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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章(作者聲明):
筆者嚴格遵守中國法律,堅信各族人民宗教信仰自由,無意詆毀,歪曲,抹黑各類宗教信仰,本章所描述的所有有關宗教的場景,都是筆者個人臆測理解,若是有任何冒犯個人,組織,或宗教團體的描寫,務請聯係筆者,修改或刪除,也請讀者們隨時監督,指正!
本書為筆者原創之作,所有章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均將視為侵權剽竊,版權所有,侵權必究,保護原創,人人有責,筆者保留對所有侵權行為法律追訴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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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萬物湮滅凋零,化成灰燼曰殤,未成年而死的人曰殤,為國捐軀,戰死沙場的各路將士也曰殤。
冥,陰曹地府的別稱,俗稱冥間冥府,凡人死後將要去的地方。
傳說中,人死之後,靈魂脫離軀體,一路飄飄蕩蕩,先要穿過鬼門關,來到了奈何橋邊,奈何橋,橫跨在黃泉上的一座長橋。
傳說裏黃泉是一條死河,有時候也叫冥河,河水渾濁,看起來就像一片黃湯,但這條冥河連接苦海,苦海無邊無際,白茫茫的沒有盡頭,所以苦海無邊,迴頭也沒有岸。
書中說的黃泉路上,指的就是奈河橋下這條黃泉河,八百裏黃泉,說的是它的長度,寬度八百裏的話,估計不好架橋,而且也容易發生事故,橋一塌出了事,冥府的各路閻王們要擔責呀。
奈何橋邊,有個姓孟的橋邊姑娘,她有著長長的烏黑發,一雙眼明亮,很容易讓人放心上,刻在了你胸膛,當然,她以前肯定是個姑娘,毫無疑問,那些白發老太太,都曾經是個妙齡姑娘。
傳說這姑娘閨名叫做孟薑,薑字一拆開,就是美女的意思,以前的人家,女兒是沒有名字的,所以呢,大戶人家生女兒,美女們都叫什麽薑,孟薑的意思,就是姓孟的人家生了個女兒,家裏多了個小美女。
年輕時候的孟薑,為了情郎,坐在橋邊,一眼的憂傷,淚水殺傷力極強,曾經哭倒過八百裏城牆,城牆倒下之時,驚天動地,驚動了太歲,驚動了九天眾仙,那是另外的一個故事。
因緣巧合,不在陽間廝守,就在陰間碰頭,孟薑來到冥間之後,本來和範廚師一起在黃泉大酒店打工,因為熬湯熬得好,又勤勞肯幹,一個不小心,走上官場,被提拔成了行政主廚。
範廚師大家都很熟悉,曾經修過車,賣過輪椅,挖坑開過垂釣園,而且耍得一手好菜刀,炒菜炒得好,最拿手的菜是小蔥拌豆腐,後來也被提拔成了主廚,二人一起成了黃泉大酒店後廚扛把子。
再後來,烽火連天,戰禍不斷,走上奈何橋的人越來越多,人群熙熙攘攘,忘情湯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大,關鍵是冥間地府閻羅們也想搞創收,所以就在奈何橋邊開了一家分店。
這家店就由孟薑搭理,小店門麵不大,但采取了股份製,各路閻王好多都入了股,店裏專門售賣招牌菜:忘情湯。
這是一家實體店,現場製作,現場售賣,所以質量上特別有保障。
忘情湯,路過奈何橋的亡靈必須喝的一種湯,據說喝了忘情湯,立馬就忘記了自己的前世今生,立馬變成了行屍走肉,以前的事情一概不記得了,什麽恩怨情仇,家財萬貫,什麽三宮六院,七十二姨太,生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記得了,其實是抹掉了生魂記憶。
迷迷瞪瞪就走上了奈何橋,過了奈何橋,轉世投胎,才能進入下一個輪迴,當然,能順利投胎轉世的亡靈,都是善良的亡靈,生前欠了債的賴皮,不可能讓你順利過橋。
孟婆乃是黃泉之主,幽冥之神,那些前生作了惡的靈魂,必須接受刑罰,滌蕩靈魂,就會被陰間小鬼們勾到冥府,冥府地底下,乘電梯下去總共十八層,按照惡報大小,哪裏才是他們最終的去處。
歲月如梭,大美女孟薑慢慢熬成了婆婆,成了孟婆,這一碗清澈甘甜的忘情湯,也就被叫成了孟婆湯。
我當俯首喊你過盡千帆,卻怕一語驚醒夢中伊人。
咱們的苦主雷霆小兄弟飄飄蕩蕩,小小靈魂飄過了鬼門關,關鍵是路也不熟,走了半天,才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就來到了一片荒原。
這一大片荒原,四處幽暗,天空是一片暗紅之色,陰風陣陣,雷霆覺得自己渾身一陣陣徹骨的冰冷。
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雷霆心中暗自納悶:死了麽?這是來到了陰間麽?
四野裏一片寂靜,光溜溜的黑色野地,野地裏也瞧不見一草一木,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地方!
仔細梳理了一下思緒,思前想後,嗯,應該是死透了,燃燒了靈魂了都,急忙朝著自己額頭抹去,哪枚閃電紋印也摸不到了,嗯,死透了,雷霆心底暗自歎了一聲。
正自胡思亂想,前方突地出現一個小人,這個小人像個煮熟剝了皮的雞蛋一般,小人兒有鼻子有眼,短手短腳,頜下一叢花白的長胡子,腰間捆了一方皮裙,看起來十分怪異。
這白胡子小人兒打扮的像個飯店小廝,摸著胡子笑道:“你摸啥,你這是一道殘魂,已經殘缺不全!”
雷霆啊了一聲,一臉的驚異,白胡子又道:“怎麽著,是不是覺得老夫長得頗為奇怪?”
豈止是奇怪,簡直就是奇了個大怪!這廝長得圓溜溜的,身材超不過三尺,相貌又醜陋不堪,已經和武都頭的兄長一個模樣。
白胡子哈哈一聲長笑:“不要笑話我,你長得還不如老夫好看呢,其實你眼中的我,就是自己內心的投射,你也是這個熊樣,老夫外號白胡子,給你也起個外號,就叫:小痘痘!”
雷霆趕緊又摸了一把自己一張臉,沒痘痘啊,幹嘛叫小痘痘。
白胡子又道:“別再想著前生如何啦,和那些孤魂野鬼一樣,殘魂是過不了橋的,身上帶錢了沒有?”
