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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這就是隹十說的,生命的起源嗎。


    我一步一挪的向前走著,每次移動都幾乎要跪倒在地。


    戰栗的視線內皆是連綿不絕的蒼白,無數剝離血肉的骨骼、頭顱密密麻麻的堆積在橫無際涯的坑洞中,隨著穿梭而下的乳白色湍流緩慢的起伏,最後於深埋於泥層岩石的恢弘建築底部,形成了一片由難以計數的屍骸所構築的白湖。


    而堆積層疊的骷髏中,有著不少我從未見過的生物,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難以形容的畸形,像是孩童隨意拚插的積木般詭異的豎立著。


    但不論是細小如豚鼠的尖牙,還是長達十幾米的巨型脊椎,無一例外均閃耀著怪異的輝光。那些從牆壁管道內淌下的液體,像是有了生命似的蜿蜒爬行在慘白的骨質表麵,蛆蟲般不停地扭動。


    盛滿了眼眶的白色徹底壓垮了我的理智,在無法形容的衝擊下,我仿佛瞥見多如牛毛的幽影,徘徊於骨骼交錯的空腔內,監視著我,竊竊私語。


    不知不覺,我的腿腳動了起來,朝著一望無際的湖麵機械的邁去。


    那些縈繞在耳畔的聲音,那些虛幻縹緲的暗影,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我能聽見浩如繁星的忠告、囑托、爭論,像是靜月下穿行於草木間的昆蟲,敲打於窗頁的暴雨,但所有內容都被鼓脹的嘈雜切做淩亂的肢節。


    將死的字詞隻能帶來輕細的嗡鳴,和鑽入靈魂最深處的誘惑,


    再近一些......再多一步......再看一眼......


    我就能理解,投入,升華......


    直到跨過隱秘的邊界,萬物都於此刻變得無比明晰,


    “......知識、真相、誕生、死亡。


    跨越億年的輪迴、孕育舊神的深空,古老的一切,永恆的起源。


    紮根於此、沉睡於此、枯萎於此,靜候著你的開悟、你的降臨、你的迴歸——


    竊賊!”


    突然!鋒銳的寒意瘋狂地鑽入腳踝!痛苦、恐懼、絕望一並傳來!我雙肩一震,立刻麵容扭曲的低頭,死死瞪著自己探進湖麵的右腿!


    拚命掙紮間,飛濺的液體如同剃刀,夾雜著瘮人的冰冷。我幾乎能感覺到皮肉逐條脫落,鮮血噴湧而出,灑在扣住我肌腱的骨掌之上。


    “我靠!”


    狂嚎著,遲鈍的大腦終於恢複了作用。望著那條從殘骸中探出的骨架,瞬間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炸裂般燥熱了起來!


    我拋棄了所有體麵,一邊癡呆似的哀號,一邊連滾帶爬的逃迴了岸上!


    雖然是區區半米的路程,但還是差點將我的三魂六魄全剮了個稀碎!我如同落水的野狗般斜躺在地,驚魂未定的倒蹭至幾米開外,這才騰出空閑來調整淩亂到極致的氣息。


    “艸!什麽情況!這tm——等、等等——”


    來不及感歎,我轉瞬間起身,焦急的四下尋找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瑤!你在哪?!瑤!”


    可任憑喊至喑啞,容納白湖的偌大空腔甚至都傳不迴一絲迴聲,仿佛天地間就隻剩下了我,和萬千浮動的枯骨,


    “瑤......”


    彌漫的寂靜壓垮了最後的防線,我頓時感到天旋地轉,一屁股跌在了堅硬的地麵上,躺在不遠處的便是塤猙獰的屍體。


    洶湧的情感從內衝刷著我的軀殼,波濤般拍擊於塞滿礫石的心髒。骨節與肌肉的交錯聲一路蔓延至耳蝸,我戰栗著,再也攔組不了滿溢的悲哀,趁苦苦維係的理智崩碎前,淚水已然沾濕了衣襟。


    “為什麽......”


    從胃部深處生長的劇痛將我按在原地,蜷縮於磅礴的白湖邊緣,我宛如一葉微不足道的浮萍。


    所有我熟知的人都在挨個消失,先是大漢,再是瑗,現在連瑤也——


    我死咬住舌尖,卻壓製不住脫口而出的啜泣。


    究竟還有多少未辯解的謊言,多少未兌現的承諾,多少期盼,多少信賴。我想起大漢鼻青臉腫的笑容,想起陽光下瑗清澈的雙目,想起瑤重拾希望的眼神。


    但道最後,我還是連繼續撐下去的理由也失去了。


    玦不會迴來,我也沒法帶你逃出去。


    這就是真相,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


    為了活下去,為了懷抱無法消散的愧疚活下去,我真的一直在努力。


    可惜我沒騙過自己。


    想著,我緩緩起身,淚水縱橫的麵龐竟帶上了如釋重負的表情,至少,不用在這樣下去了。


    古老的白湖越來越近,我能感受到打在皮膚表麵的清冷。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拒絕它的召喚,畢竟這是最便捷的救贖。


    我忽然想通了,就算他們重新迴道我的身邊,我也早沒了麵對他們的勇氣,與其享受自己所埋的惡果,倒不如一了百了,哪怕這是逃避,但我亦沒有其他的選擇。


    “慢著。”


    就在我距湖麵僅有一步之遙時,一道怪異的聲音卻莫名響了起來。


    “誰?”


    不肯消亡的恐懼再次躁動,我警惕的收迴步伐,焦急的望向聲音的來源。


    “竊賊,你還有罪孽未償。”


    從容不迫的音調自白湖中心的方向傳出,聽上去極為不自然,感覺那不像是出自一人之口,仔細聽的話,其中似乎包含著各式不同年齡、性別的講述者,他們的聲線紛雜的重疊在一起,有種超脫於凡世的味道。


    “竊賊?是說我嗎?”


    看不見聲音從何而來,我隻好一邊注視著白骨堆積的湖麵,一邊小心的退到幾步開外。


    “帶迴我們的遺產。”


    似乎聲音的主人並不打算迴答我低級的疑問,隻是通知般下達起含糊的命令。但就在我疑惑它為何自信我會乖乖認命時,卻陡然聽見了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接迴舊神的枝丫,我們會填補你失去的一切。”


    突然,我心中的霧靄頓時一掃而空,殘留的隻有難以言喻的激動。


    像是怕這份來之不易的恩賜溜走,我趕忙追問道,


    “你說我失去的東西,是指......”


    然而懷疑的話語隻說到一半,我便整個愣住了,因為在湖麵中心緩緩升起的由骸骨搭成平台上,正趴著道暗紫色的身影。


    盡管距離極遠,但我還是認出了,那是瑤。


    不假思索,我扯著嗓子吼道,


    “說!要我幹什麽!我全都做!那什麽枝丫什麽舊神的,我絕對——”


    此時,我心潮澎湃,腦海中充斥著將要久別重逢的感動。但卻全然忽視了藏在虛偽的善意背後,是怎樣高昂的代價。


    聲音中透不出任何感情,隻有遠超於俗世的輕蔑,


    “帶迴來,那個叫做瑗的女人。”


    聽清最後一個字的瞬間,我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因急切而揮舞的手臂也凝固般卡在了半空。


    大腦一片空白,近乎是出於本能,我操縱著僵硬的唇齒呢喃道,


    “為什麽,為什麽是她?為什麽是她?!”


    長風肆掠,迴複我的是雷鳴般威嚴的口吻,


    “森林不會放過它的獵物,


    尤其這獵物就是森林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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