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會亭外那條可憐的斷脊之犬,姬良緩緩提筆將心神全部收迴。聞不見那山珍海味的芬芳,聽不見周圍人群的議論紛紛,此刻姬良的眼中在眼中,有的隻是麵前的這張被紙鎮壓住白紙。


    緩緩提筆,筆尖落在硯台之中,待到浸滿香墨之時,姬良的心中已是自然成書,一筆一劃、一勾一撇盡了然於胸中。


    落筆如出劍,講究一個迅捷如風,心中胸有成竹更不能有分毫的猶豫。隻見姬良提筆落子,刹時之墨色隨筆而動,在白紙上龍蛇飛走。


    書法的要領是疏密得宜,虛實相生,全章貫氣,而顏真卿所創的【顏體】更是結構方正茂密,筆力雄強圓厚,氣勢莊嚴雄渾。


    他姬良無論今生還是前世,盡管都不是個讀書的料子,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寫不出一手好字。相反,無論在高中還是初中時,他雖然都是班裏成績最墊底的,但若是隻比書法,姬良有自信蒙著眼都能吊打全校。


    人如其字,字如其人。


    盡管是句老話,但在姬良那在商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爹自然深知其中的大道理。


    四五歲時就給姬良找了名師學字,十年如一日的提筆練字。


    顏體的神韻他不敢說,但顏體那勢莊嚴雄渾的形體早已是練得紮紮實實。


    就在眾人還在震驚於姬良提筆落字時那磅礴的氣勢時,姬良這頭已經停筆成詩了。


    在那白紙頭上,寫的正是早年前妹妹黎月贈予他的那首《狂歌行》。


    龍蛟不與鬥,戾氣衝長空。


    戮並雄魁獸,吞盡宏天驕。


    姬良望著自己落白紙上的字,滿意點了點頭。字裏行間除了有顏體的氣勢恢宏,更有了幾分屬於他自己的神韻,那份屬於年輕人的狂妄。


    一旁的李凡殊也不由自主湊上前想要一睹為快。


    望著抬頭處的【狂歌行】三字,心中不由感慨


    若是說當年此詩一出,天下人隻是覺得姬黎月在癡心妄想,但如今配上這白紙墨字這麽一看,倒同這詩裏頭還真有幾分相似了。


    在今天之前,沒有人會相信這龍城裏頭最大的廢物能寫得出一手如此好字,而在今天之後,何人敢說姬家世子寫字不如狗?!


    至於那禮筆方才所說的:以天下讀書人為敵?


    如今看起來卻甚是可笑,竟將將這一手說如此不堪,恐怕這才是與天下讀書人為敵吧?


    姬良眉頭一挑,眼中盡是自傲:“可服氣?”


    這話是說給禮筆聽的,更是說給李凡殊聽的。


    李凡殊心有不甘,死死攥著拳頭,但目光依舊凝視著白紙良久,最終長出一口氣鬆開了拳頭,朝著姬良拱手作揖恭敬地行了一禮:“在下自認寫不出如此好字。願賭服輸,是世子您贏了。”


    如果說之前對姬良的那幾分客氣隻是看重在他背後的文相,那麽現在李凡殊的恭敬則是完全被姬良的書法所折服。


    畢竟文無第一,有輸有贏都是常事,而且他李凡殊輸的不丟人,輸給如此雄渾霸氣的字法,以後興許還能當成吹噓的資本呢。


    要是姬良又看穿人心的本事,估計已經對這位國子監典簿的臉皮之厚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姬良美滋滋地將贏來的五百兩銀票收進了懷中,而目光則是再次落在了禮筆的身上,勾唇一笑:“禮兄,本世子不如狗的書法,可還入得了您的眼界?”


    此話一出,羞得禮筆的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的,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望著一臉得意洋洋的姬良。良久後才吞吞吐吐說了幾個字來:“是在下...輸了.......”


    “啥子?誰輸了?是本世子輸了???”姬良誇張地拉長耳朵,“小爺我耳背,你他娘給我大聲點!”


    殺人,還要誅心???


    在場的人看向禮筆的目光也都不由多了幾分的憐憫。


    被氣得渾身直發抖的禮筆,一口白牙都快要咬碎了。但禮筆又轉念一想,難道說世子殿下其實是在給他一個台階下麽?


    按照龍城裏頭不成文的規矩,俗話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在龍城之中,各種勢力縱橫交錯,幾百年的攀親帶故,三姑六姨大舅子小舅子,指不定你哪天上街欺負了一個路邊擺攤的小販,人家明天就能找來個當大官的遠方親戚把你狠狠治上一頓。


    因此禮筆也就想當然地覺得,就算你是世子也不敢把我禮家得罪死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禮家好歹也是掌管土木營建的將作少府呢。


    如此想來也就釋然了,世子給了台階,他不就是丟個人麽,不寒磣。


    隻見禮筆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對上亭子裏頭的姬良,用著郎朗聲音心服口服地喊道:“在下禮筆輸得心服口服,還望世子——”


    話音還未落地,姬良便擺了擺手打斷道:“好了好了,聽到了。現在你可以血濺當場了。”


    “請吧,禮兄。”


    姬良伸手請到。


    亭外的禮筆一聽此言,頓時臉色大變,全身發顫,突然間喉頭微甜,一口黑血從口中噴出,昏倒了過去。


    到還真是血濺當場。


    一旁的姬黎月看到,有些擔心地同姬良小聲說道:“阿哥,那人父親是將作少府。咱們家才建到一半的後花園還是他們負責的。”


    聽到這話,姬良不由皺了下眉頭,一臉認真地問道:“啥是將作少府?”


    “額.......就是掌管土木建房的人........”


    土木建房?


    土木?


    木?


    木材!!!


    這不巧了,正瞌睡著就有人送上枕頭。


    姬良眉頭一皺發現了其中的盲點,當即大手一揮:“來人啊,送禮公子迴姬家王府!本世子要好好款待禮兄!”


    周圍的人一聽這話,不由身子一顫。這世子難道是魔頭轉世麽?這都快要把人給氣死了,還不解氣,還打算抓迴家好好虐待.......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


    待到小廝把禮筆扛走後,姬良笑眯眯望向文亭的一夥人:“那諸位,是打算給銀票呢?還是用別的東西來換呢?又或者說打算本世子同台競技呢?”


    文亭剩下的三四人皆是麵麵相覷。


    書法是贏不了的,但錢也是真的沒有。


    片刻後還是一個瘦弱的青年站了出來,輕咳了兩聲緩解方才下了尷尬:“那啥,世子殿下。您瞧,這同你對賭的隻有李兄一個,我等可從未說過要賭。”


    姬良不由翻了個白眼,叱問道:“那你們上來幹嘛?!”


    瘦弱的青年搓了搓手,一副狗腿的模樣:“這不是想要近距離一睹世子書法文采麽,我們幾個啊可是這龍城裏頭出了名的看好世子殿下您的。那話怎麽說來著,啊對!忠實粉絲、忠實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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