一說到錢,立馬說到了雷霆痛處,渾身上下一摸,身無長物,幹幹淨淨半個銅板都沒有,臉色立刻尷尬無比:“沒帶。。。。”
白胡子冷哼了一聲:“沒帶,是沒有吧,看你這樣子,說不定遭人陷害,陽間的屍首沒入土,也就沒人給你燒紙錢,那就肯定是個窮鬼!想當年老子剛來的時候,也曾和你。。。。”
說到這裏,頓了一頓,雷霆腦中暈乎乎的,趕緊伸手上頭,狠狠撓了幾把,一把撓下來,才發現自己腦袋上光禿禿的,啥也沒有。
誰會陷害我,和一條屍體過不去?眯著眼睛使勁想了半晌,當日棄亭山下大戰盧伯,燃燒靈魂之後,跌落的屍首恍惚間被肖鋒老祖搶了出來,然後呢,記不得了。
白胡子老頭笑道:“小痘痘,你既然是個殘魂,和那些孤魂野鬼便不太一樣,腰裏沒錢,也沒啥關係,沒錢可以打工啊!”
雷霆聞言急忙問道:“打工賺了錢之後,那便怎樣?”
白胡子哈哈大笑:“打了工,你小子便有了安身立足之地,不用四處遊蕩了,賺了錢,當然要孝敬給老夫!”
雷霆聽了一臉的不願意,憑啥啊,白胡子老頭噗嗤一腳,早踹在了雷霆肚子上,嗷了一聲,隨風飄出去老遠,耳邊聽到白胡子高喊:“管你在陽間如何威風,這裏是陰曹地府,不聽話,棍棒伺候!”
這白胡子老頭還真的沒騙人,帶著雷霆吭哧吭哧走了十幾裏,來到了奈何橋邊,橋頭上,果真有個賣湯的小飯店,飯店門口,還掛著旗子呢,上書三個黑體大字:孟婆湯!
飯店旗幟下方,坐著個白發老太太,麵相和白胡子老頭頗有夫妻之相,而且這老太太一臉的麻皮,一雙小眼睛閃著兇光,看見二人,咧嘴一笑:“白胡子,你還真行,這麽快就找了個小廝!”
這廝相貌是個老太太,但嗓音嬌嫩,聽起來像個姑娘,她頭頂白發紮成一隻掃把的模樣,猛地一瞧,像是一朵盛開的狗尾巴花。
白胡子在雷霆後屁股踹了一腳,低聲道:“這是黃泉大酒店分店店主,人稱冥間第一美女:孟薑婆婆,你趕緊上前請安。”
冥間第一美女?雷霆心底暗道:不過來了一趟陰間,反正遲早要來,早晚要來,難道老子審美觀都扭曲了麽,還是突然間瞎了眼,這加利福尼亞橘皮老太太也能叫美女!
孟婆盯著雷霆已經兇相畢露,就像債主看見了久未謀麵欠債的一般,眼神相當兇狠,債主吃人也是有的啊,欠了錢得趕緊還呐,當然,換做你在奈何橋邊賣幾年孟婆湯,你也不會有個好模樣。
到了此地,雷霆一身神功早已蕩然無存,可以說手無縛雞之力,後屁股讓白胡子踢得生疼,趕緊上前,雙手抱拳給孟婆請了個安。
孟婆嗬嗬一笑:“嗯,看起來蠻機靈的,白胡子,就讓他跟著你在後廚燒火吧,這小子看起來年輕得很,手腳麻利,要是不聽話的話,你可以拿鞭子抽他,可以先試用幾天,上次那個不聽話的,你後來怎麽處理了?“
白胡子急忙抱拳:“啟稟孟婆婆,上次哪個小子已被在下扔進了河裏。”
扔進河裏,橋下就是黃泉,傳說黃泉水沒有浮力,扔下河肯定會沉入河底,雷霆心中一驚:“屬下當盡心盡力,保證聽話!”
小店屋後麵架著一排大鐵鍋,鍋裏熱氣蒸騰,看來是在煮湯呢,就地取材,煮湯用的水就是黃泉水,燒鍋用的柴禾,雷霆一瞧,心底暗自吃了一驚,竟然是一根根閃著磷光的枯骨!
這裏怎麽會有人骨,這些枯骨陰森森的,瞧起來來路不明。
黃泉水黃湯一般,但孟婆在鍋裏加了猛料,據說是獨家配方,煮出來的孟婆湯清澈至極,盛在碗中,能瞧見自己倒影,雷霆站在鍋邊朝鍋裏瞧去,終於看見了自己一副尊容。
這熊樣,蒼天啊,大地啊,廟裏供奉的張無忌啊,簡直無法描述呀,長得一言難盡啊,瞧著會懷恨自己爹娘啊,看起來確實比白胡子還醜,一張臉皺巴巴的像極了剛剛出生的娃娃!
這一張臉,五官都擠在了一起,靈穀雷家幾千年都沒出過這麽醜的娃娃,但臉盤子大啊,雷霆隨手比劃了一下,估計自己一張臉盤,比例能占全身三分之一還多,猛地一看,渾身上下就剩一張臉了。
心中暗想:這肯定是生前造了孽,得罪了哪一路神仙!
歪瓜裂棗,田間雜草,頭上沒毛,短手短腳,長殘了啊,雷霆心中暗暗歎了一聲。
白胡子給雷霆拿來一件皮裙,趕緊披在了腰間,一套上皮裙,還頗有些飯店小廝的模樣,上半身不用穿衣服,因為根本就沒有上半身,上半身那就是一張大臉,就像剛剛出鍋的沂水雜糧煎餅,刷鍋燒火,雷霆早就練過,日子也算漸漸走上了正軌。
這鬼地方沒有日出日落,也就沒有時間觀念,累了就隨便眯一會兒,餓了可以免費喝一口孟婆湯,但不管白胡子如何解釋,雷霆就是不喝,死活都不喝,鐵了心不喝,沒煮過的黃泉水喝起來說不出是啥味道,多喝幾次,慢慢就習慣了。
在雷霆心中:做鬼也要做一隻有尊嚴的鬼,孟婆湯什麽玩意兒,讓我忘記前世今生,忘記靈穀的深仇大恨,忘記身邊如花似玉的三大娘子,白條城裏婷婷曬了好多魚幹,忘不掉的,哪怎麽可能忘掉!
但那些風花雪月,那些快意恩仇,那些歡歌美酒,從此後,都要通通埋在了心底深處,幾乎突然之間,雷霆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他本來話就不多,看著無數的靈魄喝了孟婆湯,轉頭緩緩走上了奈何橋,一個個落寞的身影,雷霆話就更少了。
一個人話少了,就開始胡思亂想,想的東西越多,思想就會越發深沉,慢慢變成了思想家,古代那些知名的思想家都是這樣來的,當然,一定要把自己內心沉澱的想法,坐在電腦前用鍵盤敲出來,否則的話,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憋在腦子裏,會把人憋瘋的!
