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暗自記下,又討教了一些其他醫學問題,便又去藏書閣翻看醫書。他邊看邊想:“那前輩身中之毒,哪裏才這三種,隻有搞清楚這所有毒素的解法,將各毒之間的關聯梳理清楚才敢放心救治。”


    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直接問這所有毒素一起解該用什麽藥,隻得將那些毒分開來詢問,每一次來藥王峰便詢問一些。


    過了兩月,淩風從藥王峰歸來,從百草那裏順了兩壇藥酒,並在廚房偷了一些熟肉,帶給了老人一同分享。


    淩風還未進洞,手中的酒便被老人搶過去一壇,老人百年沒吃過這麽香的肉,沒喝過這麽好的酒,頓時食指大動,狼吞虎咽,對他倍感言謝。


    二人吃著吃著,逐漸聊了起來,老人見他心地善良,便坦誠相待。淩風再也抑製不住心中所惑,便問道:“前輩,你是為何被囚困至此呢?”


    老人停止進食,歎了口氣道:“你聽沒聽說過洛仙門百年之前門中巨變,很多弟子死於非命,尤其是第二十八代弟子,所剩無幾。”


    淩風一聽駭然道:“從未聽聞,那第二十八代弟子就應該是掌門那一代,洛仙八脈首座除了掌門師祖,皆是第二十九代弟子。”


    老人點了點頭道:“那時魔門大敗,隱退許久,九州被正道諸派牢牢占據,氣勢鼎盛。我派那時第二十七代掌門剛剛仙逝,門中弟子分裂成兩派,一派以無雲子為首,主張廣納弟子,發憤圖強,與瑤璣宮一爭正道魁首的位子;一派以新掌門無崖子為首,主張韜光養晦,出世修煉,與世無爭,強調飛升成仙之果。兩派爭論由來已久,在老掌門去世之後更加激烈,以至於到最後劍拔弩張,不可收拾,引發了一場血戰。”


    “啊!”淩風驚唿出聲道,“都是同門師兄弟,何至於此。”


    老人歎道:“或許在你現在看來這件事算不了什麽,但放在當時,兩派教義已經深入人心,都認為自己的教義才是洛仙門今後發展的最光明之路,為了光大我派,雙方這才據理力爭。我記得當時,戰爭從洛仙峰伊始,在天柱峰結束,整個洛仙門方圓千裏山峰,都是戰場,同門相殘,煮豆燃萁,當真慘絕人寰。曾今相見問好,甚至同舍共眠的師兄弟,都殺紅了眼,六親不認,血染白袍,好好的一個修仙聖地,卻變成了真真正正的人間地獄。”


    淩風聽得膽戰心驚,渾身戰栗不已,聽他講完,又問道:“那後來呢?”


    老人苦笑道:“根據現在情形,無崖子尚在人間,你應該猜得到是哪派贏了吧?”


    “嗯,是掌門贏了。”


    “他贏了也就贏了,為何還要將投降的師弟師妹們全部趕盡殺絕,難道就不許另一派教義的火苗存在於世嗎?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做得夠絕、夠狠。”老人越說越是激動,一拳砸在石壁上。


    淩風頓時明白過來道:“前輩你就是那次大戰幸存的弟子嗎?那為何你沒有被處死,還被人下了如此卑鄙的毒藥。”


    老人澀聲道:“若是我同他們一起被處死也就罷了,一了百了,我也不用在這個鬼地方活受罪,可是我的仇人要我生不如死,品嚐世間最殘忍的苦痛,將我折磨一番,才肯讓我死去,哪知我竟然憑著一股怨氣活了下來。這地方雨水充沛,山中時晴時雨,讓我不至於渴死。雨水澆透過的地方,長出美味的漿果,讓我不至於餓死,承蒙上天垂憐,不讓我死,哈哈哈哈。”


    淩風聽著笑聲,心中一酸,暗想世間苦痛,莫過於此,不禁對這老人生出無限同情。突然想起什麽,一驚道:“莫非你的仇人就是掌門師祖?”


    老人麵色淒楚道:“正是,我便是無雲子,曾經的天柱峰首座。”


    淩風倒退一步,指著他道:“你······你······”


    老人看著他道:“你不用驚惶,既然我已經承諾了你不再報仇,便不會食言,你且放寬心。毒解之後,我便悄悄離去,洛仙門之中早已無人識得我,無崖子也早就認為我已經成為枯骨,不會有人在意的。”


    淩風將信將疑,但還是打算為他解毒,醫者仁心,僅此而已,他此時也不清楚到底誰是誰非,不敢妄下評斷。


    再過了一月,淩風已將老人體內毒素理清,解法了然於胸,這天旁晚,便決定解毒。他將配置好的解藥讓老人服下,自己則用靈力為他疏導體內經絡,一連用了一日一夜,才將他體內裏裏外外的毒素排除幹淨,整個人的血液仿佛重新換過一般。


    老人解毒之後,身體受到千瘡百孔,已是極度虛弱,需要靜養。淩風便拖著疲憊的身軀,禦劍迴到落霞峰。


    來到住處,卻見顏芷煙佇立在屋前,好似在等他。她現在也已經學會禦劍,所以往來兩峰之間甚頻。


    淩風走近道:“顏師妹,你怎麽來了。”


    顏芷煙轉過身來,嫣然一笑道:“我過來為清雪師妹送一些跌打損傷的藥,她昨日與人練劍時受了點傷,順便來看看你!”她說到最後,俏臉一紅。


    “哦。”


