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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進入深秋,滲進空氣中的冷冽一天多過一天。這天也吹起讓人自體內發顫的寒氣,唯獨豁然開朗的晴空所撒下的明媚陽光稍微緩了緩冬天的到訪。


    這裏是一間附設於德萊塞騎操士學園的醫務室。在房間僅有的一張床鋪上,艾德加緩緩睜開眼睛。這是個別無長物、乾淨整潔的房間。隨著太陽傾斜的角度,光線穿越輕薄的蕾絲窗簾爬進室內,給予他的雙頰些許溫暖,並柔和地刺激他微微睜開的眼眸。或許是睡了頗長一段時間的關係,他的意識沒能馬上集中,有那麽一會兒,他的視線茫然地遊走。接著被罩上一層濃霧、模糊不清的意識才緩緩恢複清明。同時他也迴憶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的狀況,在陷入幾許混亂的同時他掙紮地想要起身。


    「唔唔‥‥‥唔‥‥‥」


    全身各處都對他迴報沉悶的痛楚,他旋即打消起身的念頭。在混亂紛雜的思緒中,他比對了目前自己的狀態以及能迴想起來的最後一刻記憶。這是激烈的撞擊以及零件飛散造成的傷勢。性命似乎無虞,但也不是一般的輕傷。他如此判斷之後就接著放鬆力氣,重新讓身體陷進床墊中。


    疼痛使他無法入睡,隻能這麽靜靜躺著。這時,耳邊傳來病房門口處小心翼翼的敲門聲。艾德加試圖迴答,但喉嚨嚴重的乾渴奪走了他的聲音。使盡力氣流泄出來的事不成聲的呻吟,而早在呻吟傳達過去之前,門就被打開了。


    「‥‥‥!你恢複意識了嗎?」


    堆門而入的女子─海薇雙目圓睜,小跑步地靠近他躺臥的病床。它的手上握著水瓶。


    「太好了‥‥‥那之後你整整睡了三天,我好擔心。」


    她的眼角閃動著晶瑩的水珠。艾德加對三天這個字眼感到驚訝,同時試著道謝以表達自己的歉意與感激,然而喉頭發出的隻有嘶啞聲。察覺這點的海薇緩緩地將手中的水平吸管遞進他的嘴裏。喉嚨得到滋潤,稍微喘了一口氣的艾德加接著用他那依舊有些嘶啞的聲音探問:


    「‥‥‥對不起,海薇。那之後‥‥‥我失去意識之後,事情變、變得怎樣了‥‥‥?」


    都這時候了,艾德加還是這麽認真,海薇為此稍微聳了聳肩膀,挪了張椅子坐到病床旁。


    「是,我會好好說明給你聽。時間很充沛,你就先別急了。」


    她自己也喝了一口水之後,歪著頭說:


    「嗯,首先就從‥‥‥」


    這裏是維爾拉德王國的王都坎庫寧。聳立於其中心的王城,雪勒貝爾城,在通往謁見國王大廳的走廊上有幾名人影。


    其一是維爾拉德王國的國王安布羅斯·塔哈沃·維爾拉德。如今貴為一國之君並且步入老年的他,在年少時曾是一名騎士,也有擔任將領的經驗。從那時起就鍛煉不懈的身子骨仍十分強健,像獅子一樣豪氣賁張的白發與胡須也相互映襯,未見衰減的魄力滲透周圍。落在他幾步之後的是迪斯寇德公爵克努特·迪斯寇德。與國王對照之下,他身材細瘦,全身給人一種如刀似刃的銳利印象。然而,他那張臉現今被疲勞和焦躁籠罩,斂起以往的鋒芒。


    「嗯,賊人費心闖進卡劄德修要塞,強奪了新型的幻魔騎士,是嗎?」


    「是。被惡賊搶走的新型幻魔騎士已奪迴大半,隻是其中被逃走一架。雖然已在各處碉堡張貼布告,進行搜索,但至今仍未追捕到蹤跡。如此重大的失職,微臣實在無話可為自己辯解。既然事以至此,臣已有覺悟,願接受任何懲治‥‥‥」


