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刻在表盤裏的時針,滴滴答答轉了一圈又一圈,日子一天一天落在地上,平淡,無聊地縫隙裏,偶爾飄進來一點波瀾。


    自打蘇潤“滿月”那天一刹那的曖昧錯覺,到餘暉送他迴來已經又過了一個多月。成遠幾乎每日都迴來,蘇潤也謹守約定,在契約關係裏如履薄冰,兩個人說過的話,甚至比不上合租的室友。


    金九銀十,馬上迎來普天同慶的國慶節,蘇潤和成遠都忙了起來。


    成遠自不必說,平日裏根本就沒有閑過,分公司一團糟,他除了自己的業績客戶要在s市重新尋找供應商,還要管理這個被前任總經理虧空數額巨大的分公司,為什麽他會如此辛苦?因為前任老總扇風點火跟總公司做對,被老板發覺後開除,走就走了,公司一半以上的管理層全部帶走,留給成遠的是一個一籌莫展的空架子。


    至於蘇潤,忙到什麽程度呢?每天兢兢業業地上班,公司各種賬單上下級簽字,報銷金額核對複檢,市場部人手不足她還要去產線催單,充當臨時的跟單員,輕輕鬆鬆就能達成一天兩萬步登頂朋友圈步數排行榜的偉大成就。


    真的很累!


    這樣高強度的一連加了五天班,蘇潤終於覺得自己熬不住了,視線範圍內看見單子就眼睛疼,終於得到領導首肯,早點下班迴去休息了。


    說是休息,蘇潤躺在床上有些百無聊賴,想要給潘子浩打個電話問候下,又怕打擾他的工作,沒來由就想起成遠來,他也日日加班,這個點也不知有沒有吃飯。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鎖扣的聲響,蘇潤以為成遠迴來了,從床上跳下來連鞋都忘了穿,剛走到臥室門邊,就與進來的人四目相對。


    兩個人都愣住了。


    來的是個女的,而且,很漂亮。


    那個人疑惑地看了蘇潤兩眼,趕緊就退迴去又看了一眼門牌號,發現沒錯後,進來拍著腦門說:“瞧我的腦子,要是走錯了我的鑰匙怎麽可能開得了門呢?”


    蘇潤定定地看著她,長長的波浪卷發,大大的眼睛,尤其是皮膚很白,像個瓷娃娃般美麗風情。但蘇潤隻覺得眼熟。


    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才突然記起來,當初她在z市成遠的房間裏看到的那個被收起來的擺台,裏麵的女孩就是她。


    原來是正牌女友來了。


    蘇潤惶惶地赤著腳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撈起一個抱枕將腿盤了起來,眼睛隨著那個女孩動來動去。不一會兒,她就參觀完了這個簡單的二居室。


    “嘖嘖,你是成遠外麵的女朋友吧?”


    蘇潤對她的打量微微皺眉,心裏又因為她不斷發出的“嘖嘖”聲反感過甚。


    “真是太過分了,居然都住過來了!”


    蘇潤驚得張開嘴巴,那女孩鄙夷地看了一眼,說:“你別誤會,我說成遠。”


    說著就拿出手機去了陽台。


    “喂!成遠,你什麽意思啊?家裏這個是誰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還逢場作戲?你趕緊迴來,解決不了我可不幹,你是不是有了新歡想分手啊?”


    “當初你說會為了我來s市我還挺感動,我這幾個月不在你就背著我亂來?成遠,你太欺負人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在哪裏,我現在就要去找你,必須給我說清楚。”


    蘇潤真的不想聽,一點也不想。可是那些字卻一個不落地掉進耳朵裏,揮也揮不去。


    煩躁,煩躁到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將懷裏的抱枕揉的一團糟。


    蘇潤覺得此刻的自己活像一個被正房當場捉到的小三,窘迫,尷尬,又委屈。


    為什麽委屈?明明她是名正言順的合法妻子,為何卻沒有一點底氣?把自己形容成小三確實不太恰當,蘇潤想,她像是被花心的男人背著老婆養的外室,是被王熙鳳抓包的尤二姐。


    唉唉唉,煩死了。成遠這個渣男,竟然沒有分手就跟她有了契約婚姻,現在還被正牌女友找了過來,人家還有家裏的鑰匙。


    難怪,難怪他說不許她幹涉他的私生活!


    漂亮女孩打完電話,眼睛也有一點紅紅的,走進來一看蘇潤的樣子,生氣地踢了踢沙發角,一把搶過她手裏的抱枕,恨恨地說:“幹嘛呢你幹嘛呢?把我老公揉成什麽樣子了?”


    蘇潤驚呆,抬頭去看她已經小心抱在懷裏的抱枕,問:“你老公?”