奈何橋邊通訊不暢,沒有筆,也沒有紙,沒有一年四季,更沒有電腦嗶嗶機,時間久了,雷霆開始拷問自己,也就是拷問自己的靈魂:我是誰?從哪裏來?要到那裏去?
一想到這些深奧的問題,雷霆眼神就有些呆滯,有些著了魔一般,神色怔怔,腦子裏站著一個小人兒,我是誰,是誰!
白胡子唿哧一個耳光,打的雷霆瞬間一個哆嗦:“小痘痘,你奶奶的又走神,趕緊燒火!”
隻要人間戰禍不斷,過路的客人熙熙攘攘,趕集逛夜市的一般,奈何橋邊小店永遠是那麽生意興隆,但雷霆還是一頭霧水:孟薑婆婆眼瞅著賺了大錢,但這邊啥都沒有,除了孤零零一座小店,啥都沒有,賺了錢能拿來幹啥!
這邊連一間卡拉ok都沒有,要是有的話,弄個群魔亂舞的小節目,一群小鬼披著皮裙跳個不停,那也挺好呀。
白胡子倒是個話癆,雷霆很快得知,這廝曾經也是個驚天動地的人物,但生前被人陷害,魂魄離身之後,肉身不能入土為安,因此和雷霆一樣,也是個殘魂,殘魂不可以過橋!
他在奈何橋下徘徊了不知多少年,不知有多少次,都想一頭紮進了黃泉裏,了卻這一世殘魂,後來遇到孟薑開店,正好缺個燒火的夥夫,反正左右都是一死,便跟在了孟婆身邊。
河邊取水的時候,雷霆站在黃泉岸邊,岸邊稀稀落落生長著一種大葉植物,白胡子告訴他,這種植物叫做彼岸花,也叫冥花,冥花黑色的大葉子,仔細一數,共有七片葉子。
傳說中冥花千年一開花,花一開,葉子全部凋零枯萎,所以,彼岸花這種冥界植物,一身傲骨,個性的很,花葉不相見,千年不見,永遠不見,鐵了心的不相見。
看樣子岸邊的彼岸花還不到開花的日子,七片葉子全都像蒲扇一般,生長的繁茂之極,雷霆用手抓了一把,這些葉子似乎頗為害羞,慢慢蜷縮在了一起,像極了一個黑色卷心菜。
黃泉裏還漂浮著不少的亡靈,有些亡靈是從橋上跳下來的,不甘心的死鬼也是有的,想要拚死瞧著心中所愛從橋上走過的死鬼,也是有的,拚死不喝忘情湯,就從橋上一頭紮了下去。
跳進了黃泉,靈魂經過百年洗刷,惡靈就能在河水中半尺之處,露出一張閉著眼,但被河水泡的發白的臉,看起來頗為詭異。
仰頭感受著著奈何橋上魂來鬼往,驀地一睜眼,也許就能瞧見心中所愛,但物是人非,即使看見了她長發飄飄自橋上走過,她也不認識你了,豈止是不認識,簡直就是從未見過,時光似水,一個輪迴連著另一個輪迴,這些死去的亡靈就這樣沉在水中,心有不甘。
我在橋下一雙秋水望眼欲穿,你在橋上低頭猛走臉色如霜。
有時候雷霆取水,陡然間一張死去亡靈的臉浮現在水裏,這張臉,有些虛幻,有些詭異,又是慘白之色,能把雷霆嚇一個大跟頭。
做鬼還放不下的,都是心中的一份執念,雷霆心中也有這一念執著,在他心中,即使化成厲鬼,也要砍了孫侯一顆猴頭。
可憐這一念執著,已經在雷霆心底生根發芽,但現在的情形,靈魂已經被困在了陰陽相交的地方,即使內心裏仍然豪情萬丈,天命難違,他也毫無辦法,日子就像流水一般,悄然而逝。
俗話說,人間一年,仙界一天,但冥間的日子,不是這樣算的,冥間的日子,恰恰相反,陽間一年,地下十年!
內心的煎熬,心底的執著,無時無刻都在催促著雷霆,一定要重返人間,哪裏有他的摯愛,有他一生的牽掛,有他魂縈夢牽的東西,有時候自夢中驚醒,滿臉的淚痕。
但黃泉裏一葉扁舟也沒有,也沒有渡口,雷霆身邊的物件,一丟到水裏,馬上沉入了河底,而且黃泉水死氣沉沉,看不見河水流動,還真踏馬的是一條死河呀。
著急是沒意義的,還得老老實實在灶間燒火,不然就成了孤魂野鬼,雷霆就親眼看見冥府的冥兵抓走了那些野鬼,這些野鬼被押送到冥府,冥府下方,據說有十八層地獄,最底下的那一層,喚做無間,哪是個好地方,上刀山,下油鍋,架爐子上烤,烤的滋滋作響,一說到十八層阿鼻地獄,白胡子臉都白了。
給孟婆當小廝,最大的好處,有這冥間第一美女罩著,起碼不用擔心被冥兵勾走,十殿閻王裏麵,孟婆認識好幾個,不管咋說,一眾小鬼還是頗給她麵子。
第十殿閻羅,名字叫做戚光,長得威武雄壯,像個將軍,不知生前是不是將軍,一身紅色披風,穿衣打扮也特像個將軍,但他頭頂一叢雜草似的亂發,瞧著是個草頭將軍,這廝經常來找孟婆收租,一來二往,這廝終於盯上了雷霆。
眯著眼瞧了半晌,戚光身邊夜叉一叉子將雷霆插在了半空,戚光又眯著眼看了半天,雷霆靈體已被舉在半空,看的格外分明,戚光隨口問道:“孟婆,你這小廝看起來陽壽未盡,怎能在此地燒火呢!”
孟婆急忙答道:“戚殿主,這事妾身也不曉得,他叫小痘痘,白胡子在路上撿的野鬼,已經在店裏做了若幹年的夥計,腦瓜機靈,手腳還算利索,怎麽啦,戚大人莫非看上了他!”
雷霆被夜叉一叉子插在了腰間,靈魂一陣刺痛,眼睛都睜不開了,兩隻小短胳膊亂抓,兩條小短腿淩空亂蹬,拚命掙紮。
雷霆一邊掙紮,一邊高聲大喊:“老子陽壽未盡,趕緊將老子送迴陽間,趕緊的你奶奶!”
哪夜叉長著一副長長的獠牙,聞言一把將雷霆扔在地上,踏上一腳,使勁一踩,雷霆一聲淒厲長嚎,卻聽獠牙夜叉喝道:“你倒想得美!這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以為你是九天雷神麽!”
戚光哈哈一笑:“哈哈,有些骨氣,等本殿主稟告冥主,讓冥主定奪,你陰魂不散,頗有一絲念力,好,有骨氣!”
