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淅淅瀝瀝,帶著潮濕的味道氤氳著整個走廊,醫院裏人來人往,有的匆匆忙忙,有的緩步慢行。


    沈枳瑤提著兩份從老板娘那裏買來的早餐走到重症病房門口的時候,張翠花和楊芳正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麽,眼眶紅腫,應該是又哭了一頓。


    沈枳瑤輕歎一聲,走過去,把早飯遞到楊芳和張翠花麵前,低聲說道:“春生哥是昨天下午五點過進去的,要待足二十四小時,確定沒事才會推出來,現在才早上八點,時間還早,你們等著也沒用,先吃飯吧!”


    “瑤瑤,你來了。”


    張翠花抬眸,眼睛因為哭得紅腫,現在看人都已經看不清楚了,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地哽咽道:“我知道時間還早,但在這裏守著我會踏實些。”


    沈枳瑤輕歎一聲,點點頭,默默地坐在了她們的身邊。


    張翠花眼眶紅紅,身體本來就不好,這麽一哭一嚇一緊張,立馬又生病了。


    去打針吃藥又迴到重症病房門口時張翠花蔫蔫的,心裏又自責又難受,整個人憔悴得不行。


    沈枳瑤又勸道:“媽,春生哥會慢慢好起來的。您不要太擔心,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春生哥醒來,看您這樣會擔心的。”


    “媽知道。”


    張翠花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不哭了,免得春生掛心。”


    沈枳瑤輕輕點頭。


    下午五點,王春生被送出重症病房的時候已經醒過來了,但是臉色依舊慘白。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頭的沈枳瑤,心頭一緊,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一般,沈枳瑤盯著他看,剛想走過來,張翠花就連忙撲了上來,焦急問道:“春生,你感覺咋樣?有沒有好點?”


    “媽。”


    王春生眼珠子轉了轉,望向張翠花,聲音沙啞的叫了一聲,低聲說道:“我好多了,別擔心。”


    張翠花喜極而泣,連連點頭:“好就好,好就好,你都不知道你嚇死媽了。”


    抬手,又抹了一把熱淚。


    沈枳瑤安撫性地輕輕拍了拍張翠花的脊背,低聲說道:“媽,你別哭了,不然眼睛又該腫了。”


    “好,不哭了,媽不哭了,春生好就成。”


    張翠花點頭,楊芳低聲笑了笑,說道:“現在看到春生沒啥大事,是好事,你也該放寬心了。”


    “嗯,放寬心。”


    他們跟隨者醫護人員將王春生送去病房,這個病房跟原來那個規模一樣,但一個房間裏隻有三個病床,所以價格比原先六個病床的要貴一些,但條件相對也要好一些。


    沈枳瑤找到醫生又問了一遍忌口和注意事項迴到病房的時候,張翠花已經和王春生聊起來了。


    沈枳瑤走過去一聽,全都是張翠花在問王春生這裏疼不疼,那裏痛不痛,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想吃點什麽這些話。


    王春生一律搖頭。


    沈枳瑤知道王春生醒來了,一直記掛著的心似乎突然落地,有些不可抑製的酸澀,癢癢的,怪怪的,卻莫名其妙的覺得安心了。


    “春生哥,你醒過來真是太好了。”沈枳瑤走過去,望著王春生盈盈一笑,低聲說道:“你這兩天一直昏迷不醒,挺嚇人的。好在手術很成功,好好養著就沒事了。”


    “辛苦你了。”


    王春生黯淡的眸光像是漆黑中落入一抹光亮,突然間就變得流光溢彩起來,他低聲說道:“接下來這段時間,隻能靠你好好照顧媽了。”


    “媽不用人照顧,瑤瑤照顧你就成。”張翠花連忙搖頭,望了溫柔體貼的沈枳瑤一眼,低聲對王春生說:“春生呐,這次多虧瑤瑤忙前忙後的為你打理,要是沒有瑤瑤,媽壓根找不著門路。你以後好了,可得好好待瑤瑤。”


    “我知道。”


    王春生點頭,見張翠花神色憔悴,眼睛紅腫,有些心疼地低聲說道:“媽,我已經沒什麽大事了,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行,媽知道,媽心裏有數的。”張翠花笑著,心裏滾燙。她的兒子實在是太孝順了,心裏總記掛著她。


    晚上九點左右,沈枳瑤請楊芳帶著張翠花去外麵旅館住下,順道給了她五塊錢,低聲說道:“嬸娘,我媽就拜托你了。”


    “行,我會幫你照看好翠花嫂子的。”


    楊芳笑嗬嗬地點頭,扶著依依不舍的張翠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低聲說道:“你這老婆子還有啥不放心的?醫院晚上也隻要一個陪床的,你在這裏又不頂用,我看得出來瑤瑤也是很心疼春生的,會好好照顧他。白天咱們在,人家不好意思說體己話,這會兒你可別再舍不得了,不然人家小兩口想說句悄悄話都不成。”


    張翠花原本是很不放心的,如今聽了這話後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說得在理,瑤瑤那閨女是個體貼細心的,有她照顧春生,我放心。”


    “春生哥,你要喝水嗎?”


    張翠花和楊芳出去了,隔壁床的病人和陪護都已經休息,所以把床簾給拉上了。


    沈枳瑤在王春生的床頭擺了一個小床,是醫院提供陪床用的,現在王春生還沒睡,所以沈枳瑤也沒睡。


    盡管她已經熬了一個夜,昨晚也沒睡好,這會兒也不覺得太困,隻是有種疲憊感。


    好在,還能撐著。


    “嗯。”


    王春生點頭,眸光閃了閃,越發幽深起來,垂下的眼簾裏帶著血腥氣。


    他想起了車禍發生時的怪異感,他十分確定當車禍發生前他已經踩下刹車了,按照正常情況車應該會穩穩地停住,絕對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可是……當他踩刹車停下的時候,刹車不靈,方向盤也不管用了,他坐在無法控製的大貨車上衝向了山坡。


    所以,他懷疑,這或許並不是意外。


    想到這些,王春生眼底的幽暗越發深沉,濃黑如墨,整個身子籠罩著兇狠的血腥氣。


    如果是預謀,那他一定要找出兇手。


    沈枳瑤端著熱水過來,光線微弱,不太能看得清王春生臉上的表情,但她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到腦袋頂,瞬間脊背發涼。


    她咽咽口水,穩定心神,支支吾吾地低聲道:“春生哥……水……水好了。”


    王春生渾身一僵,臉上的凝重瞬間褪去,他抬眸望向躊躇著沒有上前的沈枳瑤,眼底閃過一起憐惜,他輕聲說道:“那就過來吧!”


    沈枳瑤這才覺得緊張感消弭了些,她抬著熱水過去,小心翼翼地喂給王春生,低聲說道:“你現在不方便喝水,我們慢慢來,你別急。”


    “嗯,我不急。”


    王春生眼眸垂了垂。


    女孩子身上的幽香籠罩在鼻息間,偶爾從下巴處劃過的手指細膩光滑,帶著溫熱,輕輕碰一下,王春生都覺得頭皮發麻。


    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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