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與古蜀邊境的一片荒山內,正有幾百個工人在裏麵采集鐵礦石。負責趕車運輸的是大涼的官兵,而挖礦洞采集鐵礦,背著鐵礦裝車這些危險係數很高的工作卻是古蜀的人。


    他們當中有流浪漢,有被拐賣的兒童,還有十三年前的戰俘。當初意氣風發的戰士此時卻成了敵國的奴隸,一個突擊隊的五十號人,到現在隻剩下了十五人。


    這些古蜀的人,每天吃最少的飯,幹最累的活。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大涼的士兵烤著火,吃著肉。而他們隻能吃儲備箱裏早已餿爛的飯菜。


    他們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最後的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死。但是那僅剩的十五名突擊隊的士兵,盡管已經經曆了十三年的侮辱,甚至親眼看著自己的同胞,兄弟死在麵前,他們的眼中依舊存在光芒。他們始終相信,他們會離開這裏的,他們相信他們的國家沒有忘記他們。


    “後麵的動作快點兒,再這樣磨磨蹭蹭的一會就別吃飯了!”一名監工的大涼士兵揮舞著皮鞭,狠狠的說道。看著眼前被嚇得一哆嗦的眾人,這個士兵心裏很滿意,驕傲的同時是對這些蜀人無比的蔑視。他轉過頭和其他士兵去聊天了:“聽說了嗎,蜀國的大王子要成婚了。”


    “我迴家探親的時候就聽說了,你們猜猜女方是誰?”


    “蜀國大臣家的千金?”


    “其他諸侯國的公主?”


    “你小子行啊,猜對了一半。”這名士兵對第一個迴答的士兵說道,然後又繼續開口:“護國公,樓將軍家的千金。不過我實在想不通的是,為什麽蜀王還會給咱們發請柬。你們說王上會派人去嗎?估計就算派人去,也會是去侮辱蜀王吧。仔細想想,合適的人有點少。不過能侮辱古蜀就好,哈哈哈。”


    此時一個背著竹簍的工人聽到“樓將軍”三個字的時候,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但是很快就加速離開了這些涼兵的視野,迴到了昏暗的礦洞。


    到了夜深休息的時候,後山的山坡上圍著十五個人,他們正是當年突擊隊活下來的人。他們兩條手臂的上端都有一個圓形的疤痕,掩蓋了之前的刺青,右臂上是“樓”字,左臂上是“蜀”字。


    樓夜桐的親信部隊的人右臂上都有一個“樓”字,是他們自發刺上去的。後來樓夜桐發現,主動稟告了蜀王,並要求他們每人的左臂上都刺上一個“蜀”字。雖是我樓家軍,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忠於古蜀。盡管這件事得到了蜀王的讚賞,但是還是在蜀王的心裏紮了一根刺。


    “今天我聽到那群涼狗說,咱們的大小姐要成婚了,嫁給大王子。”為首的人之前是樓夜桐的家仆,被樓夜桐賜了樓姓,叫樓參福。


    “當時大小姐也就一歲半,現在都成了大姑娘要嫁人了。可惜咱們不能在她身邊保護著她。”


    “是啊。”


    ……


    這群漢子說著說著,還要抹起了眼淚。訓練的時候沒哭過,離開家上戰場的時候沒哭過,被俘受盡折磨和侮辱依舊沒有哭過。但是現在他們想起樓將軍,想起家鄉的種種,十三年了,心終究會軟下來的。直到現在他們的眼中還有希望之火就已經是莫大的成就了,之前死去的兄弟都是因為要喚醒那些麻木的流浪漢和拐賣來的蜀人內心的尊嚴,很可惜他們失敗了,他們的鮮血依舊沒有能讓那些人抬起頭顱,反而更低了。那些流浪漢已經早就沒有心肺,隻要能活就好。那些年輕的孩童則是被打的服服帖帖。這幾百號人就是兩個團體,一方是逆來順受,另一方就是這十五個人。


    “好了,跟你們說好消息,怎麽一個個還要哭的跟個娘們似的?!”樓參福有些生氣了,他們忍了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帶著家鄉人離開這裏,並把這裏的資源上報蜀王嗎?


    “這件事傳到某人的耳朵裏,怕是會讓他很不好受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得到消息後,會來礦山的。”樓參福繼續說道。


    “那個叛徒會來嗎?當年他可是親手斬了隊長的腦袋……”說話的那個人已經顫抖了。“他還有臉來!”他旁邊的人用手錘在了一塊岩石之上,皮肉都冒了血。很快那塊岩石無聲的裂開了。


    “會來的,我不知道他當年為什麽要那麽做,但還是看的出來,他恨透了樓家人。臨行前來刺激我們,他是不會放棄的,正好我們也有機會報仇了!”