    「克努特,別急著妄下裁定。現在比起懲罰你,朕還有更多事要你去做。真想負起責任的話,就傾注更多心力在往後的工作上,想想該怎麽挽迴吧。」


    以克努特這股拚命的認真勁,若非兩人正在行走,恐怕他早就自己當場跪地磕頭了,但麵對他的自白告罪,安布羅斯隻是輕輕一擺手就將其拋諸腦後。


    「隻是關於此次賊人的真實身分‥‥‥你強烈懷疑是來自他國嗎?」


    「是。這個推論應當錯不了。現在正在審問抓到的惡賊,從中獲取情報,隻是這些家夥看起來都經過特殊訓練,口風相當緊。想判別出其真實身分,恐還需一些時日。」


    「無論如何,隻要賊人還留在國,就不必心急,遲早能將他誘逼出來。否則,他的逃命路線就隻剩陷進博庫德斯大樹海或翻越山巒了。他會走哪一條路,自然無須多做揣測。」


    「爾波尼亞海」。這片森林廣布在維爾拉德東部,如今是無數魔獸棲息的魔境。不久前的陸皇龜來襲依然讓人記憶猶新,搞不好那裏還存在著比它更強大的魔獸,從這個可能性來看,就可以輕易想像往那邊潛逃該是一個多麽蠢不可及的選擇。


    相反地,在維爾拉德王國西邊則是由人類國家─「西方諸國」割據坐擁,想往那一頭去必須先翻越歐比涅山脈。崇山峻嶺連綿不絕的這座山脈自古以來就以交通險惡難行而聞名。雖是這麽說,但也絕非無路可通。其中也有數條容易通過的山路,全被整備成街道,且設有通關處。


    問題是除此之外的路徑。雖然很難用於平時的來往,其中卻也不乏絕對不能算是完全無法通興的路段,賊黨極有可能早已安排好這類逃跑路線。這個世界並沒有雷達這種裝置。雖然沿著山脈的監視狀態不至於粗劣到隻是擺個門麵,但也絕非滴水不漏,這點安布羅斯亦有相當充足的認知。


    「真是,事情可棘手了。最近和他國交涉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


    邊境處於這種狀態也一直未曾出問題的原因,主要還是牽扯到這個國家的地理位置。介於魔獸地盤爾波尼亞海,以及名為歐比涅山脈的「城牆」之間的防衛陣地─如果要形容維爾拉德王國,這句描述可是剛好完全符合。對西方諸國而言,這國家的存在相當有利又方便,一直以來都自己性地幫忙解決麻煩問題。所以也沒必要做出多餘的事,讓這層關係出現裂縫。各國打的如意算盤得出就是不加幹涉,這段算是某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曆史背景,也可說是維爾拉德王國鬆懈了對他國警戒的最大要因。


    「被偷走的是與過去完全不同、劃時代的新型幻魔騎士。這麽一來,一旦在外界曝了光,想要把這件事壓下去不使其廣為流傳,終究也是不可能了。執著於這部分也已經為時已晚。我們必須選擇為了我們存在的道路。」


    為了他們存在的道路。這時兩人腦海裏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模一樣的想法。


    雪勒貝爾城的國王謁見廳實在是一間寬廣的大廳。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這個場所被打造成不隻有人類,就連幻魔騎士都能進入的規模。在此舉行典禮時,就能見到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幻魔騎士在謁見廳上展露其英勇雄壯的風采。


    現在到這大廳的並非幻魔騎士,而是一大群年輕人。不用多說,他們自然是德萊塞騎操士學園騎操士學係的學生,另外還有三名較年幼的少年少女。平息了卡劄德修要塞發生的騷動後,留在德萊塞的人也被傳喚來,隸屬於騎操士學係的學生幾乎在此全員到齊。


    學生們在如此雄偉壯闊的空間中,一麵受到一股奇特的威嚴,一麵等待著,片刻之後,國王駕到。


    「行了,各位平身。」


    安布羅斯看到所有人屈膝請安的模樣,便語氣輕鬆地下令免禮,然後豪邁地往王座用力一坐。德萊塞的學生們盡管得赦抬起了頭,卻無人不是緊張到身體僵直。這也難怪,他們光是與位居公爵的人會麵就已經很緊張了。遑論突然被領到國王的眼前。其中有一個小個子少年站在最前排中心位置,態度完全不卑不亢。安布羅斯隻在瞬間對那少年艾爾·涅斯帝掃了一眼,臉頰浮現淡淡的笑容。下一刻,他的臉色就轉為嚴肅,用充滿威嚴的聲音從寶座上對所有人發話。


