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閃一閃亮晶晶。


    夜晚的星空璀璨且不失神秘。


    夜空下,茅草屋騰騰向外冒著熱氣,似屢屢靈氣飄升著。


    許默坐在木桶裏,使勁蹭著身子,每蹭幾下就要聞一聞,看看還有沒有那股嫌惡的血腥味了。


    他本身並不在意那味道,可不想讓月月也沾染上。


    小時候他們兩個就睡在一個被窩裏,後來大娘沒了,他本想分開睡。


    但月月總是抗議,說自己被窩裏隻有一小塊地方是熱的,許默的就不一樣,哪哪都是熱熱乎乎,接著就往裏一鑽,死活不肯出來。


    許默沒辦法,隻能依著,時至今日他們依舊睡在一起。


    他繼續蹭著身子,用足力氣,直到左腹處時才放緩了下來,這裏有一道疤痕,不敢太用力。


    早些年,月月有個任性的毛病,動不動就喜歡離家出走,但每次都能被他找迴來。


    最後一次,月月幹脆帶了把匕首,見到許默直接捅進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淋淋的。


    許默不明所以,但依然忍著劇痛將月月攬進懷裏,自己隻有這麽一個家人了,說什麽也不願再失去。


    迴去後,許默找了幾個跳大神兒的,又找人畫了兩張同心符,分別刻在自己和月月的左肩上。


    這樣一來,不管月月跑多遠,隻要自己心思一動就能找到她。


    別說還真有用,從那之後,月月就變了個人,非但不跑了,還幹起了家務活,跟個小媳婦似的。


    許默自然心滿意足,雖說積攢了幾年的積蓄都敗霍光了,但他並不在意。


    洗完澡,許默坐在門檻上望天。


    空中有流星劃過,飛到半路還抖了幾下,晃出奇異的軌跡。


    他正看得出神,突然一個酒壺橫飛過來,習慣性伸手接住,猛的往嘴裏灌幾口,留下半壺以備它用。


    這是他和海子獨有的交流方式,看來明天又要出城了。


    海子臨走時告知,明天會出現大批蠻人,讓他把劍磨快一點,省的露出碗大個疤,留下月月獨守深閨。


    玩笑歸玩笑,許默還是把劍又好好磨了磨。


    清晨天還沒有完全透亮,一群人就匆匆出了城門。


    他們穿著極其簡陋,像是把幾塊破布拚吧拚吧貼在身上一樣,其中還屬許默比較新穎,衣服上有幾個花形補丁。


    月月總是這麽別出心裁。


    “許哥,今兒怎麽這麽早啊?”


    胖子疑惑,通常蠻人都是下午才會出現,他們出城也都是太陽曬到屁股了,才會出來,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


    至少他是頭一迴碰到。


    “海子哥說了今天蠻子多,咱們人少,先找個地方挖幾個大坑,布置點陷阱什麽的。”


    許默說起來很輕鬆,但心裏清楚,今天不好過。


    不是因為蠻子多,而是他們人實在太少了,還是上迴那七八個人,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一行人在沙漠中流浪,身後留下一竄很長很遠的腳印。


    根據海子給的地圖來看,再朝前走一會兒應該就到了。


    許默四下望了望,右手邊有一片沼澤,這在大漠中顯得很突兀,但它確實就在那裏,而且一直在。


    隻要是個東臨的人都知道那裏有一片沼澤,據說裏頭有很濃的沼氣,毒性很強。


    所以盡管它突兀也沒人願意進去,一探究竟。


    不過很多大修行者都進去過,認為那個價值連城的寶貝就在裏頭,可結果終究是不盡人意。


    許默也不喜歡靠近沼澤,他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不想被毒氣索了性命。


    但是說真的,那片沼澤帶來的違和感,確實很吸引人。


    一行人盡量繞開沼澤,找了個落腳地開始挖坑。


    日照三竿,許默汗流浹背的坐在黃沙上,佝僂著身體,喘著粗氣,嘴裏還不停叨叨道:“水......水......水。”


    有人拋過來一個水袋,許默緊忙往嘴裏灌,舒爽快感不言而喻。


    酣暢淋漓的感覺讓他像脫韁野馬般,搖晃著身子跳起舞來,接著一夥人都開始跳舞,嘴裏還哼唱著不知名的民謠。


    “沙沙......沙沙”


    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一夥人打個機靈,連忙從沙坑裏爬上來。


    他們像是一群地鼠,隻露個腦袋,在哪兒觀察。


    眼見黑壓壓的一群蠻人風塵仆仆奔過來,有幾個開始心虛,小腿哆嗦起來,但又看到蠻人一波一波的陷到沙坑裏,他們突然又不怕了,眼露崇拜神色看向許默。


    太陽越落越低,蠻人越來越少,也越來越近。


    “噔......”


