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地牢的時候不過才晌午,等到張麒鈺離開地牢,重新迴到王府時,天已經黑了。張麒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準備去想父王母妃請安,沒想到一抬頭便看見了穿著一身寬鬆袍子,笑嗬嗬望著自己的父王。


    還未等女子說話,老王爺便關切道:“迴家是好事,可為何不提前告訴爹一聲呢,這一路上可曾遇見什麽麻煩?”


    “這不是怕您不讓我迴來嗎。”張麒鈺咧嘴一笑,此刻溫順的就像是一隻本該躺在主人懷裏的家貓,全無先前審問女子時的半分兇戾,眼角細微處也未曾看出半分異樣,仿佛她天生便是如此乖巧懂事。


    老王爺點點頭,神色滿意道:“的確是收斂了不少。女孩子嘛,整天喊打喊殺的,確實是有些不成樣子,不過如今就好多了。”


    張麒鈺莞爾一笑。


    “南山城的四海樓,一個月之後會舉辦一場關於如何徹底實行法製的辯論,由秦家出錢,到時候北境各地的有才之士都會齊聚於南山城。你也知道你弟弟幾人如今除了軒兒外大都不在家中,軒兒又是個懶散性子,這種事他未必會願意去。正好你剛剛迴來,便不用急著走了,待段時間,然後便代表王府去一趟吧,隨便聽聽就好,若是在那邊遇見了合眼緣的人,記得隨便帶迴來給爹看看。”老王爺笑道。


    張麒鈺聽出了父王的言下之意,有些赧顏道:“父王您說笑了。”


    老王爺卻認真道:“哪裏是什麽玩笑話,女孩子家長大了總是要嫁人,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考慮了。”


    張麒鈺笑著不說話,心裏想著張麟軒你最好趕緊給我上來,不然我跟你沒完。這種好似被父母逼婚的感覺,張麒鈺實在是半刻也不想在忍受了,自己這麽多年就從來沒有在乎過男女情愛之事。


    張麒鈺雖然相貌平平,年過三十,但由於修行的緣故,女子並不顯老,看起來也就二十歲上下的年紀。除此之外,張麒鈺其實還有著男人喜歡,女人羨慕的傲人資本,在軍營之中其實男桃花一點都不少,隻不過她本人並不太在乎這些事而已,否則上門提親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以前的小野貓,如今倒是真的溫順了不少,雖說剛剛對人有些殘忍,但好在安靜些了,懂得了如何控製情緒,若是換做前些年與她說這些話,許早就不耐煩了,隨便找個借口賭氣離去的事,女子真沒少幹。對於如今眼前這個丫頭,老王爺其實心裏很滿意,很在乎,嘴上雖然催著女子,但心裏還是舍不得的。


    王爺笑道:“走吧,去見見你母親,你弟弟就不用等了,有些事該讓他自己處理了,畢竟還有兩年就及冠了。”


    父女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身後有位佝僂著身軀的陳姓老者幫著挑著燈。


    父女二人閑著無事,又嘮了些家常。張麒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原來家裏發生了好些事,自己都沒趕上。老三娶了媳婦,意料之中的女子,但讓張麒鈺沒想到的是京都那邊真的會答應讓一個公主如此“寒酸”地嫁進王府。


    張麒鈺忽然又有些憂心,便問道:“父王,蕭若君嫁入王府當真不會橫生枝節?”


    老王爺笑著解釋道:“多少會影響一些北境的運勢,不過是好是壞如今尚且難說,畢竟這天機氣運一物最是玄之又玄,你爹我一屆凡夫俗子如何能夠看得真切啊。”


    張麒鈺又問道:“六子他去了竹芒書院好像已經有些日子了,如今為何還沒迴來?”


    “吵架吵贏了那位書院大君子之後,本該早就迴來的,不過賒月城最近出了些岔子,他這位城主既然在北境,那自然要去看看。”


    “賒月城出了岔子?這是怎麽迴事?”


    “盤踞在賒月城南郊那座拜月山上的狐族,一夜之間竟被人滅了族。六子迴家之前曾在賒月城待過幾日,與那一窩狐狸打過交道,聽說鬧得很不愉快,所以有人說這是你六弟所為,於是他便自己請命去自證清白了。”


    “父王不幫著查查?”


    “我哪有那個功夫,鎮北城的軍報如今愈發頻繁,忙得很啊。你若是想幫幫你六弟,我可以讓麟默調些人手給你,別小看他,他可現在不光掌握著北境與荒原的諜報網,整個北境暗地裏的所有情報組織如今都歸他管。”


    “老五這是升官了?”


    “實打實的功勞,有些獎賞也是應該的,這可不是你爹我偏疼偏愛,給兒子放權。”老王爺笑道。


    “女兒明白。”


    父女倆不知為何突然間都不說話了。


    嘮家常,嘮嘮老人的兒子,女子的弟弟,除了那個喜歡做飯,打仗不要命的老四外,似乎或多或少言語間都已談及到,但本該言語最多的老七,父女二人很默契地都沒有去談及。老人沒說那地牢之下的女子該如何處置,張麒鈺也沒有問該如何安置。父女二人似乎都在等著張麟軒的決定。


    相互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後,老王爺瞧見屋內燭火後,迴身笑道:“到家了。”


    王妃披著一件略微厚些的外衣,站在屋門外,朝著張麒鈺笑道:“你這小妮子可算終於舍得迴來了。”