    「首先,眾位學子呀。關於這次新型機的開發,辛苦各位了。原本應該是尚未成熟,仍在學習之途的諸君能創下我國有史以來前所未見的成果,朕也覺得甚感欣慰。」


    安布羅斯的話讓大多數學生都因情緒亢奮而滿臉紅暈。其中甚至已經有人露出受寵若驚的模樣。


    「但遺憾的事,卻有粗魯無理的暴徒從旁幹擾。雖然我們正盡力追捕中。可至今賊人依然尚未落網。我們得做最壞的打算,認為已經被他們逃出去了。」


    學生們的表情頓時烏雲密布。他們因為受到國王讚賞而一時雀躍狂喜的心,如今在迴想起冰冷的現實後旋即跌到穀底。


    「無須如此悲觀。雖然被奪走一架,但並不代表他們從我們手中把新型機的一切都搶走了。隻是一旦暴露在外,今後以這架新型機為中心,各國之間必然會掀起一場競爭。屆時,我們又怎麽能夠落於人後!據說,我方的新型機其實也還未真正完成。之所以傳喚諸君至此,不為其他,就是為了將其完成。事不宜遲,艾爾·涅斯帝啊,想完成新型機還需要些什麽呢?」


    聽見國王的徵詢,艾爾暫時思考片刻後才開口。


    「有兩個問題,其中之一無論如何,都得再花上一段時間。另一個問題的解決方法則是‥‥‥需要國立機操開發研究院的協助。」


    艾爾的迴答與在場大多數人推測完全不同。它們原本認為新型機將會由艾爾本身,或者由艾爾與學生們想辦法完成。安布羅斯本也隻打算這麽做需要哪些東西而已。然而艾爾開口迴答的答案既不是設備也不是材料,而是一個組織名稱。


    「新型機還有很大的課題尚待解決,其中之一是操作性。國機研在這方麵的技術已經臻至純熟,借用他們的技術來進行,我想可以更有效率。另外,如果早晚要采用新型機為製式幻魔騎士的話,其生產性在今後也會很重要吧。因此,以這國家擁有機體最多的加達托亞為跳板,逐漸發展成新型的作法應該是最恰當的。關於這點,由對加達托亞知之甚深的他們來協助進行,應該也不失為上策吧。」


    艾爾像是事前就已經準備好這些答案,口若懸河地把話說完,相對之下,安布羅斯似乎有些掃興地雙臂交叉抱在胸前。


    「你的意思是,接下來要把開發移交給國機研嗎?」


    「我知道這麽做並不能解決問題。必須向國機研的充分說明新型機的內容。不過,這點也已經有了對策。幸得迪斯寇德公爵的舉薦,在場這些萊希亞拉騎操士學係的前輩們都已確定將進入國機研。他們每個人都是從頭參予了特列斯塔爾開發的一員。隻要兩方的知識與經驗能夠互相配合,肯定能將新型機完成。」


    安布羅斯眯起眼睛,緩緩撫弄他的胡子。這個少年還真是在特別的地方思慮周全。當她這麽忖度時,突然有種異樣的不協調感向他襲來。他直覺自己漏掉了某件事。為了找出究竟是什麽,他重新審視尚且落在他視野中心的少年,得出答案。


    「嗯,言之有理。就這麽辦,朕會下一道詔令給國機研。關於完成新型機這件事,就期待今後各位更加用心盡力‥‥‥隻是,剛剛的說明中怎麽沒有你的名字呢?」


    「是。我才快要升上國中部二年級,距離畢業還很早。」


    此時,在場的人內心因為「都這時候了,還提它做什麽啊」以及「啊,這麽說來也是」的兩道聲音合而為一。連安布羅斯也不加以掩飾他臉上的驚訝。


    「‥‥‥身為國王,朕說出這種話可能不太合適,但你啊,都到這時候了還有必要在學園中學習嗎?」


    聽到這番話,艾爾背後的阿奇德和亞黛爾楚身體微微一震。如果國王親自下令命艾爾離開學園的話,他們就找不到任何方法阻止這件事發生。驅策他們趕到卡劄德修的話在這時候湧到喉頭,卻無法在謁見大廳貿然出口,又重新被他們吞了迴去。兩人隻能俯首握拳,靜靜聆聽。