    許默在劍上輕彈一下,餘音繞耳,美妙絕倫,他吹響了號角。


    一夥人拚命爬出沙坑,撒丫子衝上去,霎時間衝進了蠻人群,左劈右砍,血沫子肉沫子橫飛。


    許默一劍刺穿蠻子喉嚨,拔出來時鮮血就像魚吐水一樣,憋足了勁兒呲出來。


    黃沙中浸入血水,不斷擴散,像極了大紅色花朵緩緩盛開。


    蠻人實在太多了,許默氣喘籲籲,早就沒了先前的氣勢,剩下的隻能算作掙紮,同他一樣掙紮的還剩四人。


    “許哥有蠻子跑過去了。”胖子驚叫一聲,嗓音因幹渴而變得嘶啞起來。


    許默猛地迴頭,有幾個蠻子漏網了,正跌跌撞撞的朝前奔著。


    “他娘的!”


    許默追在後麵,說什麽也不能讓這群蠻子跑到東臨城去。


    跑著跑著,許默腳步放緩了,幾個蠻子衝進了沼澤,怕是會被毒死。


    許默想走,又怕蠻子外一不怕毒氣怎麽辦,那豈不是要跑到城裏去了。


    他拎著劍走一步退一步,再走一步,再退一步,最後罵了聲畜生,跟著衝進了沼澤。


    沼澤裏綠蔭茂密,隻有絲絲縷縷光束射下,縱橫交錯,像一張密而不實的天網。


    許默試探著前行,一步一個腳印,直到發現前麵有幾個影子在晃悠,他才大步追上去。


    到了近處,他才發現自己的但心完全多餘,幾個蠻子陷在泥濘之中,還想著往前走,結果越陷越深,現在就隻剩下個頭還露在外麵。


    最巧的是,許默剛好也陷了進去,也是越陷越深,不過差別就在於他有腦子,知道隻要自己不動,陷的就不會那麽快。


    左右看了一下,他很快發現前麵有一根樹藤,連著的是一棵老樹,粗壯且茂盛。


    許默用劍一挑,樹藤就到了手裏,緊緊攥住這跟救命稻草,他費力的往前踱步。


    同時他也發現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不是累了,是這裏的沼氣讓自己中了毒。


    沼毒不算劇毒,沒有瞬間毒死人的能力,隻會慢慢侵蝕,先是身體,再到神誌。


    許默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拉著藤條繼續前行,他要在神誌不清之前從泥濘中出去,不然就沒有然後。


    他一步步走向古樹,同時神誌也開始逐漸模糊,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有些提不起來。


    可他的手卻始終沒有鬆力,單純依靠著下意識前行。


    最後,許默感覺自己可能撐不住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看東西都是一個影,兩個影再到多個影子疊加晃動。


    “砰”


    許默一頭砸下去,出了聲音,用手摸身子下麵,沒有軟趴趴的感覺,反而覺得很結實。


    是老樹盤的根,就這麽一塊地方,落座在沼澤中央。


    他撐直雙臂,用出吃奶的勁兒,脫離了那片泥濘,最終癱軟在地。


    緩了一會,感覺稍微好受些,許默又渾渾噩噩的爬起來,他想走可是要怎麽走?


    他把頭抵在粗壯的樹幹上,凹凸不平又略帶裂紋的樹皮硌得有些頭疼,便用手撐著脫離開來。


    樹葉晃動,隨風而擺。


    許默覺得老樹好像在跟自己撒嬌,看來自己真的是要死了,就連樹都能看對眼嘍。


    撫摸著樹皮,其實自己早知道這裏有這樣一顆老樹,雖然從未來過,但就是清楚的知道。


    “或許這就是那家夥口中的天算之力吧!”


    許默感覺頭越來越沉,知道是毒氣慢慢侵入體內造成的。


    通常人死前都會一通胡思亂想,最終在迴憶中歸去。


    可他沒有那個閑暇,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也什麽都不想去迴憶。


    許默的手依然支在樹幹上,輕輕左旋,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疑惑,但還是任由著去做了。


    隨著手掌旋轉,老樹由茂盛變為蔥鬱,再到脆嫩,最終變成一把亞黑色尺子,插在地上,隻露出半截在外頭。


    許默踉蹌幾步,想把它拔出來,身子一歪,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眼睛一閉,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東臨城下,月月端著水盆眺望,心想怎麽還不迴來。


    突然,她感到左肩一陣劇痛,水盆“哐啷”一聲跌落地上,連忙跑進城。


    等她跑到城門樓上時,已經臉色煞白,汗水從額頭花落到臉頰兩側。


    “老爹,我......我哥......出事了!”月月喘著粗氣,有氣無力說道。


    海子在一旁虎目瞪得溜圓,急切問道:“小許子在哪了!”


    月月虛弱的伸手一指,道:“沼澤。”


    海子蹭一下竄出去,眨眼功夫就已經騎馬出了城。


    海老爹皺著眉望向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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