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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府客廳


    白予一旁若無人的將林非灼的屍體甩到陸參謀腳下,轉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拿著帕子細細擦拭指尖染上的血跡,行為囂張,絲毫不顧上首陸參謀鐵青的臉色。


    “白予一,你這是什麽意思?”陸參謀眼神匆匆掠過腳邊的一團血色,出聲詰問。他的兒子去抓他,如今還沒迴來,一同去的林非灼卻是死了,顯然人已經在白予一手中了,現下過來無非是要以此要挾他了。


    “令公子現下在我手中,陸參謀若是想要迴兒子,就拿那株長白山靈芝來換。”白予一丟了帕子抬頭盯著陸參謀,語氣篤定。


    陸府有一株難得的靈芝他也是近日才知道,據說那株靈芝是強身健體、固本培元的良藥,故此白予一才起了心思,設法將陸紹由抓住,以此作為交換。


    章薤白心悸、絞痛的病越來越嚴重了,現在連帶著出現了失眠多夢、精神不振、胸悶氣短的症狀,雖然白予一一直拿珍貴藥材養著,可總不見好,既然那靈芝或許有用,白予一就一定要搶來。


    “你先把我兒子帶到這兒來!我要見他。”


    陸參謀聽到白予一的要求倒是鬆了一口氣,但也有些詫異。雖說那靈芝是個稀罕物,但也不至於在此關頭作為籌碼,畢竟陸府的錢財、權勢哪一樣不比靈芝珍貴?陸參謀越想越懷疑,故此沒有明確示意,隻要求要見陸紹由。


    白予一沒說什麽,隻一揮手,身邊站著的一個灰袍男人便退出客廳,片刻之後從外邊拽著一個被堵住嘴的男人。


    “嗚嗚!!!”


    陸紹由在後院同白予一的人交手時身上也受了傷,他大腿處中了一槍,淅淅瀝瀝的鮮血沿著白色西裝褲滴落,瞧著甚是淒慘。


    陸紹由痛極,如今被個下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拖上來,麵上到底是掛不住,甫一看見陸參謀就想出聲求救,奈何嘴被堵了個嚴實,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


    “如今人已經見到了,陸參謀是不是該把靈芝給我了。”


    白予一話說的客氣,隻是語氣倒是有些不耐。陸參謀看見陸紹由的慘樣,正欲發火,卻被白予一搶先一步,一句斥罵被堵得不上不下,憋得臉都綠了。


    “陸參謀,我勸你別起什麽歪心思,要是你乖乖將靈芝奉上,我也不想摻和你的計劃,若是不肯,隻怕你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白予一不想再跟陸參謀糾纏,未等他說話便又開口。原本他就沒想摻和幾家之間的恩怨,今日來也隻是為了清算章薤白與林非灼之間的恩怨,順帶奪了靈芝。這兩件事辦完他也就走了,哪裏會管這些破事。陸參謀識相最好,若是不肯,他也不建議強搶,隻是那樣會耽誤不少時間,他有些掛念小白了。


    “你……來人……將靈芝取來!”


    陸參謀被白予一輕慢、囂張的態度氣得不輕,可目光掠過白祥生時,心中一頓,到底還是妥協了。白予一今日帶了不少人,顯然是有備而來,他若是真能做到不摻和,於他自是極好的,再者現下不宜同他糾纏,若是白祥生的援兵來了,他就真的再無勝算了。


    半盞茶後,管家顫顫巍巍的捧著一個木匣子走過來,弓著身子,雙手舉過頭頂,將匣子呈給白予一。白予一修長的手指掀開匣子,一股清香散開在鼻尖,一株傘狀赤色靈芝躺在黃色絹子上,瞧著便是上乘之品。


    “陸參謀爽快,令公子交還給您,白某便先告辭了。”


    白予一行動果斷利索,驗過靈芝後,便示意手下的人將陸紹由放了,敷衍的道了別竟是轉身就走了,也不顧白祥生的憤怒瞪視,和廳中眾人的驚異神色。


    深煙色袍角旋過廳門漸行漸遠,留下眾人在廳中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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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五年秋


