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公子離開之後,張麟軒第一時間就返迴了竹樓,至於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她心愛的姑娘醒過來了。一進門,張麟軒便看見穿著一身紅衣的求凰,靠在窗邊,散著那頭烏黑的長發,一手輕輕拖著玉腮,一雙靈動的金色眼眸,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似乎是在望向南邊某處。她的臉色本就有些蒼白,而此刻的臉上又不禁多了些許愁容。


    張麟軒走到求凰身後,張開雙臂,從女子身後將她輕輕抱住,雙手慢慢攏過她的雙手,放在腹部,然後在將下巴極為輕柔地擱在女子肩頭,言語極為溫柔地在女子耳畔說道:“你終於醒了。”


    求凰知道是他,所以沒必要轉身,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讓他抱著自己。片刻之後,女子才輕聲迴道:“讓公子擔心了。”


    “是我不好,以後這種事,絕對不會再出現了。”少年似乎生怕那一天就有可能失去了眼前人,這種事,最好永遠不會發生,否則就連少年自己也不確定他會做出什麽事來。總而言之,那個時候的自己一定極為頹廢,但也一定極為恐怖。


    求凰被少年抱在懷中,感受著他此刻的每一次心跳和每一次唿吸,對於張麟軒當下的某些心念,女子一清二楚。自家的公子,是一個連離別都會害怕的人,他又怎麽會對那失去二字無動於衷呢?


    當年大公子的離去,以及那個羋姓女子的背叛,其實對於張麟軒而言都是失去,少年真的很厭煩那樣的感覺。那樣頹廢的張麟軒,那樣令人窒息的少年,求凰見過一次,便絕不想再見第二次。並不是女子在害怕什麽,而是在心疼少年,那是一種極難形容的疼痛感,所以她不希望少年再經曆一次類似於那樣的痛苦。她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麽,於是便以行動來迴應。那雙被少年緊緊握著的手,忽然反過來,握住了少年。


    張麟軒輕聲呢喃一句,可哪怕他如今就在自己的耳畔,可求凰卻依舊不曾聽清他說了些什麽。


    女子輕嗯了一聲,眉眼間有些疑惑。


    求凰身後的張麟軒輕晃了晃下巴,柔聲笑道:“沒什麽,這樣挺好。”


    當下這樣確實很好。


    確如求凰所想的那樣,他的確害怕她離開,尤其是像某些人那樣的不辭而別。就像如今那座祠堂內,那個同樣也姓張的男子一樣,隨便一個什麽時侯,就那樣毫無征兆地從自己身邊消失了,一聲不吭,甚至連一句簡單的招唿也沒有。張麟軒其實並不執著於生死之事,相反在他的認知裏,死亡是人生所必須經曆的一個過程,如此這一生才能算是完整。故而少年其實並沒有那麽羨慕修士口中所謂的長生一事,這也就是當初少年選擇遠走他鄉求學,而非專注於劍道修行的一大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說,這樣的少年其實根本就不害怕死亡,他隻是不想見到有些人“不按規矩”的死掉罷了。張麟軒所謂的不按規矩,指的就是非正常原因所導致的離開。例如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前路一片光明,可卻偏偏卻走在了一位耄耋老者的前麵,這樣的事放在誰身上,除了悲傷與無奈之外,又還能如何?


    用那位傳授給張麟軒煉體之術的孫師傅的話說就是,總有些人他娘的喜歡插隊。就連離開也要不辭而別,走的似乎又是那樣決絕。離開之後竟還要向著類似於我們這樣無數留下的人,索要無數淚水,真他娘的不是東西。喝過酒水的孫師傅也會弱弱地問上一句,你說這能怪他們嗎?我覺得怪不上,可到底還是讓這個插隊的家夥拿走了大把的淚水,罵他幾句也是他活該。


    見求凰久久不曾說話,張麟軒便知道應該是自己的心緒影響到了她。與她自幼相伴多年,自己是什麽脾氣秉性,遇到事情會如何做,又會有怎樣的心情,她其實都一清二楚,甚至比父王他們還要清楚。所以自己當下這份似乎是失而複得,卻又心懷不安的情緒,又怎能瞞過她呢?


