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星槿陽的不睦、寶鶯的囂張、小姐的偏袒,添星院裏一時之間竟人人自危。


    催雲喚月心中著急,私下裏找眷星和槿陽談了不知幾迴,可素日裏親親熱熱的兩個人,竟都成了倔驢,任是催雲跑斷了腿,磨破了嘴,也無濟於事。


    催雲在抱廈裏準備茶水,又急又氣,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喚月就在旁勸她:“你也別惱她們兩個了,都是一時杵了肺腔子,耍起了孩子倔脾氣,再緩她們幾日,等到時候了,尋個合適的時機,找個台階,再拉扯兩把也就好了。”


    催雲掏了帕子飛快了在眼下按了按,又瞥了眼明間裏,然後小聲對喚月說:“我哪裏隻是氣她們兩個……”


    喚月也抬眼瞧了瞧明間,“小姐她…咱們服侍小姐這麽久了,小姐不是那種耳根子軟的人,不會分不清親疏遠近,對錯是非的……”喚月想起了紀準那日的模樣,一時間自己心裏也沒了底。


    催雲將手中的竹石芭蕉青花盞放在案幾上,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不行,我得去同小姐說,這院子裏萬不能人心不齊。今兒就算我被哄攆了出去,我也要和小姐直言。”


    喚月一驚,剛要攔她,催雲一扭身,掀了簾子就進了明間,轉過隔扇,幾步來在紀準的黑漆描金榻前,噗通一聲跪下。


    喚月也跟在催雲身後急急跪下。


    紀準正在迎枕裏捧了書看,冷不防二人如此舉動,被嚇了一跳。


    “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麽?”


    催雲心中狂跳,她咬咬嘴唇終是說道:“小姐,奴婢今日有一言不得不講。”


    紀準看她二人的神情,就已經猜了個大概。她將手中的《美芹十論》放在榻邊的小幾上,語氣平和:“請講。”


    催雲就將這幾日院中的種種變化,眷星槿陽的矛盾,寶眷埋下的禍根一一講了。


    最後,催雲以頭杵地,泣不成聲:“小姐,奴婢講一句萬死之言,今日種種,皆因您有失公允造成。就算催雲今日被發買了,奴婢也得講出來。”


    喚月雖然沒說什麽,但也深深拜倒。


    紀準心中動容,得如此忠心的丫鬟,是我之幸事。


    她輕輕歎了口氣,起身下榻,親自將催雲和喚月扶了起來。攜了二人的手,鄭重說道:“你我三人,雖為主仆,卻似姊妹,可你們細想,從前姑且不論,單說這一年,我做事可有紕漏之處?”


    紀準這麽一說,催雲、喚月也冷靜了下來。


    誠然如小姐所說,她們心中再清楚不過。自從小姐腿傷痊愈後就換了脾性,事事洞悉,步步謹慎,當初鞏六子的事還是小姐揪出來的。


    這麽一想,催雲、喚月心中稍安。


    “小姐,那……”催雲剛要問。


    紀準擺手,打斷了催雲的話。


    “你們得信我,我自有分寸,有些事沒同你們講,不過是為了讓戲更真。”


    催雲和喚月這樣的大丫鬟,再聰明不過了,就算沒明白十分也清楚了八分。


    小姐對院中發生的事並非全然不知,渾不在意。相反,小姐不僅了解,並且還在計劃著什麽……


    雲、月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也不在多言了。


    秋意漸濃。


    寶鶯才來添星院小半個月,卻已然成了這院中數一數二的丫鬟。


    雖說還是個三等丫鬟,可在小姐跟前大為得臉,小姐吃的用的也賞賜了她不老少。


    院中的丫鬟婆子們也漸漸有了選邊站隊的趨勢。


    一邊是擁護寶鶯的,一邊是討厭寶鶯的。雙方在這小小添星院中共事,自然摩擦不斷。


    小來小去的摩擦多了,就成了正麵衝突。


    在一個秋日的午後,惶惶不可終日的大小丫鬟們終於爆發了。


    “寶鶯!你今兒給我解釋解釋,牆根兒那堆得爛葉子是怎麽迴事!”眷星叉著腰,一隻手指著遠處堆著的枯枝爛葉。


    寶鶯挎著個笸籮,聽見有人叫她,不緊不慢的轉過身來,上下掃了眼眷星,說道:“哦,是眷星姐姐啊,找我有什麽事嗎?”


    眷星氣不打一處來,又重重的點指了遠處的樹葉,“我問你,那牆角的樹葉為什麽沒有收起來!”


    自從那日小珍的事後,起初寶鶯心裏還有些惴惴,但幾日下來,不但平安無事,這院裏有些小丫鬟還上趕著巴結她。


    寶鶯被捧得有些飄飄然,也不再將眷星放在眼裏。


    “哦,你說這樹葉啊,我今日還沒來得及收,等會兒我閑下來再說吧。”


    眷星冷笑:“嗬,等你閑下來?若是單今日也就罷了,這爛樹葉子都堆在牆根兒幾日了!我怎麽從沒見你收過!”


    寶鶯漫不經心的翻著笸籮裏絲線繡樣,嘴上輕巧道:“這不是入秋了雨水多嗎,那葉子被打下來不老少,今兒掃了明兒又落,你敢情是不知道這沾著水珠的葉子有多難掃了。”


    眷星氣惱:“你滿府裏掃聽掃聽去!哪個粗使丫頭是你這般刁饞憊懶的!”


    寶鶯一拍筐子說道:“是不比你勤快,你既然這麽勤快,你就去掃了好了,同我在這裏嚷嚷什麽呀!”


    啪~


    眷星一手掀翻了寶鶯手裏的笸籮,針頭線腦撒了一地。


    “你!你幹什麽吖!”寶鶯衝眷星叫喊道。


    眷星上前一把揪住寶眷的袖子:“走!你這扯皮的懶貨!今日就跟我到小姐麵前評理去!”


    寶鶯往迴撕扯著自己的衣袖。


    兩人的爭執聲越來越大,引來了院中的丫頭婆子,槿陽也被驚動了。


    “這是怎麽迴事?”槿陽上前詢問。


    槿陽為人軟和好相處,說話也是柔柔的,院子裏誰有點什麽事也願意同她講。


    大家見是她來了,就有圍觀的丫頭說道:“好像是眷星姐姐和寶鶯因為掃院子的事兒起了些小爭執。”


    槿陽扭頭看了看寶鶯,“寶鶯,你沒事吧?”


    寶鶯見槿陽詢問自己,順勢掏出帕子,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槿陽皺眉,又看看對麵的眷星:“眷星,有些話我本不該說的,可你太過分了,咱們都是一個屋簷下當差,應該和和氣氣的才是,你怎麽能動不動就欺負寶鶯呢?她礙著你什麽了?”


    眷星睜大了眼睛,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此時眷星覺著又好氣又好笑:“我過分?我欺負她?你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說我的不是!你怎麽不問問她都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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