其實雷霆有雷神殘印護體,已是半神之軀,陰魂不散,不死不滅,雷神紋印,那是一枚正義之印,充滿了天地正氣,那些孤魂野鬼全都避之不及,即使冥王駕臨,也不見得敢收。
他被巡城夜叉一叉子叉在腰間,傷的厲害,後廚躺了大半年,半死不活的,白胡子天天在他耳邊嘮叨:“痘痘小兄弟,戚殿主看上了你,你的機會來了,去了冥府,說不定就能麵見冥王,冥王大慈大悲,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她老人家要是發話,說不定你就能迴返陽間,到那時候,希望小兄弟還能記得老夫。”
雷霆咬牙切齒暗想:老子怎能忘了你,記得明白的,你奶奶的天天拿腳踹老子屁股,吃飯睡覺,醒了你就打痘痘,吃飯睡覺打痘痘,你當老子是玩具啊!
養好了傷,白胡子良心發現,不再打雷霆屁股了,白胡子一旦不下腳了,雷霆陡然發現,自己後屁股越來越癢,癢得很呐。
但戚光這廝說話不算數,竟然音信全無,收租子也換成了其他殿主,其他殿主看都不看雷霆,拿了租子轉頭就走,估計要趕緊拿迴家去,孝敬給殿主夫人,地府的人他也怕老婆啊!
戚光不來,白胡子又開始踢雷霆屁股,那熟悉的腳法,雷霆又覺得自己安逸的很,每天都要被踹上幾腳,舒服得很。
天天研究地理位置,雷霆知道,過了奈何橋,朝右一拐,一路向東,乃是一條往生之路,一路向西,不遠處就是地府城門。
往生是不大可能了,往生路上站了兩排手持兵刃的小鬼,走得慢了都要被戳上一槍,雷霆開始天天算計,怎麽才能進得地府大門!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雷霆現在還真有些賊模樣。
冥河有千丈之寬,站在河這邊都看不到對岸,關鍵是缺少渡河的設備,這一大片鬼域,連棵樹都沒有,巧婦也得有米才能下鍋啊,沒米的話熬不出來湯,隻能燒一大鍋開水,開水它也填不飽肚子啊。
站在黃泉岸邊,齜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撕下一片彼岸花葉子,百無聊賴,雷霆開始給自己算卦,彼岸花葉子上,經絡分明,順著葉子經絡分布,能撕下來一小片一小片葉子。
正好,撕下一片,嘴裏嘀咕一聲:阿彌陀佛,能脫困!
再撕下一片,嘴裏再嘀咕:阿彌陀佛,不能脫困!
算卦這玩意兒,消磨時間還順帶解乏,大姑娘剛剛失戀,抓一把樹枝,或者一朵玫瑰花,一片片仔細地數,他愛我,他不愛我,愛不愛我呢,可能愛也可能不愛,數一片,摘一片,數到最後一片葉子,他不愛我,姑娘肯定說:不對,哪裏數錯了!
然後呢,人生豪邁,大不了剃了頭再來,我們膠東山區,夫妻倆長時間不生孩子,可以掉炕頭啊,請隔壁老王幫忙那才不像話,生孩子這種事情,誰不想親自動手,所以,再換上一朵玫瑰花,重新撕了花瓣再數,他愛我,他不愛我,姑娘們心太軟,心太軟,撕著撕著有時候能撕上一整天,雷霆也想哪樣,這不是道具不全麽。
這種算命方法算的很準,最大的好處,算的不滿意的話,可以立馬重新再算,可比你去猜無煙肚子裏娃娃是男是女,好猜多了,雷霆玩著玩著腳下積攢了一堆枯葉。
這種撕花瓣算命,的確能緩解精神壓力,減少愛人離去帶來的緊張痛苦,看起來即使真的失戀,也沒啥大不了,不用嚎啕大哭,不用肝腸寸斷,不用跪在佛前苦苦求上千年,坐在橋邊,一手抓一杯奶茶,也就幾朵玫瑰花的事情。
這本書一寫完,撕花瓣算卦風行神州之後,拜這些失戀姑娘所賜,很多花店的玫瑰花開始大賣,開實體花店的猛然多了起來,一瓣一瓣又一瓣,落在地上,殘枝敗葉又煞是好看。
撕完了花瓣,姑娘們長發一撩,精神瞬間抖擻了起來,此時姑娘們眼裏,武都頭的兄長看起來都英俊挺拔,他事業有成,在陽穀縣城有自己的炊餅買賣,打著他的旗號,外賣炊餅已經壟斷了半個陽穀小城,而且這廝人到中年,老實本分,是個有家還守業的好男人,隔壁潘家的女孩兒也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
還能咋樣,父母逼迫的緊,先找個老實人把自己嫁出去!
反正也玩得夠本了,對不對呀,原來人滿為患的直播間也都悄悄關了,抖音快手也暫時卸載了,收心養性,返璞歸真,再怎麽熱鬧,故事最終的結局,總要生兒育女,相夫教子,迴歸家庭。
世間事全都如此神奇,所以天上人間的台柱子現在也都是良民。
但不管雷霆怎麽算,結果總是無法脫困,邪了門了,心煩意亂,雷霆一腳將腳下碎葉子踢下了河,這些彼岸花的碎葉子一下河,順水漂浮在了河麵之上,巧得很,河水中間,葉子竟然不下沉!
雷霆心中砰砰亂跳,趕緊提了水迴店,這發現,驚天動地,那就得掩蓋的嚴嚴實實,從此後,雷霆手腳麻利,開始學會了裝鬼。
每天灑水掃地,刷鍋熬湯,白胡子都不用動手了,所有的活雷霆全包了,偷偷攢下的幾兩銀子也都給了他,可把白胡子樂壞了。
趁著二人不注意,在河邊找個隱秘之地,雷霆開始積攢彼岸花的花葉子,每朵花隻取一片葉子,將葉子晾幹疊好,沿著岸邊,所有葉子全都埋在了土裏,並做好了標記。
雷霆腿腳短,行走不利索,岸邊的彼岸花又長得稀稀落落,關鍵是算不出紮一隻筏子究竟需要多少花葉,心底暗暗長歎了一聲:要是小狐狸在就好了,一雙小手十指一扒拉,立馬就能算出來!
雷霆裝鬼裝的太像了,老實人要是下定決心撒謊,一般人還真的就瞧不出來,因為他自己心裏先就當真了!
當年姓潘的姑娘鬼迷心竅,給大郎喂藥的時候,她就裝的不像,最後東窗事發,被武二兄弟瞧出端倪,挖了心肝,太可惜了,武二兄弟作為陽穀縣衙首席都頭,不知道憐香惜玉,太可惜了。
將心比心,有時候坐在電腦前寫東西,我家娘子在身後端著一碗印度中藥,叫的溫柔體貼:“大萎,該吃藥了!”