    上海城郊白府


    原是黃昏時分,隻是因著下雨,天色便早早地暗了下來。淅淅瀝瀝的雨絲和著風被送進了未關窗的廂房內,落在了男人白皙俊朗的臉龐上。


    白予一依舊躺在那把搖椅上,椅子輕晃著,隻是他的目光始終透過雕花木窗定定落在一處。神情繾綣,眸光纏綿。


    雖已深秋,但窗外的院子裏依舊是一片春意。各色的花堆滿了院子,似有爭春之意。尤其是正中間的一大片秋海棠更是耀眼奪目,形態各異但朵朵嬌俏,在這秋天竟是被護養得一片枯葉都沒有。


    院子裏的花,品種繁多,大部分都不是時令花色,但是偏偏開得十分好看,可見養花人廢了不少心思。


    白予一盯著院外的秋海棠瞧了許久,直到眼睛酸澀難忍才垂下眸子。


    他又想小白了。這樣說也不對,自小白離開,他沒有一天不想他的,隻是今天格外想念而已。


    小白已經離開他足足兩年了。小白聽了李和光的話並沒有輕生,甚至手刃林非灼之後還同他過了兩年半的安寧日子。那時候他們一起去遊藝園聽戲,去廣慶茶樓喝茶,一起賞花看雪,一起看書下棋,雖說不是神仙眷侶卻也是摯友知己。那段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隻是小白病的太重了,即使他用盡心思的養著,也隻能堪堪留住他兩年生機,兩年前的今天,他的小白狠狠地拋棄了他。


    白予一想到那日便覺得心痛至極,胸中酸澀悲哀之感比之當日絲毫不減。


    小白走時是個晴天,秋日的晴天還算暖和,那日他同他躺在廊下搖椅上,像四年前那樣,看著院中的花草,那日他又唱了那段戲,還是像之前一樣動聽,隻是氣息漸弱。


    小白說他這輩子對得起任何人,但唯獨辜負了我。


    他說他很愧疚,但是還是不能像戲文裏那樣對我做出下輩子的許諾,因為他下輩子要去找和光……


    最後他將小白火葬,骨灰也撒在了當初那片秋海棠裏,這是小白的遺願,他說這樣就沒有人能分開他與和光了。


    白予一後來將白府搬到了城郊,府邸並不大,可是卻將那片秋海棠完完整整的圈了進來,也就是他窗外的那片。


    他太想小白了,他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他可以成全小白,可是不願意從小白的世界消失,所以這片融合了章薤白與李和光的秋海棠被他霸道的圈在了自己的眼前。雖說沒什麽用卻也聊勝於無。


    這秋海棠原就是野生的,生命力極強,隻是白予一還是擔心將其養死了。他是個糙人,養花護草的活兒他實在沒有把握,為了這一院子的花草請了不少花匠不說,冬日裏更是大手筆的引了溫泉進來,免了花草凍傷。


    別人都說城郊白府的主子是個極愛花草的雅致人,可隻有白予一知道,他一點也不喜歡,隻是他曾經承諾過小白,要給他四季如春、花團錦簇的好韶光而已。


    現下正下著雨,雖說不大,但白予一還是命人在屋簷牽了繩子,搭上油布替那片秋海棠避去了風雨,此般精心保護,一如他待章薤白之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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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府後院


    傍晚雨勢變大,後院廚房亮著一點燈火,隱約可見一個女人在灶台邊上劈柴,瘦弱的胳膊拎著笨重的斧頭揮舞著,腳邊已經堆了半人高的柴火,顯然已經劈了很久。


    女人似乎是力氣不濟,一斧子下去卻是卡在了木樁上,她又劈了幾下,還是沒有劈開,這才停手,攥著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昏黃的燈光投在她臉上,膚色暗黃,顴骨突出,淩亂的發用碎花頭巾包裹,一雙眼黯淡無神,雖說憔悴不堪,可五官卻是好看的,這女人便是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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