    無風城。大涼邊境的一個小縣城,縣官隻是區區的八品。但是油水卻不亞於一位六品的大員。城雖名為無風,但是這裏卻是“風最大”的地方。邊界之地,魚龍混雜,各種通關過境的買賣都要經過這裏。可以說大涼國都有的買賣,這裏有,國都沒有的買賣,這裏也有。


    此時無風城內的一座宅院前,正停著一輛極其奢華的馬車,當然是低調的奢華。在普通百姓看來還會誇他們的縣令清廉。馬車的木原材料,設計做工都是來自車底國,絲綢的擋風和外簾都是出自柔然國的大商鋪。


    門口出來了兩人,一個身著綠色的官服。另一個則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如果再圍上一塊黑色的頭巾一定會被巡邏的人當成飛賊的。


    “高司長請留步,消息本官已經帶到。那本官就提前祝高司長一路順風了。”縣令鄭波微微拱手,便轉身踏上了馬車,是踩著一個小廝的背上去的。


    “恭送鄭大人。”高星非常恭敬的行了一禮。並不是對方的官級大,他鐵礦司的司長和這個縣令平級。而是因為見識過了這位縣令大人的作風手段。


    當初被勸降的時候一個和他一樣上過戰場殺人無數的副將給他的壓力,都沒有剛才那位鄭縣令給他的壓力大。不過還好這十多年他讓縣令吃的夠飽,兩人也算是沒有什麽太大的瓜葛。


    高星迴到了院內,看了看前院幾房妻子的房屋等都已經熄滅,滿意的點了點頭。自顧迴到了後院一個隻有門的小屋裏,這裏與其說是一間房子,不如說是一個山洞,全是石頭無規則的堆砌,沒有一扇窗戶。


    他喜歡這樣的環境,就像他喜歡黑色的衣服一樣。在黑色的包裹下,他看不清自己。也就不會想到那些傷心事,慚愧事,在看不清別人也看不清自己的黑暗下,他活的會輕鬆一些。睡前他會把左手放在右臂的傷疤上,那裏曾經也有一個“樓”字,不過後來被他一刀給剜下去了。還會側著頭把左臉壓在枕頭上,那裏有一個跟了他十三年的“白”字。


    第二天的天還沒有亮,礦山的火把就已經點燃了。那些工人真的是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他們當中的十五人卻是徹夜未眠,現在依然亢奮。


    大涼的士兵剛點好工人的人數,就有關卡的人來通報,說司長來了。為首的人有些詫異,十多年了,司長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每次都是發生大事的時候。來不及多想,他趕緊帶著幾個領頭的人去迎接高星。


    “屬下劉冰參見司長,不知司長此番前來是有什麽指示?”劉冰等五個人跪拜在高星的馬車前。


    “我要見那十五個人。”高星的聲音有些疲憊,但是又透著興奮。看來和那十五個人一樣,他也幾乎是一夜未眠。


    很快,樓參福等十五個人被帶了過來。“跪下!”劉冰和他的手下們用刀鞘敲打著他們的腿彎處。敲了快一盞茶的功夫,那十五個人滿頭大汗,但是依舊沒有跪下。


    “行了,你們下去吧。我有話要單獨和他們幾個說。”高星依然沒有走下馬車。


    “是。”劉冰本來還想擔心一下司長的安全,但迴頭一想,那十五個人的武功早就廢了,隻不過因為當兵的生涯,身體比普通人強上一點罷了。隨後劉冰帶著手下迴礦洞監工了。給高星趕馬車的小廝也很識趣的躲開了。因為他知道上一個給司長趕馬車的人就是因為聽到不該聽的消息才被處死的。他可不想觸這個眉頭。


    “阿福啊。”


    “呸!阿福也是你叫的?!”樓參福朝著馬車吐了一口。


    “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會理解我的。”高星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好像真的是有感而發。但是他的這種態度讓樓參福的心裏更氣了。


    “你一個好好活著的人有什麽資格歎氣?我們是沒有辦法理解你。是什麽原因讓你坑殺自己的兄弟,是什麽原因讓你親手斬下了隊長的腦袋?先不說隊長平時對咱們如何,他的父親可是你的恩人啊,是我們所有人的恩人!更何況隊長對咱們也如親兄弟一般,沒有一點公子哥的架子。再看看你幹了什麽?!殺恩人,投敵國,你他媽的還是個人嗎?!”


    樓參福越說越激動,他的雙眼已經紅了。隨後,他突然從袖子裏甩出兩根用石頭磨成的尖槍握在手裏,飛快的衝到馬車前,還帶著一股強風。這哪裏是被廢掉武功的人的樣子?


    “高狗,拿命來!”這是一個信號,其餘的十四人也都亮出了石頭製成的武器,把馬車圍了起來。


    那十四人用磨尖的石頭當飛鏢,從各個方向投向馬車。因為石頭上麵裹著一層真氣,所以在飛鏢接近馬車的時候,車轎整個被震碎了,露出了裏麵一身黑衣的高星。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這麽容易就殘廢的,但是你們認為你們會是我的對手嗎?十三年前你們不行,十三年後你們依然不行!”


    現在馬車隻剩下了一個板,高星站在上麵轉了一個圈。躲過那些飛鏢的同時,又在它們的上麵布滿了自己的真氣。這下他們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那些加速的飛鏢都打在了那十四人的胸口處,每人都被擊退不下五步,嘴角溢出了鮮血。


    樓參福的石槍也殺過來了,但是高星隻是伸出兩根手指就夾住了刺來的石槍。一用力石槍斷了,順便彈飛一塊碎石就把樓參福擊落了。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這麽痛快的死去。尊敬我痛恨的人的人,我會加倍痛恨他們。我去參加樓千金的婚禮了,代表大涼。我想蜀王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的。等我迴來給你們傳達好消息。”


    高星擺擺手,遠處的小廝趕緊跑迴來趕車。踏著火光下的影子,兩人前往邊境直奔古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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