    “咦?你怎麽了,看上去這麽疲憊。”顏芷煙注意到了他的臉上。


    “沒什麽,就是練功有些太累,休息一晚就好了。”淩風一笑。


    “你呀,就是不好好愛惜自己,整日往來於落霞峰和藥王峰,又是學醫又是練功的,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顏芷煙微帶責怪之意,淩風聽來,心中仿佛被冬日暖陽照拂一般。


    接著顏芷煙又說道:“我來此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哦,去哪裏?”淩風問道。


    顏芷煙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道:“你跟著我來就知道了。”


    兩人禦劍飛行,一直前往群峰深處。不多時,他們衝出一片雲霧,眼前出現一座孤峰,其高千仞,滿山皆是翠木,其間飛出一條白練飛瀑,飛流直下,水汽漂浮,白鶴脆鳴,似乎來到縹緲仙境一般。


    顏芷煙飛在前麵,往那孤峰瀑布飛去,在旁邊一處平台上落腳。淩風來到她旁邊,卻見瀑布後麵有一山洞,十分狹小,盡容一人通過。


    顏芷煙拉著他的手,便向前走去,淩風臉頰火熱,隻感覺她的手滑膩非常,心髒噗通噗通地狂跳,勢要躍出胸腔一般。


    他們走進山洞,穿過一條暗黑的甬道,出口赫然在前。出來一看,頓覺豁然開朗,放眼望去,漫天彩霞橫空飛舞,絢麗多姿,映射天際一片鮮豔。


    此時已是黃昏,天色微暗,天際彩霞橫空,琉璃變化萬千。眼前的洛仙諸峰,依舊隱藏在雲霧之中,半隱半現,令人超然出塵。晚風徐來,雲霧翻騰起伏,十分壯觀,宛如瑤池仙境,又如飄渺幻界。


    淩風側過頭看著顏芷煙,此時夕陽的餘暉正好灑在她的臉上,給她的容顏抹上了一股豔麗,當真如同瑤池仙女,絕俗人世。


    “這裏的夕陽是最美的,我前幾天采藥無意之中發現的,真的就像仙境一般,真想永永遠遠留在這一刻。”顏芷煙張開雙臂,閉上眼睛深深地唿吸著。


    淩風默默地看著她,隻覺得人生在世,留住這一刻,是多麽地令人奢望,多想與眼前這個女孩攜手相伴,每天在這裏看日出日落,雲卷雲舒,等到天荒地老,依然可以拉著她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


    “芷煙!”淩風輕輕喚了一聲。


    “嗯?”顏芷煙轉過頭看著他,眼神中有些疑惑,似乎對這個稱唿感到驚訝。


    “我們以後常來這裏看夕陽好嗎?”淩風話語中帶著深切的希望。


    顏芷煙展顏一笑道:“好啊,淩大哥。”


    淩風腦中轟然一響,愣愣道:“你叫我什麽?”


    “淩大哥呀,嘿嘿!”顏芷煙俏皮一笑,恍如幽蘭。


    淩風望著那張笑臉,也柔情蜜意地笑了。


    夕陽沉入雲海之時,二人依依惜別,禦劍駛向不同的方向。


    過了幾日,淩風照往常一樣去探望無雲子,卻見他已經可以活動自如,便欣慰道:“雖然你現在靈力全無,但好在可以放下仇恨,一身輕鬆,一有機會我悄悄把你送下山去。”


    無雲子點了點頭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想送你一件東西。”


    “哦?是什麽?”


    無雲子麵色突厲,出手如電,一指戳向淩風的小腹。他始料不及,立時中招,頓感靈脈被封,渾身上下動彈不得。


    “你······原來你是騙我的,你的靈力根本沒有廢除?”淩風此時後悔不迭,原來這老人果然是中山之狼,沒安好心。


    無雲子不理,走到石壁上一躍而起,駢指如戟,劍氣飛劃,石粉飛揚,堅硬如鐵的石壁上赫然出現了“縱橫蕩魔邪,一劍鬼神驚”十個大字,一筆一劃,氣魄當真如同鬼神張舞一般。


    隨後他來到淩風麵前,在虛空之上畫了一道符籙,往他額上一點,頓時淩風就感覺到整個人如同被鬼神附體一般,一舉一動,竟然毫不受自己意念的控製,不禁大駭。


    無雲子麵色沉靜,修身佇立,一手捏著劍訣,一手背負,淩風竟然鬼使神差地照做。


    一個大巧若拙的劍招使將出來,竟然有著奪天地造化之功,其中意魄難以言敘。在這一刻,淩風仿佛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了,那種感覺,身體切切實實的化作了一柄神劍,奉天地之命,斬殺天地諸邪。


    一招使畢,淩風整個身體仿佛都被抽空一樣,明明沒有動用靈力,但是體力似乎已被消耗幹淨,突然間擺脫無雲子的控製,應聲倒地,身上果然已經沒有了剩餘的氣力。


    無雲子深深吐出一口氣道:“這是本門至高無上的劍訣《神龍滅世劍訣》,自出世起,就隻有一招,以無劍勝有劍,隻可惜心法早已失傳,不然定能讓我洛仙一舉蓋過瑤璣宮,稱雄於正道。”


    淩風虛弱地說道:“你為何要傳我劍術,你不殺我麽?”


    無雲子不答,反而指向石壁道:“把這十個字記清楚了,你要學的不是劍招,而是劍意,把剛才的劍招最好忘了。”


    淩風轉頭望向他的身後,也不知是不是經過方才親身演示過那一劍招,那石壁上的十個字一筆一劃,竟然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裏,讓他一陣眩暈,腦中劇痛,突然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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