    兩人沒有發現─艾爾稍微迴頭瞥了他們一眼。


    「這是‥‥‥有原因的。陛下,這次我能發起『新型機』的製造案,並且真的製作完成,我認為是因為受到世間罕有的幸運眷顧罷了。」


    每當身材矮小的艾爾向安布羅斯開口時,總得抬頭往上看。安布羅斯看著少年眼底閃爍著堅定意誌,筆直地凝視自己的模樣,嘴角改成一個微笑,迴答他:


    「喔,你的意思是那麽驚人的創舉不是因為自己的才能,隻是單純運氣好嗎?」


    「如您所知,我才剛滿十二歲。不論我想到什麽點子,或是利用什麽手段,隻要沒人把它當作一迴事,就不會有任何成就。之所以有如今的成就,完全是因為騎操士學係的前輩們沒有把我的話當作小孩子的戲言一笑置之,反而認真看待。能夠做出相同舉動的人,我想並不多。」


    「你功績出眾,朕以為並不能夠就這麽視若無睹。而且奉朕旨意的話,想必國機研的人也不敢把朕的話不當一迴事才對,既然如此,情況不就一樣了嗎?」


    艾爾垂下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


    「如此一來將會產生沒有必要的嫌隙。今後備受期待的新型機需要長時間且堅忍不懈地去開發。若是將多餘的因素帶入其中,隻怕原本能完成的事也會變得無法完成。」


    這句台詞完全說中安布羅斯內心的擔憂。國立機操開發研究院─是從維爾拉德王國建國之後就成立的組織,長年下來開發、支撐了有關幻魔騎士的技術研究。裏麵的研究員具備傑出的能力以及高人一等的自尊心。人的自尊心是個麻煩的東西,無論對方多麽優秀、留下怎麽出色的成果,也不表示研究所就能容得下他。特別是這種年齡差距如此懸殊的情況,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結果會怎麽樣。


    以艾爾的精明和處事作風來看,一點小事應該不會打倒他,安布羅斯是這麽想的。他也考慮過其中隻要再給他們這些學生一點「保障」,應該多少就能解決摩擦。把預想到的各種問題一一拿來扣分後,強行將艾爾送進研究所還是利多於弊。然而,正如艾爾所言,這麽一來最後的完成是否真的能夠在國機研進行就不得而知了。


    關於這個「最終調整」,沒有他們的技術確實無法做到。而且,完成的新型機將會由國機研公告全國,以結果來看,這麽做不會損及他們的自尊心,可說是理想的解決方法吧,除了一點之外─安布羅斯思考這一點,眉間又添了幾道皺紋。艾爾瞧見他臉上浮現的懊惱時,表情立刻轉為笑臉。


    「請放心,我並沒有忘記和陛下之間的約定。我不會放棄製作出最好的幻魔騎士這個目標。因此‥‥‥我會在畢業之前完成下一個機體的設計,敬請期待。」


    「‥‥‥等等,所以你還是會做嗎?」


    謁見大廳中突然有種骨頭散掉無力的喀啦聲傳響於全體之間。事實上也真的有幾個人抱頭露出苦笑。


    「俗話說的好,欲速則不達。這次我會正襟危坐,慢工出細活地描繪出完美、匠心獨具的設計!」


    「所以說慢著!問題並不在這裏啊!」


    在旁邊待命的克努特撫著額頭,嘴上呻吟:「‥‥‥是那個啊‥‥‥」安布羅斯瞥了他一眼,拚命忍住笑意。


    「而且,新型機的完成固然很重要‥‥‥但大家不會想去構思更新的機體嗎?」


    艾爾的模樣稍微有點像在鬧脾氣,在場所有人這時都理解了─這家夥,隻是想把費事的調整完全丟給別人而已。安布羅斯再也忍俊不住。和這個少年在一起,他就覺得他變得愈來愈像過去的自己─那個愛惡作劇的小毛頭的寫再竄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愧是興趣的化身。國機研的人們也會因為久違的大工程而幹勁十足吧,那些人的技術可是掛有保證的,一定會做出超乎期待的成果。」


