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月快速地退到一邊,伸手奪下其中一人的棍子,麵上毫不畏懼,眸色宛若淬過毒的刀子般,朝著眾人射來——


    “不怕死的盡管上來!”


    眾人原被這目光盯得心中發寒,可待蘇璃月這句不知死活的話出口後,他們瞬間被激怒了,紛紛便揮著棒子朝她舞來——


    隻見蘇璃月身形微移,便掠到了一人身後,那人成了活生生的人肉靶子,替她挨了一棒,當即痛苦怒嚎出聲,轉身便是一棒,誰知蘇璃月卻早已移去了另外一人身後。


    “哎喲,你打我做什麽!”


    “抱歉抱歉,啊,那小子在這!”


    “哎唷,哪個沒長眼睛的,又打到我了!”


    她動作極快,眾人幾乎看不清她如何移動的,隻能瞧得其殘影快速穿梭於眾人之間,然而卻是連她的一根頭發絲兒也沒有挨著。


    如此又拖了一會,蘇璃月便覺得沒了力氣,正要想辦法突圍出去,遠遠地瞥見遠處走來一灰白頭發的老者。


    她定睛一看,不是外祖父還能是誰?


    明亮的眸中閃過一絲精光,蘇璃月快速地扔掉手中的棍子,捂著腦袋蹲到了地上。


    夏翰明趕過來之際,隻瞧見眾人舉著棍棒,對一個瘦弱的小子拳打腳踢,登時喝道:“都給我住手!”


    他身居高位多年,隻一個眼神便令氣氛跌至了冰點。


    老者不怒自威的姿態令所有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棍棒,齊刷刷地在地上跪成一片。


    夏翰明行至蘇璃月麵前,拉住那瘦弱小手的一瞬間,心中不知為何湧起一股憐惜之意。


    蘇璃月被他盯得心頭微動,低低開口道,“祖父,我是璃月。”


    夏翰明吃了一驚。他雖年事已高,可雙眼卻不至昏花。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娃兒,分明是個男孩啊!可她的眉眼間卻又與自己的獨女婉言十分相似……


    蘇璃月心知自己這身裝束令祖父誤會了,當即便拆下了帽子。


    霎時間,一頭烏黑順滑的青絲散落下來,墜在那張粉雕玉琢的臉蛋側邊,與那稚氣未脫的眉目相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夏翰明與外孫女雖已有好些年不曾見了,可她這般散落頭發的樣子卻與女兒幾乎一模一樣。


    他的發妻早早得病沒了,女兒小時便經常散著一頭青絲,纏著他給梳發髻。想到這裏,他的眼窩一陣發熱,握著外孫女的的手又緊了緊,“月啊,你是月兒。”


    蘇璃月的眼淚也被招了出來,許是原主對老人家愧疚太深,那眼淚竟狂流不止。


    想到方才的一幕,夏明翰以為她是被這些人嚇到了,轉身怒斥道:“府上竟養了你們這一群有眼無珠的,通通杖責五十,趕出府去!”


    話音甫落,求饒聲此起彼伏。


    蘇璃月暗暗望向眾人,見那尖嘴猴腮之人卻躲在眾人身後,不敢出聲。她眨眨眼睛,柔聲說道:“祖父,此事怪不得大家,他們也是被人愚弄了。”


    之後,蘇璃月便將那人是如何騙得自己玉佩的事情說了出來,眾人方知都是受了騙,不等老爺發話,便將那人摁倒地上打了起來。


    “老爺,這許是小姐的玉佩。”待到那人被打得昏死了過去,一人畢恭畢敬地將那玉佩奉了上來。


    夏翰明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枚玉佩,仔細端詳了一陣,想起舊事,不由得老淚縱橫。


    這玉佩是他在蘇璃月出生前便已準備好的,在那圓滾滾的小丫頭降世後,親手給她係在了脖子上。


    他收迴思緒將玉佩遞給蘇璃月,卻見到後者手上一片紅斑,當即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蘇璃月目光故作不經意間落到方才那婢女身上,“無妨,被茶水燙到了而已。”


    那婢子高聲驚唿,“老爺饒命,奴,奴婢並非故意。”


    夏翰明麵色陰鷙,指著她與那昏死之人,“把這兩個混賬東西,杖責五十,趕出府去!其他人愚鈍蠢笨,傷了小姐,杖責二十。若日後再有犯者,定嚴懲不貸!”