這時候我的小心肝能嚇得一陣哆嗦,夫人,能不能別叫外號。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鬼鬼祟祟,兢兢業業,雷霆已經沿著河邊走下去幾十裏路,靠近奈何橋邊的彼岸花,又長出了新的葉子,這樣子白胡子來提水,也發現不了有啥異樣。
萬事俱備,就差一隻渡河的筏子了!
白胡子和巡城夜叉混熟了,開始塞小錢讓他們給他帶酒,這一來,每天躲在後廚偷偷喝上幾口,怡然自得,雷霆也不告發他。
反正粗活都是雷霆來幹,孟婆婆每天坐在門口收錢,閑暇時候搗鼓她的獨門秘方,隻要有湯賣,有錢收,後廚她也懶得來管。
現實裏每個人都應該有理想,有了理想之後,還得下定決心,堅持到底,不能半途而廢,我記得我小時候的理想,長大之後,要做個科學家,或者參軍保家衛國,如今的孩子,有不少都幻想著長大之後當明星,賺大錢,然後妻妾成群,為窮困地區減少負擔,也算誌向遠大。
雷霆現在的理想,渺小的得很,就是紮一隻小筏子,渡過黃泉,混進地府城門,麵見冥主,訴說他心中憋屈。
冥主大人,你把雷霆困在這陰陽相交之處,究竟想要幹啥!你要不說個清楚明白,我就一頭撞死在你家地府城門之上!
來到這鬼地方,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在雷霆心中,就像過了千年那麽久,腦袋上沒毛,要不雷霆頭發都白了。
沒日沒夜,作為冥間地主,好歹你也弄幾個節日,放幾掛鞭炮,讓人知道又過了一年,這踏馬的螞蟻牙黑,昏天暗地,神仙也算不出來究竟來了幾年,時光在這鬼地方早已失去了意義,一天和一年其實沒有分別,你瞧瞧橋邊孟婆婆的臉色就能明白七八分。
紮筏子又費了雷霆不少時日,偷偷紮好了筏子,雷霆開始算計風向,這裏的陰風隻要有新的鬼魂降臨,立刻就陰風陣陣,孟婆的小店也沒啥值得留戀,白胡子天天踢雷霆屁股,也不能算是好夥伴,找了個陰風最盛的時間,推著筏子就下了河。
雷霆手裏抓了一根不知是哪位大神的大腿骨,正好用來當槳,先對著這個大腿骨拜了兩拜,骨頭上還有些磷光呢,筏子不錯,雖然有些漏水,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哼哧哼哧,劃著小船就朝對岸奔去,此時的雷霆恨不得高歌一曲:讓我們蕩起雙槳!
晾幹的彼岸花葉子,果然有些浮力,小筏也果然飄在了水麵,陰風一吹,雷霆左右拚命劃動,小筏子緩緩飄向了黃泉對岸,眼瞅著,幸福的大門就在前麵。
但靜悄悄的水麵下不時有亡靈在水中驀地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雷霆,貌似有話說,可嚇死了雷霆,幸虧雷霆早就見過,要不就嚇得掉進了河裏,河道太寬,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劃到了對岸,將小船綁在了一朵彼岸花的根部,雷霆一頭躺在了岸邊。
太累了,先美美地睡了一覺,睡醒之後,沿著河邊低頭朝西猛走,終於瞧見了城門,趴在一株彼岸花後麵偷偷朝地府城門瞄去,地府城門大開,但門前站著四個巡城夜叉,夜叉們全都長著一雙翅膀,眼神兇狠,一人手裏一把亮光閃閃的大叉子!
雷霆領教過叉子的厲害,便不敢輕舉妄動,既來之則安之,等待時機,夜叉們也要換班呐。
也不知等了多少時辰,四個小鬼抬著一頂花轎子自遠處走來,看樣子轎子要進城門,雷霆發了瘋一般自彼岸花葉叢中竄了出來,劈頭蓋臉朝花轎子飛奔。
地府城門正好是換崗的時間,門口守衛便有些懈怠,跟著轎子後麵,雷霆終於來到了城門口,可惜地府城門高大莊嚴,四門大開,但是門檻極高,雷霆兩條小短腿,在門檻外麵蹦躂半天,根本過不了門,兩隻夜叉早發現了他,兩條銀光閃爍的大叉子已將雷霆叉在半空。
你前世前生縱有神功萬千,也越不過冥間一道小小門檻。
叉子又插在了雷霆後腰,疼的他嗷嗷大叫,花轎子轎簾一掀,突地露出一張鬼臉,這張臉黑黝黝的,真的像是一張鬼臉,其實就是一張鬼臉,這鬼看了一眼雷霆,眼中頗有些詫異之色,隨口吩咐道:“先將他押到刑事堂,本堂主要親自刑審。”
地府的建築都是黑色打底,看起來陰森恐怖,雷霆後腰疼的厲害,也沒心思欣賞這裏景色,兩隻夜叉將他扔在一座小屋裏,臨走之時鎖上了屋門,雷霆仰頭躺在小屋裏,眼前一片漆黑,大口喘著粗氣。
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雖然後腰傷口特別的疼痛,但雷霆心中想好了無數的台詞,你不是要刑審麽,老子定當將你問的啞口無言!
但這廝和戚光一樣,說完的話立馬忘得幹幹淨淨,冥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人來搭理雷霆,躺在黑暗中的雷霆,萬念俱灰,恍惚間又過了千年,在雷霆心底,仿佛自己已到了風燭殘年。
老了啊,地府裏的人,全都是鬼話連篇,毫無誠信可言!
雷霆恨得咬牙切齒,忿忿不平,怎麽能騙人呢,其實地府麽,那就不全都是鬼麽,鬼話能信麽,雷霆也真是傻得可以。
地府裏大鬼小鬼成千上萬,雷霆被關在小黑屋裏,竟然連個送水送飯的也沒有,腰間的傷自己慢慢痊愈,他現在隻剩下一道殘魂,餓不死的,也用不著喝水,但心底的焦灼一天甚似一天。
來到了地府,雷霆額頭的雷神殘印開始有了鬆動的跡象。
雷神殘印加持之下,雷霆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也能站起來了,在黑屋裏到處摸索,黑屋很小,除了一道鎖住的小門,四壁都像是冰冷的岩石,雷霆心中涼了半截。
黑屋鎖住的小門看來是唯一可行的地方,不用說,這就是小黑屋弱點之所在,雷霆目光如炬,猛地想起了自己當年神功無敵的模樣,媽的,黃天蕩一身橫練功夫,當年老子能一腳將黃天蕩踹成太監!