    安布羅斯一陣大笑之後,突然又轉迴認真的表情。


    「這樣好嗎?我也可以在下一種機體時又借用他們的力量去做喔?」


    「這次特列斯塔爾的開發隻是所謂的試做實驗品。藉此我得到各式各樣的經驗和知識,做出來的機體有足夠的潛力成為未來發展的基礎。隻是,維爾拉德的量產機追求的是沒有毛病的完美性和萬能性─但我接下來打算做的機體並不合乎這兩點。」


    克努特神情複雜地僵在原地,安布羅斯不予理會。這個因「興趣」改寫了幻魔騎士開發史的少年所追求的「下一步」。一方麵是因為他被挑起了好奇心,同時也因為他不能就這麽忽略其重要性。隻是「試做」就撼動了曆史,而進行到「下一步」的話,他屆時究竟該重視量產機的完成,還是‥‥‥?


    而且,要實現「下一步」就隻能仰仗這位少年。國機研雖然的確是個有能力的集團,但無法期望他們能帶來如此戲劇性的進步。光憑這點,他該做出的選擇可以說早已有了答案。問題是該用什麽方法來實現。這時,他的腦海裏像是有流星造訪似地靈光一閃。同時為了達成某種企圖的他突然坐挺身子。


    「你的說法,朕可以認同。隻是朕無法同意。」


    克努特就在這時候從安布羅斯的側臉瞥見了過去的夢魘。


    「朕不能讓你以學生身分恣意妄為。現在提到的下一代機體也不用再等,盡早做出來給朕瞧瞧。」


    艾爾背後傳來的輕聲歎息就隻有他聽見。即使艾爾也無能為力,不能將他兒時玩伴們的任性心思就這麽直接呈報上去。當艾爾還在乖巧的表情之下摸索下一個手段時,安布羅斯以繼續道:


    「話說克努特,艾爾·涅斯帝表示他還要接著進行幻魔騎士的製作的話,他的生命安全可就成了一個問題啊。」


    「陛下所言極是。」


    「我的生命嗎?怎麽樣的問題?」


    「想想看吧,這次賊人的目的雖然隻是『實物』,但總有一天倘若又發生同樣的事,誰都不能保證整件事的源頭─你的性命不受威脅。畢竟說不定你又會發明下一種機體。若是把目標放在一代又一代的機體上,敵人也會覺得沒完沒了。因此我們有必要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果然還是該派護衛跟著他。」


    「也就是說,需要的人馬是能夠實現你之想法的鐵匠、保護你之性命的騎士。」


    安布羅斯放鬆看起來像是他佯裝的嚴肅麵孔,再次恢複毫無擔憂的笑容。


    「而且這些人還必須不帶一絲輕蔑地容納你。能夠符合這些條件的人,心中有沒有譜啊?艾爾·涅斯帝?怎麽?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嘛,根本就無須思考嘛。」


    有那麽一會兒,艾爾·涅斯帝·埃切貝裏亞像是被攻其不備地睜大雙眼睛在原地,之後他才終於有了動作,緩緩地迴頭一望。果不其然,德萊塞騎操士學園騎操士學係所有學生的視線不約而同全都集中在他身上。連迪特裏希和達維等人也以熾熱的視線迴望他。包含了千言萬語的寂靜漫溢在雙方之間。


    「沒錯。德萊塞的學生們。各位都擁有製作新型機的經驗。我要再次期待你們的表現。朕在此下旨,創設新的騎士團。成員有艾爾·涅斯帝,以及和你一同製作、操縱新幻魔騎士作戰的人們!」


    「騎士團‥‥‥我們嗎?」


    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艾爾如今也不禁嘴角感到抽蓄。對照之下,安布羅斯的笑意卻是愈來愈深。


    「那麽,既然創立了,就得命個名才行吶。規模並不算大,也不能編進藍色吧?不對,有鑒於你們的職責,應該要歸屬於一個不同的類別。喔喔,對了,你熟悉的『銀』就很適合。對吧,艾爾·涅斯帝?再來就由朕親贈各位『鳳』字。『銀鳳騎士團』,這就是各位該報上的封號。」