    因著擔心蘇璃月有被傷到,夏翰明叫來了京城的名醫為她診治,當得知她不過是受了些輕的擦傷,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當年他得知蘇佐儒聽信命師之言,要將蘇璃月與蘇璟深送出尚書府時,勃然大怒,當夜便趕到了尚書府,要求將外孫和外孫女接迴丞相府。


    可蘇佐儒卻是將他按在座位上,正色道:“嶽父大人,這事兒當真由不得我等凡人之輩。”


    “大師已算的清清楚楚,這倆孩子都是送子娘娘跟前的仙童,送出投胎不過是一時應急,成年之前都是要被收迴去的。但若是送出去藏匿起來,待到平安成年再接迴便可福壽無雙,長命百歲。您也不必擔心孩子的生活,我已將所有都打點妥當,也派了最忠心的人護著他們,他們在外的生活不會比在府上差的。”


    夏翰明勃然大怒,“哪個混賬說的鬼話?你好歹也官至尚書,自小亦是博覽群書,怎麽會聽信這等胡言亂語!”


    蘇佐儒被他的眼神震懾了一番,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女婿是他們的親生父親,若不是為他們著想,怎會舍得送他們出去。況且大師也說了在此期間親人決不能前去探望,漫長的十數年不能見自己的孩子,女婿亦心痛萬分。可若當真為了私心,將孩子留下,那大師一語成讖,兩個孩子出了什麽意外,我死也無顏見婉言了。”


    也正是這句,令夏翰明不再堅持,也不敢去看這兩個孩子,隻能暗中派人常送去一些銀兩。


    思及此,他麵帶著愧色,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若不是為你與璟深二人……”


    話未說完,便又是一聲歎息,即便現下,他亦不敢說出接迴二字。若是他執意如此,真出了什麽意外,他亦無法原諒自己。


    察覺到他話中的異常,蘇璃月猛地想到前世的蘇璃月迴蘇家的時候,蘇佐儒千叮萬囑不可將當年命師之言再說與旁人。當時的蘇璃月隻當是怕說出來命數上會有什麽影響,現在想想他不過是怕被老嶽父責罵罷了。


    當年母親去世後,莊玲玉不知從哪找的所謂得道高人,算得她與哥哥蘇璟深皆是禍星降世。還說哥哥克死了母親,而剛出生的她更是天煞孤星,若兩人養於家中,必將給蘇府帶去滅頂之災,故而蘇佐儒心生懼意,聽了莊氏的話,將她與哥哥都送了出去。


    怪不得她還納悶,外祖父那般疼愛自己與哥哥,為何會同意將他們送出去。想來,定是那蘇佐儒在中間撒了謊,欺騙了外祖父!


    這個蘇佐儒,到真是一個自私至極之人!


    蘇璃月心頭閃過一絲冷笑,眨眨眼,眸中又蒙上一層水霧,“月兒知道自己是天生孤命,禍星降世。若留在家中便會克死親人,阿月又怎麽可能因著自己的私欲,而要拖著所有人陪我一同遭罪。今日來看祖父,確是思念至極,原是想遠遠看上一眼,卻不想遇上那些個事。”


    “災星臨世?不是你們乃仙童轉世,養在家中恐不能長大嗎?”夏翰霎時明白一切,拍案而起,“原是那蘇佐儒欺騙於我,看我如何收拾他!”


    說著,他便作勢朝外走去,被蘇璃月攔了下來。


    “外公,這些事都已過去了,切莫再提。若因為外孫女,讓您與父親生了嫌隙,那便是天大的罪過了。想來父親也不是有意為之,您也無須生氣。”


    與外祖父說這些,不過是提醒他老人家要多防備蘇佐儒罷了,前世外祖父被陷害一事,隻怕與他也脫不了關係。


    不忍外孫女為難,夏翰明這才作罷,卻也在心中對蘇佐儒生了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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