    枕頭是跟果果逛街的時候買的,兩人一人一個,上麵是如今正當紅的流量明星王驍,果果的心頭最愛,超市裏搞促銷,買他代言的產品可以送抱枕,強迫著蘇潤跟她一起買了。


    以果果的瘋狂程度,對著手機,電視,抱枕天天都是“老公”或者“兒子”不停地叫,蘇潤險些以為她精神失常了。


    “哎呀是我們三三,這個抱枕太好看了。”


    王驍男團出道,排行老三,粉絲親切地稱他為三三,有些甚至自稱三夫人,三媽,三姐,出道幾年一直默默無聞,不溫不火,暑假時出演了一部大ip古裝劇,讓大家看到了他的顏值,才華和演技,因此圈粉無數,聲名大噪。


    蘇潤不由地感歎,當明星真好,這種被追捧的感覺一定棒極了。


    那個女孩看蘇潤不說話,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抱枕,不屑地撇撇嘴說:“沒想到我竟然跟白癡共粉籍,不僅覬覦我的男朋友,還覬覦我親老公。”


    蘇潤瞠目結舌,這腦殘粉,說話跟果果簡直一模一樣。


    “你才白癡。”蘇潤小聲叨叨了一句,在對方發作之前伸手做“stop”狀,說:“而且,我根本就沒有粉籍,我又不喜歡他。”


    那女孩驚得瞪大雙眼,張著嘴愣了好一會兒才說話,語氣裏還夾雜了許多的怒氣和不可思議。“你說什麽?我們三三這麽好你不喜歡他?你怎麽能不喜歡他呢?”


    蘇潤的白眼翻到天上去了,“小姐,拜托,是你說不想跟我共粉籍的!”


    那女孩在蘇潤對麵坐下,說:“那你喜不喜歡一個人自己都搞不清楚?切,算了,你叫什麽名字?”


    蘇潤心髒如遭暴擊,是的,她喜不喜歡一個人,她自己也沒有搞清楚。


    蘇潤低聲說:“蘇潤,我叫蘇潤,至於我為什麽在這裏,如果我跟你說,我是租了他一個房間,租了三年,你信不信?”


    “信你個鬼!”那個女孩恨恨地抱緊了抱枕,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一般,問:“你說什麽?你叫什麽名字?”


    “蘇潤啊!”


    她突然臉色都變了,問:“你就是蘇潤?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蘇潤遲疑地點點頭,“知道,成遠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他告訴你的?”


    越說越解釋不清,蘇潤隻好順著她的話說:“嗯,對的。”


    她突然心情又好起來,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得明朗,“我叫媛媛。”


    “嗯,你好,你不要誤會成遠,我們沒什麽事的。”


    媛媛站起來,說:“不要你解釋,我要聽他解釋。我走了,我去找成遠問個清楚。”


    人都走到門口了,蘇潤才疑惑地叫住她,“那個,媛媛小姐,我的抱枕……”


    媛媛手指收緊,完全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真小氣,不就一個抱枕嘛?我拿走了。”


    蘇潤:“??”


    媛媛走了以後,蘇潤趕緊掏出手機給小果發微信:“果果果果,我遇到了你一個失散多年的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小果:“??”


    晚上成遠沒有迴來,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畢竟人家的女朋友來了嘛!可是不知怎麽迴事,盡管心裏很清楚媛媛的身份,她還總是隱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女朋友看到家裏多了一個陌生女人,會有這麽淡定嗎?


    她也想問問成遠,也想得到一個解釋,就算不是解釋,隻是單純的說明真相也好。可是不可能的,她不敢問他。


    見麵時是第二天了,也算不上見麵,隻是蘇潤迴去的時候意外地遇到了成遠,當然,是跟媛媛一起,兩個人在樓下拐角處的餐廳裏吃飯。


    媛媛不知道說了什麽,坐對麵的成遠雙手籠在後腦勺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看見媛媛臉頰上沾了一粒飯,又搖搖頭伸手給她取了下來,動作自然順暢,沒有半點猶疑,眼睛裏除了笑,還有一種蘇潤說不上來的寵溺和無奈。


    是媛媛先看見了蘇潤,在成遠的視線轉過來之前起身繞過小桌子坐到了成遠旁邊的沙發上,一把就摟住了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胸前,蘇潤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麽,隻看見成遠摸了摸她的頭,將她身體扶正說了幾句話。


    蘇潤還有什麽不懂的?


    “我真的無聊,閑出屁來了竟然在這裏吃自己老公和別的女人的狗糧!”


    在所有的情緒湧上來之前,她迅速轉身離開了。


    也許,本來就不該再有一絲一毫的期待,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雖然心酸,雖然感覺心裏像是劃了一道口子,甚至有一種被騙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心痛到想要窒息。


    可是怎麽辦?媛媛看起來很了解成遠,兩個人也不像初相處的小情侶,定然是有感情的,而且她不得不承認,媛媛漂亮大方,成遠帥氣陽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真的實在是太般配了。


    天上的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來來往往,漂浮不定。暮色來臨之際,雲邊染上的那抹顏色,也是深深淺淺,淡妝濃抹總相宜。


    蘇潤撥了一把額前的碎發。


    雲不想動,是風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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