    張麟軒鬆開抱著她的手,然後坐到她身邊,兩隻相比之下略顯粗糙的手掌把她的纖細手掌牢牢握在手中,然後低下頭,雙眸看著她的手,有些愧疚地說道:“對不起。”


    求凰燦爛一笑,“沒關係。”


    她知道他要說什麽,無非就是那件鳳袍的事情,再或者是當下心念牽引這迴事,可這些無論對她有怎樣的影響,她都不在乎,所以便不需要他在這上麵解釋什麽。不過既然他說了對不起,那自己也總要迴些什麽才對。嗯,啊,好像有些敷衍了,她不喜歡,那就隻好迴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句十分正經的沒關係。她不喜歡在他麵前藏掖什麽,沒關係就是沒關係,不用故作姿態,也不用讓他勞心勞神地猜來猜去,一切就都如同那三個字一樣,沒關係。


    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望著笑容燦爛的求凰,張麟軒也不知不覺地跟著笑了起來。


    突然求凰身體微微前傾,一次簡單的觸碰之後,某人直接愣在當場,而造成這一幕的“罪魁禍首”則人俏皮可愛地笑道:“於公子多日不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哦!”


    少年的耳朵竟然紅了起來了。


    某人兩腮此刻的顏色不輸少年的耳朵,卻故意裝得風輕雲淡,略微有些老氣橫秋地說道:“都老夫老妻的了,害羞個什麽勁!”


    張麟軒有些哭笑不得,然後十分寵溺地笑罵道:“你看你那個女流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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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下的路上,忽然有一座怪山突兀地出現在張欣楠身前。風塵仆仆的劍客,此刻很顯然十分著急,恨不得一下子就趕迴到那座城內。可是卻因為一些緣故,導致劍客無法一念之間就迴到那裏,所以隻能禦劍趕路,哪怕他的速度已經快若奔雷,甚至超過了奔雷,可他依舊不覺得快,反而很慢。慢到已經有人正在死去,而他無能為力。


    對於眼前突兀出現的這座大山,劍客原本並沒在意,隻是瞥了一眼,一股淩厲劍氣便瞬間向前割裂而去,眨眼之間便將那座大山一分為二。劍客繼續向南趕路,可那座大山隻在一個唿吸之間便再度合二為一,擋在劍客身前。因為著急的緣故,所以張欣楠此刻的臉色並不好看。他甚至著急到不願分出心神去查看四周,直接以一種近乎於咆哮的聲音,厲聲道:“滾出來!”


    “脾氣還是那麽大。”山中忽然傳來一道劍客似乎極為熟悉的聲音。


    張欣楠不禁皺眉道:“是你?”


    “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山中有人微微笑道。


    “我沒空與你寒暄客套,趕緊把山給我挪開,我不想在你這裏白費力氣。”此刻的張欣楠確實沒這個心情與人閑聊。


    對於這座攔在身前的大山,劍客並非沒有辦法,既然一劍不能開山,那一劍搬山就是,反正開路這種事怎麽做都可以,就是要費些力氣罷了。換作平日,張欣楠早就以劍開路了,這種事情萬年前就已輕車熟路,用不著誰來教自己,隻不過當下卻不能這樣行事。至於為何,原因很簡單自然是要留著力氣對付那些該死卻還未死的餘孽。


    如今的朔方城城外,那些餘孽的數量並不少,不單單隻有無首之人,以及那尊法相頂天立地的神人,那城外的每一道黑影其實就都是一個肉身殘缺不全遠古餘孽。其實城外無首之人的真正戰力是數一數二的,不然也不會讓他第一個現身,用來引出朔方城可能存在的一些威脅。


    隻不過可能真是因為沒腦子的緣故,那家夥行事很懷疑,說白了就是不靈光。所以曹煜琛打他,他都沒怎麽防著,就那麽硬接下來了,傷勢自然很重,不過他卻並不會因此而感覺到疼痛。縱然他被曹煜琛重傷,可對付羅浮他們幾個,卻依舊很簡單。不過這樣一來,羅浮與韓黎兩人比較其他十數人而言,活下來的幾率就會很大,隻是其他人依舊會死的很快,所以他張欣楠必須抓緊趕迴去,而且必須是以一個劍意極為飽滿的狀態趕迴去,否則萬事難說。


    山中之人質問道:“難道這世間的所有事情都要你去來迴奔波才能解決嗎?”


    “事情因我而起,我必須去解決!”


    “你就這麽......自信?”山中之人不禁忽然笑道。


    “你這家夥到底想說什麽?!”張欣楠微微皺眉。


    “山中有佳釀,不來嚐嚐?”


    “你到底要幹嘛?”


    “花前月下,大好時光,總那麽緊張幹什麽,放鬆一下不行?”


    “我沒那個興致,也沒那個時間!”


    “我說你有,你就有。”此語一出,天地寂靜。雲霧不散,微風不拂,這個人間陷入停滯之中。


    “現在有了嗎?”說話之人,與先前之人很顯然是兩個人,後來的兩句話,雖然說的很平常,但卻神聖而又威嚴。


    張欣楠再次以劍開山,然後遁入山中,尋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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