那是想當年啊兄弟,此一時彼一時,四線小城清河縣的房子當年一千,現在破萬,想當年英聯邦時期,新加坡的警察也穿大褲衩呢。
想到自己當年神勇,額頭雷神殘印蠢蠢欲動,雷霆心中陡然信心倍增,心底下再無顧忌,抬腳就朝門口踢去。
啊了一聲慘叫,門沒碎,雷霆右腳五隻腳趾,咯嘣一聲,大腳趾已被他生生踢斷,男人麽,應該對自己狠一點,他腿很短,一雙手幾乎摸不著自家腳趾,躺在地上,伸著右腳朝天,一聲聲地哀嚎。
現場已經慘不忍睹,幸好並沒人看見,也就不太丟人,但腳趾著實疼的厲害,骨頭都斷了啊,一會兒,雷霆又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哎,世事難料啊,想當年孟薑還是個如花似玉,情竇初開的妙齡小姑娘,諾倍兒文學獎得主蒲說,還躺在媽媽懷中嘖嘖吃奶,八歲才學會了走路,誰能料到呢,大反派滅霸剛剛出生的時候,才拇指般大小,後來長成了一個參天巨人,打得一眾複聯英雄們滿地找牙!
複聯的編劇們太不地道了,每次打滅霸都是群毆,不地道啊。
所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生一步步走下去,你才發現,不在河東濕鞋,就在河西崴了腳,永遠不會一帆風順,安寧平穩,倒黴的時候,噗通一聲,栽進了河中,河水立刻淹沒了頭頂,這時候你才發現,以前經常在泳池裏套著救生衣遊泳,其實自己並不會水!
人生無常,場場如戲啊,眨眼間洪水滔天,浪呀麽浪打浪呀!
雷霆仰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著粗氣,他額頭雷神殘印隨著唿吸開始慢慢跳動,可把雷霆氣死了,自己生自己的氣,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大耳光,不大一會兒,竟然沉沉睡去。
就這樣不知睡了多久,夢裏神仙打架,雷霆左右勸架,已經累得疲於奔命,睡夢中兩隻巡城夜叉打開了囚室,一人抓了雷霆一條小腿,倒拖著雷霆走進了一座宏偉的大殿。
這座大殿金碧輝煌,有著圓形的穹頂,穹頂上畫著無數的壁畫,壁畫五顏六色,仔細看,九天仙女衣裝華麗,手持彩帶,淩空飛舞,刻畫的栩栩如生,大殿深處高台上,一把紫金色的太師椅雄偉高大,高大的太師椅上端著一位鐵塔似的巨人!
這人手腳皆長,一身金色袈裟,盤腿端坐在椅子上,法相莊嚴,一張大臉不怒自威,兩隻大耳朵,耳垂要垂到了下巴,碩大的頭顱上黑發盤成了一團團蒲團一般的形狀,他座椅後背似乎閃著萬道金光。
看起來像個大師啊,大殿金色座椅前還有不少蒲團,蒲團上規規矩矩盤腿坐著不少的人,第十殿閻羅戚光也坐在其間。
大殿內金光刺眼,雷霆緩緩醒了過來,已經在昏暗中不知待了多少年月,突然遇到這麽強的亮光,確實頗為刺眼,但光明自黑暗中孕育而生,其實就像兩個雙胞胎兄弟一般,互為犄角,互相襯托,越是漆黑暗夜裏的光,才越發明亮,越發耀眼。
雷霆眯起了眼睛,哪座椅上的大師眼中突現一道柔光,直直射向雷霆,一隻蒲扇般的左手在座椅扶手上輕輕一拍,柔和的聲音立刻在大殿迴響:“雷霆!你與孫侯命裏糾纏,冥冥中自有天數,如今你困在冥界不能脫身,能否聽本主一言!”
雷霆聞言猛地自地上坐了起來,大師又道:“天道輪迴,井然有序,迷途知返,為時不晚,隻要你肯聽勸,本主將全力助你脫困!”
他聲音洪亮,繞耳繞梁,半空裏迴響陣陣,說著自座椅上站起身來,一雙赤腳站在一朵蓮花座上,蓮座輕移,大金色袈裟下擺擦著地麵沙沙作響,站在高台上,這人更顯得身形極為高大。
雷霆心中暗想:恐怕這就是傳說中的冥界之主,冥王。
冥主低頭瞧著雷霆,左掌豎放在胸前,擺出了一個蓮花大手印的掌勢,繼續緩緩說道:“冤冤相報,何時能了,不如以德報怨,雷霆,你若能放下心中執念,去除殺戮之心,一心向善,何愁不能盡享天年!何愁不能轉世輪迴!何愁不能悟透大道!”
越來越聽得明白了,這是勸雷霆向善呢,冥主左掌一翻,手印再變,右掌自袈裟中翻出,五指一閃,雙手在胸前緩緩合十,朗聲又道:“大道無形,千變萬化,不離其宗,苦海無邊,但迴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就能成佛,雷霆,你年紀雖輕,道理一說就明,隻要你放下心中執念,本主親手將你送出冥界,轉世投胎,再世為人!”
轉世投胎,再世為人,說白了這是讓雷霆迴爐再造呢,現在隻剩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雷霆肯不肯了,這小子孟婆湯都不敢喝。
我生前為你掏心掏肺,心力交瘁,不想錯過太多,不想奢求太多,把這一世活明白了,但求問心無愧,心安理得。
雷霆心中輕輕冷哼了一聲,在地上坐直了身子,兩眼悄悄一眨:“冥主大人,雷霆聽說你講經之時,舌燦如蓮,能說的天花亂墜,不知此事當真與否?”
冥主淡淡一笑:“施主何須如此執著!”
話一說完,大殿中突然變得更加明亮,大殿穹頂的那些九天玄女突地自畫中閃出身來,整個大殿上方,芳香陣陣,衣帶飛舞,天女散花,九天玄女俱都妝容精致,衣衫華麗,隨手一揮,一片片白色的花瓣自穹頂緩緩落下,雷霆腳邊一會兒就落了一層潔白的花朵。
這些白花,每一朵都潔白如蓮,閃著聖潔的光芒。
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那又如何,解不了我心底這份執著!
雷霆掙紮著自花陣中站了起來,他右腳大腳趾還未好利索,瘸著腿站在了殿中,仰頭瞧著冥主,一臉的挑釁之色:“冥主好意,雷霆感激萬分,但那孫侯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雷霆隻有一個心願,終有一日,必得親手砍下這妖猴猴頭!”
說著一張臉已經漲成紫色,瞧起來就像放了三天的豬肝:“冥主若能了卻雷霆心中所願,上刀山,下火海,萬箭穿心,魂飛魄散,雷霆也不敢再說半個不字!”
第十殿殿主戚光起身大聲嗬斥道:“雷霆大膽!”