    王妃的言語極為溫柔,萬般關切中又帶著一絲小小的責怪,張麒鈺趕忙上前,撲到母親懷裏,沒有按照世俗理解喊什麽母妃,而是熱淚盈眶的喊了一聲娘。


    老王爺站在一旁,滿臉笑意,忽然間揉了揉眼睛,輕聲呢喃:“這夜裏風可真大,竟然被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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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麟軒背了一個女子迴了芳槐柳序,與求凰本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又不由自主的咽了迴去。一身紅衣的女子隻是笑了笑,赤著腳在屋內忙來忙去,先是端著一盆溫水替躺在床上的女子擦幹了手臂上的血汙,然後取來上好的金瘡藥小心翼翼地幫女子處理好傷口,動作極輕,以免驚醒了這個大概是因疼痛而昏厥的女子。在確定女子無礙後,求凰收拾好一切,然後輕輕合門退了出去。本想著先把汙水處理了,卻看見張麟軒一個人呆坐在門外,仰著頭,目光呆滯地望著今夜無月的天空,漆黑的夜空雖然黯淡,但好在偶爾還有些星光在閃爍。


    求凰放下手中的水盆,陪著少年一起坐在台階上,側著臉笑望著張麟軒,用手指戳了戳少年的鼻子,有些頑皮地笑著,“公子想什麽呢?”


    張麟軒轉頭望著求凰笑道:“想些事情,有些東西恩怨太多,多少還是有些猶豫,拿不定主意。”


    “那我陪公子一起想。”求凰攬住少年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你想你的事,我不打擾,至於我嗎,明目張膽地想著你就好。


    張麟軒輕輕地摸了摸求凰的頭發,滿臉笑意道:“我上輩子應該是拯救了世界,不然這一世老天爺怎麽能把你這麽好的姑娘送到我身邊呢。”


    求凰順著張麟軒的話,開玩笑道:“那公子這輩子還拯救世界嗎?”


    張麟軒食指彎曲,輕輕刮過求凰的鼻梁,神色認真地迴答道:“救啊,如能救世,大丈夫當仁不讓。”


    求凰故作驚訝道:“喲,真是沒想到我家公子的誌向還挺遠大。”


    張麟軒小聲嘀咕道:“私心更大。”


    求凰有些不明就裏。


    “如果可以的話,每一世我都會救世。”


    “這是為何?”


    “那麽這樣我就可以每一世都遇見了你呀。”


    “就你話多。”求凰故意白眼道,實則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聊著聊著張麟軒忽然皺眉,目光盯著求凰衣裙下露出的腳尖,然後問道:“夜裏天涼,怎麽不穿鞋呢。”


    求凰低頭看了眼,微笑道:“許是剛才忙忘了。”


    張麟軒忽然抱起求凰,柔聲道:“咱們進屋吧,凍壞了我們家小鳳凰,可要給我心疼死。”


    腦袋靠在張麟軒胸膛上的求凰,忽然嘟起了嘴,言語間支支吾吾道:“不……不想進屋。”


    “你這妮子凍傻了吧,你光著腳坐在外麵多涼啊。”


    “就是不想進去。”


    張麟軒忽然明白了,抱著求凰重新坐下,然後一臉寵溺地笑道:“好好好,咱們不進去。”


    等到求凰自己坐好後,張麟軒解開外衣披在求凰身上,然後一臉霸道模樣,容不得求凰有半點反抗,但手上的動作卻極為柔和,雙手握住求凰纖細白嫩的腳掌輕輕擱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掀開腹部的衣服,將腳一下子“吃”了進去。


    張麟軒齜牙咧嘴的樣子極為滑稽,不禁將求凰逗笑,少年很孩子氣的笑道:“吃到肚子裏去,這樣就不怕冷了。”


    求凰莞爾一笑。


    張麟軒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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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爺和張欣楠並肩而坐,後者掌心中懸著一枚透明的水球,水中映著王府內的一處景象,這幅景象包含著一男一女兩個人,一個是有些幼稚的少年,一個是正笑得開心的姑娘。


    兩人的身後站著一個臉色古怪的張麒鈺。


    老王爺與劍客互相聊著天。


    “小兩口感情真好。”


    “確實不錯,就是進程有點快。”


    “你十六歲都結婚了,這還叫快?”


    “那倒也是。”


    “兩個生活,恩恩愛愛,確實比一個人強。”


    “誰說不是呢,哪怕吵吵架也比一個人生悶氣強啊,到頭來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怪孤單的。”


    “到了我這一把年紀,再想找,可就費勁咯。”


    身後的張麒鈺聽得整個人頭都大了,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問道:“父王,咱不是來看軒弟的選擇的嗎?您這是在幹嗎啊。”


    老王爺和張欣楠愣了一下,然後互相對視一眼,後者偷偷收起神通,兩人下一刻幾乎同時哦了一聲。


    老王爺一臉嚴肅道:“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張欣楠附和道:“走了走了。”


    兩人並肩離去,留下個一臉無奈的張麒鈺。


    不一會兒,原本離去的劍客去而又返,在門外探出腦袋,笑嘻嘻道:“劍既然已經有了劍鞘,那麽接下來安心鑄劍就是。”


    張麒鈺疑惑不解。


    “你弟弟再決定去救她的那一刻就已做出了選擇,所以我跟你父王早就不擔心了。”


    “至於傻小子真的找到了一把劍鞘,算是意料之外之喜吧。”


    少年敢於直言麵對,大方放下。那麽張欣楠就有辦法給他一次全新的劍道。其實初次交少年練劍時,張欣楠就已經在布局了,至於能不能如願,就看少年是拖泥帶水猶豫不決還是敞開心扉去欣然接受。


    如今的張麟軒,劍客有一丟丟滿意了。


    一柄新劍,鑄就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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