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


    白馬寺。


    位於汴京偏西方向,離盂蘭法會舉辦地最近,比大行寺還要近。


    因為盂蘭法會本來就是由白馬寺受皇命籌辦,山門外還能看到不少工匠,搭建講經台,辯法台,裝扮鮮花,翠竹,圈出百姓聽經聞法的場地,以及前排貴人的專座等。


    陳景金山寺一行人。


    跟隨著玄明大慈寺一行人來到白馬寺。


    行至山門前,隻見正殿側有一尊韋陀像,威武霸氣,怒目圓睜,身披魚鱗金甲,將降魔杵扛在肩上。


    陳景與玄明作為各自寺廟主事,並排走入白馬寺,其餘眾人緊隨其後走入。


    金山寺:十三人。


    大慈寺:十四人。


    小和尚見有近三十名和尚齊至,連忙轉身去叫老和尚。


    很快,一名白須白眉的知客僧上前迎接,對眾人行了一個佛禮:“阿彌陀佛,貧僧乃白馬寺知客長老——廣賢,見過諸位同門。”


    眾僧皆迴了一個佛禮,玄明老和尚則取出特殊僧碟,率先開口道:“貧僧乃大慈寺講法僧——玄明,受皇命負責盂蘭法會第二場法事,為了法會能少些波折,特來求廣賢師兄尋個方便。”


    廣賢接過僧牒仔細查看,點了點頭道:“自無不可,本寺還有不少禪房空置,玄明師弟可任選一間清修,不過這幾位同門,也都是大慈寺的僧人?”


    陳景見自己被知客長老點名,也連忙站了出來,行了一個佛禮道:“小僧乃金山寺辯法僧——千葉,並未受皇命,隻是純粹為瞻仰佛祖舍利而來,也欲在白馬寺掛單。”


    此言一出。


    殿中數雙眼睛同時望向陳景。


    沒有特殊僧碟,卻來白馬寺掛單的和尚其實不少。


    不過這些和尚都是以個人身份,亦或者小寺小廟,夠格參加盂蘭法會的寺廟一個沒有。


    反正沒有誰認得,掛單失敗沒有任何損失,一旦證明自己的向佛之心,有白馬寺背書,那就是一本萬利的事。


    但金山寺這種有名有姓的大寺廟,一旦被白馬寺拒之門外,麵子可就要丟大了!


    “…………”


    “佛祖舍利人人皆想瞻仰,但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任何人瞻仰都需多名僧人陪同,本寺能力不足,不能在確保舍利安全的同時,讓世人都能瞻仰到佛祖舍利。”


    “但也不願意將向佛之人拒之門外,所以想出了以佛詩證佛心的辦法,若師弟能證佛心,便可擇日瞻仰舍利,掛單自然也是應有之義。”


    廣賢這話說的滴水不漏。


    話音落,就有一名小和尚把陳景帶到一張桌案前,筆墨紙硯早已擺好,並且旁邊早已有三名僧人。


    一個枯瘦臉,一個盤圓臉,一個大高個,枯瘦臉和尚顯然早有準備,提筆,蘸墨,奮筆疾書寫下一首佛詩。


    “燭火搖曳映佛影,虔誠放眼梵可鑒。”


    “蓮花法座心安放,清風徐來蕩心香。”


    陳景瞥見了對方所寫的佛詩,平心而論,算是一首中規中矩的佛詩。


    不過反正不比文采,無傷大雅,不過問題是過於淺顯了一些,大部分禮佛的僧人不都是如此。


    果然,廣賢和尚禮貌性的誇獎兩句,就把這枯瘦臉的和尚請下山。


    然後是圓臉和尚,思索片刻後也提筆疾書:


    “佛前焚香心如水,虔誠向佛無所求。”


    “除了塵心盡是佛,明滅自在心之舍。”


    這首比上一首還不如,圓臉和尚也沒能在白馬寺掛單。


    然後第三個大高個和尚,也沒有逃脫被請下山的命運,不過陳景沒有瞥見他寫的詩。


    將看到的兩首詩查了一下,竟然都能在網上找到。


    兩名僧人,也如同無相世界的朱魁,有一部分現實世界的知識,成為了他們腦海迸發的靈感。


    “…………”


    連續三人失敗。


    他們所寫的佛詩不管好壞,至少精心醞釀了許久,但千葉決定來白馬寺掛單,完全是到汴京城之後臨時起意。


    玄明老和尚不由看向金池,見對方老僧入定般,不解道:“你對他很有信心?就眼看著這個小和尚胡作非為,我大慈寺和你金山寺齊名,丟了臉,可連帶著我大慈寺的麵上無光啊!”


    金池依舊不為所動,冷聲道:“沒信心,不過你當這小和尚是為了給我這個老和尚爭口氣?他有自己盤算,信不信發瘋砸了佛像也阻止不了他!你不是已經分到禪房,怎麽還這看戲?”


    玄明沒好氣道:“好心當做驢肝肺,我在這裏,你就可以解釋你是來找我論禪,他完全是個人行為,保住你金山寺的顏麵。”


    “動了!”


    “千葉師弟動了…………”


    兩個老和尚正在鬥嘴的時候,一名武僧突然開口道。


    陳景思索片刻之後,也拿起毛筆開始書寫,沒有選擇抄襲,反正隻是表意而已,一首打油詩足夠了。


    今日白馬寺,一紙佛心驗。


    誰言?空談。


    我言叩佛三千年,山裂石崩額頭爛。


    堂前長跪不曾起,肉化泥塵骨生根。


    歲歲年年多燃香,千丈山上寸木無。


    昔年誦經飛濺沫,今已成塘遍生蓮。


    行至佛陀處,一頁空紙還?


    “…………”


    陳景連寫了三段,不過都是以同一句進行收尾。


    將寫好的詩遞了上去,廣賢和尚臉色變了又變,深吸一口氣道:“普德,普真,去為大慈寺和金山寺的師兄,安排禪房。”


    眾人一驚,雖然並不知道陳景寫的什麽詩,但毫無疑問是通過了!


    等到兩個小和尚帶著人群離開,一個知客小和尚不解的問道:“師父,你不是說有貴人在寺裏,除了與盂蘭法會相關人員,絕對不接待外來人員,難道他的詩寫的很好?”


    廣賢露出一抹苦笑:“這已經不是寫的好不好的事,而是他詩裏所表達的意思,我向佛之心,已經超過了你白馬寺的規矩,你若不許,保不齊我會幹出什麽事。”


    “若今日我白馬寺以向佛之心不足,將這個小和尚趕下山。”


    “他將這首詩外傳出去,然後上山來偷佛祖舍利,我白馬寺該如何自處?”


    知客小和尚認真思索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若我寺嚴重處罰他,甚至殺了他,對方就是因白馬寺不公舍利私藏,寧死也要向佛的虔誠之徒。”


    “我白馬寺自證汙穢,自掘墳墓,若不處罰,那盜舍利的人將多如過江之鯽,所以隻能認可他的向佛之心。”


    廣賢無奈點了點頭:“若是作詩,我是裁判,他作出一首千古名篇也沒用,但他一首詩卻讓我等陷入到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矛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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