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內,韓先生正在以修士手段催化藥力,然後幫著求凰調理身體。麵色逐漸紅潤的女子,除了身體內的三處關鍵竅穴還未曾完全恢複之外,其餘各處已無大礙。


    一席白衣的圓臉姑娘安安靜靜地守在一旁,時不時地拿起濕潤的毛巾,幫著求凰擦去額頭上冒出的虛汗。雖然按照自家先生的說法,自己的求凰姐姐已經好轉了不少,可卻依舊不見她有醒來的跡象,小姑娘不免還是有些擔心。


    離開芳槐柳序之後,王妃便來到了竹樓,見韓先生正在忙著,便沒有出聲打擾,默默地站在一旁。


    由於韓先生背對著樓門,且正在全身心地專注於催化藥力,為求凰修補最後的三處竅穴,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有人來訪。反倒是李子在抬頭時不經意地瞧見了一個身影,在確定是自家公子的娘親後,便立刻起身見禮。一想到日後的某個身份,圓臉姑娘那圓潤的臉頰便不禁泛起一圈紅暈,小姑娘更是羞澀地輕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王妃滿眼慈愛,溫柔一笑,抬手示意小姑娘不必多禮,然後將右手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在告訴小姑娘咱們倆不要打攪到韓先生。


    李子露出兩個小酒窩,不停地眨著眼睛,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


    等到韓先生將一切都忙完之後,李子的指尖微動,示意韓先生有人來了。


    韓先生迴身望去,見是王妃到來,隨即起身見禮。


    王妃微微一笑,與韓先生迴禮,道:“雖與先生都居於王府之中,可細細想來卻也是好多年不曾見過麵了,如今一見,先生風采依舊啊。”


    韓先生笑道:“王妃久在落杉院內養病,在下本該前去探望,不過礙於王府外臣的身份,所以不便前去,還望王妃見諒。”


    王妃搖搖頭,笑道:“允執他曆來都將先生視為知己好友,先生這句外臣不免有些太過自謙了。”


    “能得到王爺賞識,在下不勝榮幸。”


    王妃不禁一笑,看來眼前這位正統儒家出身的先生,還是太過守著規矩了。王妃方才的意思是讓這位韓先生不必太過拘泥,整座王府並沒有人把他當作外人,他自己也無需自困於一地。在她記憶的中,這位讀書人自來到王府的那一天起,似乎就很少再走出過竹樓了。


    王妃眼神關切地望向求凰,然後問道:“不知求凰這丫頭如今的情況怎麽樣了?”


    韓先生說道:“先前不明就裏,所以無法對症下藥,不過昨日夜裏似乎有人來過,幫著這丫頭解決了大問題,如今在經藥石調理,現在已經並無大礙了。”


    “先生是說昨夜有人到過您的竹樓?”


    “說來慚愧,竟是任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入無人之境,隨意來去。”韓先生有些汗顏道,“事後雖然察覺到了些蛛絲馬跡,但意義不大。那人既然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出入自如,想來修為自然是在我之上。看樣子,他來此似乎隻為救人,並未作出其它不合規矩的事情,所以還望王妃您不必擔憂。”


    王妃柔聲道:“有先生在,萬事無憂。”


    “王妃謬讚了。”


    王妃忽然問道:“請問先生一件事,不知那件鳳袍如今現在何處?”


    韓先生攤開手掌,手掌上隨即出現一件已經重新疊好的鳳袍。韓先生問道:“不知王妃要此物有何貴幹?”


    “不瞞先生,這件鳳袍曾與我許家淵源頗深。不知先生可否讓我拿走些時日?”


    “自然可以。不過在下心中卻有一個疑問,還望王妃您能夠解惑。”


    王妃輕笑道:“我既不是私塾夫子,也不是學院先生,恐怕不能解答先生之惑。”


    “一些陳年舊事,王妃若是願意的話,就當是與在下閑聊兩句,若是不願,就當在下未曾問過。”


    “先生但說無妨。”


    “王妃的祖籍可是在渝州?”


    王妃笑答道:“相較於渝州而言,我個人更喜歡楚州這個稱唿。”


    “是因為文和君的緣故?”


    “如今世人隻知渝州許家,而不知楚州許家,多半都是因為他的緣故。那件事情之後,我本該與他兩不虧欠,從此形同陌路。可他現在卻偏偏要惡心人,我雖敬佛,但終究不是泥菩薩,自然免不了有些怨氣。”


    “那一年多以前的事,您確定就是他所為?”


    “允執,曾與我聊過這件事,他本來是想瞞我的,可最後還是因我裝的比較可憐悲痛,他才肯將大致的真相告知於我。既然自家男人心中有數,那麽我這個婦人就不必化蛇添足了。至於誅殺那些暗衛的事情,算是給那個人在內的一些幕後之人提個醒,他們無論想做什麽,隨便,我這弱女子沒興趣管也沒有精力管,可要是有人再膽敢算計到我的兒子們頭上,可要小心掂量代價。最毒婦人心這種事,當初行軍打仗的時候也沒少幹,那種絕戶計我也略知一二,身體贏弱並不代表不能提刀殺人。”


    韓先生神色認真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要是那些山巔修士們插手其中,王妃您當如何做?”