雷霆身旁一隻夜叉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手中鋼叉照著雷霆麵部就狠狠刺了下來,情況緊急,鋼叉耀眼,雷霆嚇得嘶聲大喊:“夜叉兄弟,能不能別打臉!。。。。”
但這夜叉早就一叉子刺在雷霆臉上,冥主暗自歎了一聲,一扭頭,轉身坐迴了座椅,垂下了長眉,自此再也不發一言。
那巡城夜叉chuachuachua連著三叉,雷霆大臉盤子已被鋒利的兩齒鋼叉刺出六個大洞,這隻夜叉似乎和雷霆有著深仇大恨,估計雷霆前生在他家菜園子裏偷過菜,一邊刺,一邊高聲大喊:“你奶奶的,你渾身上下就一張鬼臉,老子不打你臉,還能打哪裏!”
戚光看了冥主一眼,轉頭喝道:“將這廝押到藏書閣後殿掃地!”
但雷霆躺在地上,一張臉被刺的稀爛,已經氣息奄奄,兩隻夜叉扯著腿,再次倒拖著雷霆出了大殿,一出大殿,天色馬上恢複了昏暗,順著大殿後門,左拐右拐,二鬼將雷霆隨手一扔,又被扔在了一座小黑屋之中,不過這次,竟然沒有上鎖。
其實也不用鎖門,現在的雷霆,已是昏迷狀態,翻著白眼,氣息微弱,死豬一般。
而且這廝地府門檻都邁不出去,他能逃去哪裏,四周靜悄悄的,躺在黑屋裏,雷霆額頭紋印在黑暗中閃著淡淡的銀光。
這枚雷神殘印,曾經保護雷霆在雷池中沉浮了三年之久,雷霆能在雷池重生,也是拜它所賜,夜叉們對雷霆痛下死手,恨不得一叉子將他靈魄刺破,其實也和這枚紋印有關。
雷霆靈魂極為強大,每個夜叉小鬼全都看得出來,而且這一具靈魄本就不屬於冥界,他們也看得出來,人心有鬼,鬼心裏麵那就住著一隻惡魔!
心底的惡魔,極其的邪惡,像雷霆這種孤魂野鬼早應該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雷霆殘魂進錯了廟門,能有好果子吃麽。
靈魄本體又極為弱小,白胡子起的外號好,小痘痘,隨便一隻小鬼都能打的他痛不欲生,能痛毆一隻強大的靈魂,貌似這些夜叉小鬼心中特別痛快,關鍵是可以隨便打,這廝還不能還手,一叉子紮下去,叫你偷菜,叫你偷菜,老子紮死你!
這次傷筋動骨,傷的太重,看來命中注定要受此磨難,小屋裏躺了不知多少時辰,再次從屋內走出來的雷霆,一張臉上留著六道傷疤,瘸著一條右腿,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把棍子,夾在胳膊下麵,權當拐杖,出了小屋,對麵一座大殿,就是藏經閣。
他當麵頂撞冥主,大逆不道,被鋼叉刺臉,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藏經閣裏幾個小鬼貌似比較斯文,手裏也沒拿鋼叉,雷霆進了藏經閣如入無人之境。
藏經閣裏,一排排的木架子上藏書甚多,雷霆轉悠了半天,一個管事的也沒有,戚光不是讓他掃地麽,管他呢,地府的書籍大部分都是經書,不由分說,雷霆一頭紮進了書裏。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也有小宇宙,書中也有小天地,書中說不定還藏著個姐姐叫梁紅玉,藏經閣裏點著不少的蠟燭,殿中不是那麽昏暗,打開書本,雷霆魂魄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經書裏也有無數引人入勝的故事,抱著燭台找個角落,藏在角落裏,不一會兒,雷霆就看得入了迷。
時間長了,雷霆終於知道,時間流在冥界流速極慢,所以陽間所說的一年,這裏就是十年,時間過得慢,慢慢地就沒有了時間觀念,可能一眨眼的功夫,一年就過去了。
書讀的多了,雷霆除了掃塵,每天就和其他掃塵的斯文小鬼們辯經,書架上有一本專門辯經的書籍,書中描寫了各路大神辯經的場麵,其中還有佛主與門下弟子們辯論經文的片段,場麵妙趣橫生。
雷霆學到了其中精髓,幾個小鬼常常讓雷霆說得啞口無言,無言以對,逼急眼了,小鬼們說到:後殿還住著一位大神,你和他辯去!
這位大神姓帝,帝王的帝,名字叫做帝聰,長得肥頭大耳,身軀龐大,耳朵是那種天生的招風耳,兩隻眼睛銅鈴一般,虎爪龍身,最奇特之處,帝聰長著一條大象一樣的長鼻子!
其中一個掃塵的斯文小鬼辯不過雷霆,便帶著雷霆去給帝聰挖耳朵,帝聰耳朵大,最喜歡別人給他挖耳朵。
據小鬼們傳言,帝聰一雙大耳朵,號稱冥界神器,聽音辯聲,能直達上界天庭,三界之內的事情,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因此他還有個外號:諦聽。
但他本人極懶,躺在後殿中,已經數千年未曾挪窩了,平時打理身體,洗刷汙垢,全靠藏書閣中的掃塵小鬼兒們。
雷霆手小啊,隨便一伸,能伸到帝聰大耳朵裏麵,在他耳蝸裏抓來撓去,帝聰大哥已經眯上了眼睛,這踏馬比武侯祠門口擺攤掏耳朵的技師們掏的都爽,關鍵是全程免費,絕對不要錢,武侯祠門口隨便掏一次,還不講價,不得三十刀啊。
帝聰的大名,雷霆生前也有耳聞,混的熟了,雷霆開始話中有話:“帝聰大哥,陽間的事情,你能聽到多少啊?”
帝聰長鼻子輕輕一卷,眼白一翻:“想聽就聽,無所不聽。”
雷霆暗自一喜,還未說話,帝聰眼白再一翻:“雷霆,你想知道的事情,老子全都知道,老子有聽心之術,能聽死你,但褲衩子要經常洗,天機不可泄露,老子不說,你奈我何,咬我啊!”
