修行界中,別人到底不在乎,不過前提是要他人如何先承認你這個十方閣三代弟子的身份。


    張欣楠看著少年嘴角不經意間揚起的弧度,便知道後者肯定在想些什麽歪點子,於是便稍顯嚴肅地提醒道:“十方閣弟子的身份既是榮譽,也是負累,不要光想著它能帶給你什麽,也要適當的去想想你會因此而失去什麽。”


    鹿衍在一旁笑著補充道:“在其位而謀其政,既然已經身處這個位置,就要隨時做好承擔責任的準備,不過十方閣也並非什麽利欲熏心的無量商人,隻知道一味地壓榨自己的門下弟子,適當的便利,也是你這個身份應得的,隻要處理得當,便會是在人生道路前進時一份不小的助力。”


    張欣楠瞪了師弟一眼,好像再說,就你話多。


    鹿衍擺擺手,一臉無辜,自己說的可都是大實話啊。


    “關於師承一事,大致就是這麽個情況。我這裏還有一份更詳細些的書籍,記載的都是一些關於十方閣的曆史,你要願意看的話就拿去。”


    張麟軒高高興興地接過自家師父遞過來的書籍,不禁打量一眼,一本書頁泛黃的古籍,邊角還有些破損。


    張欣楠站起身,腰間懸好佩劍,輕笑道:“要趕緊迴去一趟了,再不走,可就真容易出事了。小軒,至多三日光陰我便迴來,在此期間好好跟你師叔修行,不可懈怠。”


    “徒弟明白。”


    “師弟自然用心教誨。”


    張欣楠點點頭,然後身形一閃而逝,一念千裏。


    張麟軒喃喃道:“一念千裏,五境之術,師弟認同師兄的大道,情理之中事。”


    鹿衍輕聲道:“情理之中,卻出現了意料之外,做師弟的其實並不認同師兄的大道。”


    “什麽?!”張麟軒再次被震驚


    鹿衍理所當然地自問自答道:“自己選得的大道,別人認同與否,有那麽重要嗎?顯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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