    王妃答非所問道:“我的七個孩子中,除了軒兒,他們大都很像他們的父親。先生應該清楚,我說的並不單單是指長相一事。”


    韓先生不禁啞然。王妃言語中的弦外之音,他自然聽得很清楚,而且聽得很明白。


    若是七公子有什麽特別突出的優點的話,那無外乎兩件事。其一,自然是生著一雙桃花眼的英俊相貌,以及那俊美袖長的身材了。其二,就是年少時引人矚目的劍道天賦了。


    韓先生忽然由衷地說道:“惜與王爺,王妃相識太晚了些,未能一睹風采,真乃憾事一件。”


    王妃微微仰起頭,目光不知望向何處,隻聽見她隨口笑道:“我哪裏有什麽風采可言,不過就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女子罷了。至於張允執,黝黑黝黑的一個落魄伍長而已,兵荒馬亂的連飯都吃上,更別提什麽風采了。”


    個子不高的圓臉小姑娘,此刻心情有些複雜,自己平日裏好像也有些刁蠻任性,會不會也沒什麽風采可言啊。不過還好還好,自家公子肌膚那叫一個白皙稚嫩,女子可都不見得能比得過。至於自己為什麽知道,那當然是故意在公子洗澡的時候偷……呸呸呸,讀書人的東西能叫偷?那叫光明正大的欣賞,沒錯,就是光明正大的欣賞。


    小姑娘瞥了眼鏡子,自認為臉不紅,心不跳,可她卻並未發覺自己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誰還不是個小花癡嘞。


    再說了,又有那一對恩愛夫妻不是貪圖對方的“美色”。不然我娶你,或是你嫁給我的圖什麽,圖以後兩人拜把子?別鬧了,不能夠。不過以後會不會像別人口中那樣,兩個人變成了關係極好的“兄弟”,小姑娘暫時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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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麟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如今似乎正處在一座破舊城池之內,殘垣斷壁隨處可見。路上行人寥寥無幾,時不時有幾隻黑鴉飛落城內,好似正在尋找食物。


    張麟軒感覺自己此刻虛弱極了,口幹舌燥,腹中隱隱傳來的饑餓感,在提醒他該進食了,不然自己下一刻,很有可能就要餓昏了。他強撐著讓虛弱的自己站了起來,然後沿著他所在的一條街道不斷向前走去。一路行來,他真是半個人影都沒見到。


    天色漸暗,少年的視線開始漸漸模糊,走著走著,忽然被什麽東西一下給絆倒了,他隨後向著自己的腳邊看去,不禁發現了一隻手臂,人類的手臂。這隻手臂上的肉大部分都已經腐爛了。


    張麟軒並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這樣的景象,他在荒原遊曆的時候,見過不少,早已見怪不怪了。張麟軒並沒有在繼續前行,而是選擇原地休息。哪怕自己此時再饑餓,可當初遊曆荒原的經曆告訴他,第一次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時,夜裏不要輕易趕路,因為你不確定,你會在黑暗中遇到什麽。待在原地,盡可能地生起一堆火,然後讓自己的身體狀態保持到目前能維持的最佳狀態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在他四周似乎並沒有足以能夠讓他生火的東西,這座城目前為止,見到的除了石頭就是石頭。於是他便開始收斂心神,凝聚意識到自己的心湖上,讓自己盡可能地去感受那株幼苗。早在數日之前,張麟軒便已經發現了它,隻不過當時它帶給張麟軒的感受並不強烈,知道最近自己修為愈發地接近於零,它所帶來的那份生生不息的感覺,才漸漸顯露出來。至於它今後能帶給自己什麽,那就都是後話了。


    街上忽然出現了一位佝僂老者,他白發蒼蒼,臉上毫無血色,手中拄著一根拐杖,腳步蹣跚,每一步似乎都走得極為吃力。


    並未完全沉浸在心神中的張麟軒,在察覺到周圍有人到來之後,立刻迴過神來,定睛瞧去。


    在看到少年投來的目光後,老人渾濁的眼底有那麽一瞬間怔住,然後似乎在問一些問題,嗓音有些沙啞,讓人聽著不大真切。


    見少年沒有迴應,老人便往前湊了湊,繼續問道:“可是陸宇卿送來的人嗎?”


    記得求凰跟自己說過,陸宇卿就是那個道人的名字,於是張麟軒便點了點頭,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但一切都應該跟那個棋譜有關。


    老人抬起手中拐杖,在地上輕輕磕了幾下,然後地麵忽然多出一碗麵,老人言語平淡道:“吃了麵,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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