    這個名字,隨著眾人低語聲,像浪花一樣擴散開來。無須花上太多時間,就在現場所有人─「前」德萊塞騎操士學園騎操士學係的學生們,和艾爾·涅斯帝他們的腦袋中渲染開來。


    「啊,對了,雖說是騎士團,但事發突然,要準備出可以當作據點的場所得花點時間吧。在此之前得需要個暫時據點。克努特呀,有什麽適合的提案嗎?」


    「是。在這裏的人都是德萊塞的關係者。既然學生為多數,不妨就暫且借用學園的設備何?」


    「嗯。是個妥善的安排。反正在艾爾·涅斯帝畢業時定能準備正式場所,各位且安心。」


    艾爾根本不會反對這項安排多置喙,反而想大喊萬歲─隻是撇開這點不說,他心裏有幾分不痛快也是事實。沒錯,完全是心情問題。無論這解決方案多麽了不起,他也絕不會忘記要多少做點反擊,讓對方見識一下自己的不滿。


    「可是,陛下,這麽一來不會妨礙到把開發讓渡給國機研一事嗎?」


    盡管這隻是嘴上說說,但事實上的確會造成問題。也是安布羅斯原本感到煩惱的地方。


    「喔喔,對了、對了,這件事得想個辦法解決啊。那麽,朕就對你和銀鳳騎士團下達第一道命令吧。『狠狠打扁國立機操開發研究院人員自負的鼻子吧』。讓我看看你們怎麽利用做出來的幻魔騎士來讓他們嚇得屁滾尿流;怎麽教會他們年齡不過是件芝麻蒜皮的小事,進而讓他們順從聽話‥‥‥你作得到吧?」


    艾爾再度轉向背後。他所看到的每張臉都充滿決心─環視過每張臉,見到他們無言地點了點頭的模樣,艾爾便拿定主意。


    「謹遵禦旨‥‥‥我們會盡人事去執行這項任務。」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囉。」


    不知不覺間,陽光的照射角度已經傾斜,斜射進病房的夕陽開始顯得燦爛刺眼,海薇描述完畢後喝了口水歇了歇。艾德加一直到途中都以嚴肅的表情聆聽著,但經過這段曲折離奇的演變之後,如今的他表情也轉為僵硬的笑容。他的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實在是聽到了一件荒謬怪誕的奇事」。


    「我稍微確認一下,那個鳳銀騎士團什麽的‥‥‥我也包含在內嗎?」


    是害怕,還是期待自己也被算進去呢?總之,從他略帶僵硬的表情中,讓人無法看出他真正的心境。


    「是啊,不過並非強製,你也可以選擇辭退這項任命。也不用擔心辭退後有任何影響,畢業後一樣還是可以加入某個騎士團唷。」


    「‥‥‥順帶一提,至今有誰辭退了嗎?」


    答案他其實早就心知肚明,隻是忍不住想確認。海薇眯起那對讓人聯想到貓的杏眼,笑得開懷,迴答出如他預料的答案。


    「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聽到這迴答之後,艾德加臉上浮現苦笑,整個人深深埋進病床裏。


    一時半晌,兩人之間流動著沉默。冷不防地,他想起喪失意識之前看到的一項重大事實。他的表情轉為嚴肅,稍微思索措詞之後下定決心,開口提起某件事:


    「‥‥‥‥‥‥‥海薇,我有件事必須先告訴你。」


    看著海薇依舊保持微笑側頭傾聽的模樣,他一時憋住嘴裏的話,但最後還是沒有停下,繼續把話說完。


    「有關特列斯爾的事。我最後對戰的機體、被奪走的機體是‥‥‥『一號機』。那是你的‥‥‥」


    艾德加的話無法再接著說下去。因為海薇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


    「我知道。我確認過剩下來的所有新型機。」


    海薇垂著目光,一想到她與「一號機」的淵源,她的這副反應鎮定得令人感到意外,不過艾德加從中發現幾絲他真正的心情。


    光是這樣就足以讓他下定決心。


    「是嗎。那麽,海薇,我跟你保證。」


    海薇抬起頭。艾德加用力握住她的手。


    「總有一天─我和厄爾坎伯一定會把它奪迴來,或著徹底破壞掉。我不會讓賊人任意蹂躪我們的心血結晶─你的搭檔。」


    他堅決的承諾讓海薇一時感到驚訝,茫然地眨著眼睛,隨即笑顏逐開。


    「嗯,我很期待‥‥‥謝謝你。」


    她迴握艾德加的手,同時如此輕聲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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