雷霆聞言卻不生氣,淡淡一笑:“帝聰大哥,您誤會了,其實呢,我並不想知道,我隻是想知道您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知道您知道,但是您不讓我知道,我知道了,所以,你說不說也沒啥關係。”
其實雷霆急的撓耳抓腮,急的後屁股要生瘡了,無煙近況如何,靈兒雪兒近況如何,天道盟近況如何,孫侯近況如何,臭猴子到底死了沒有,要是孫侯死了,哪我活著也沒啥意思。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心之所向,寫書的都替他著急,帝聰乃是冥間神獸,這廝已經長得像是獸類綜合體了,但越是心急,越要講究策略,這就叫欲擒故縱,書讀得多了,年輕人,你自然會明白這一點。
兩隻銅鈴大眼緊緊盯住雷霆,眼中一片茫然,帝聰已讓雷霆一番話繞到了姥姥家,迷迷糊糊想了半天,也不知雷霆到底知道了啥。
其實雷霆這廝啥都不知道,這冥間神獸頗有些門道,聽診器一般,看來傳言不假,不說沒關係,雷霆來給帝聰挖耳朵倒是來的更勤了,不幾天,帝聰兩隻大耳朵耳道裏麵已被挖的錚亮,隻要一天不挖,帝聰就覺得渾身難受。
雷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但耳朵挖的錚亮,帝聰龐大的身軀也讓雷霆衝洗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不用說,帝聰一條大花褲衩子也被雷霆洗的頗為整潔。
冥主經常在主殿講經,來聽他講經的都是地府有頭有臉的鬼,雷霆也偷偷跑過去躲在柱子後邊,聽他講解經文,經文裏無數的哲理,有時候冥主說到因果循環,每人業報不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雷霆忍不住就插上一句:所以最後都可以下到無間地獄,迴爐再造!
雷霆說完轉頭就跑,兩個夜叉在他身後緊緊追趕,跑到帝聰身邊,夜叉們就不好意思下手了,冥主的坐騎在此,小鬼們頗給麵子。
每當這時候,帝聰就埋怨雷霆:“禍從口出,少說話,多做事!”
但經書看的多了,總能發現一些前後矛盾的地方,每個人的理解又千差萬別,解讀上難免會有些偏差,也算情有可原。
我雖然不讚同你口中悖論,但拚死也要維護你表達立場的權利,你可以說話,我會拚命維護你說話的權利,不讓人家說話,還拿著鋼叉追在後麵紮屁股,就不太像話!
事態如此發展,一眾閻羅殿殿主開啟了打痘痘模式,雷霆突然對自己闖進了地府後悔萬分,也許在地府外邊,還有半分破出冥間的希望,但如今被困在地府之內,一個不小心,反倒成了殿主們找樂子的目標,經常有殿主將他拖到後殿圍毆,脫困希望因此十分渺茫。
恍惚間,時間似乎流水一般,又溜走了千年。
坐在帝聰腳旁,仰頭看著這個獸類綜合體,雷霆一臉的疤痕,一眼的哀傷:“帝聰大哥,你全都知道!”
帝聰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神情調皮,眼神單純的像極了一隻東北傻麅子:“你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可以讓你知道,不知道不要裝作你知道,知道了才叫知道,現在知道了沒有?”
雷霆心道:傻麅子,我知道個屁啊!
使盡了渾身解數,小時候學的伎倆也都用上了,殫精竭慮,絞盡腦汁,褲衩子都被雷霆洗得發白,這廝就是不肯說,人間的事情他知道的明明白白,一句都不肯透露,點個頭總會吧,最後雷霆終於明白了,所以,帝聰,你奶奶的隻配給冥主當個坐騎!
天機不可泄露,其實帝聰不敢說。
帝聰兩隻眼睛上下使勁眨,俏皮得緊:“雷霆,永遠不要妄想能有一雙可以依靠的肩膀,你是個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子漢,應該挺起胸膛,你的未來隻能靠你自己!”
他眨著眼睛,像極了舞獅團的大獅子,陡然就唱了起來:“愛拚才會贏,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大變,愛拚才會贏!”
作為冥間神獸,帝聰唱的不錯,但七分靠大變,是什麽梗?
雷霆聞言深吸了一口長氣,是的!置之死地而後生,靠得永遠都是自己,燃燒靈魂那是雷霆自己的選擇,由此產生的一係列後果,都由雷霆自己承擔,一肩挑了下去,如今,隻剩下一道殘魂,沒啥可以再失去了,拚了這條爛魂,尋找機會,反出冥界!
一旦下定了決心,額頭雷神紋印突突一跳,心中信心大增,一扭頭,昂首挺胸,一瘸一拐朝著主殿講經堂大步走去。
走到大殿正中,燈火通明,奇怪,竟然一隻夜叉也沒有,殿內蒲團上坐著十位閻羅,戚光一身大紅色披風,也坐在其中。
燭火搖曳,大殿高台上冥主高大的身形頗有些虛幻,雷霆一瘸一拐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噗通一聲,雙膝著地,跪在了台下!
跪在台階下,雙手抱拳,雷霆朗聲說道:“冥主大人,小民曾聽孟薑姐姐說起過你,姐姐說得對,其實咱倆之間,頗有類似之處!”
孟薑是誰?哪是誰家姐姐!冥主聞言身子前傾,眼神有些迷惑,嘴裏:“嗯?”了一聲。
戚光趕緊抱拳道:“城門口賣早茶的!”
說著扭頭對雷霆喝道:“雷霆!你小心說話!”
雷霆不理他,神色中淡然至極:“冥主大人,你功德無量,有無限擔當,想當年你為了洗刷娘親身上罪孽業報,曾在佛主麵前發下大誓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渡盡,方證菩提!”
雷霆獵涉的經書頗為駁雜,冥主的來曆,經書中也有記載。
戚光嗖地站了起來,大紅披風下擺已經隨風揚起,嘴中大叫:“大膽雷霆!”,門口兩個獠牙夜叉高舉著鋼叉也已衝進了大殿,陰風陣陣,殿內燭火搖曳的更加猛烈。
雷霆嘶聲大喊:“你我之間,都是一樣的執念,沒有任何的分別,也無所謂貧富貴賤,不殺孫侯,妄為世人,我是靈穀雷霆,風中之雷,雷中之霆,命比紙薄,心比天高!”
說著,猛地把身子一挺,半空裏哢嚓一聲,一道驚雷自穹頂劈了下來,兩隻夜叉心中一驚,手裏鋼叉脫手掉在了地上。
雷霆兩條小短腿已經站在了台階之下,額頭閃電紋印若隱若現,自此,這靈穀小雷霆再也無所顧忌,仰頭哈哈一聲長笑:
“哈哈,人間已經生靈塗炭,妖魔當道,我命由我,想要修成正果,得享極樂,必得提三尺劍鋒,斬妖除魔!”
小小身形再一挺,看來椰風也擋不住了,振臂高唿:
“我是靈穀小雷霆,風中之雷,雷中之霆!命比紙薄,心比天高!敢叫天公跪下!為我折腰!”
轟隆隆,大殿穹頂上方一陣長雷滾過,雷聲轟鳴,響徹半空。
冥界奔雷,天地異象,這情景已經千年不曾一遇,雷聲隆隆,響徹天際,就像有人在半空輕聲歎息。
雷聲漸歇,但這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截鐵斬釘,大殿中悄然無聲,兩個夜叉撿起了鋼叉,很羞愧的樣子,低頭悄悄退出了大殿,整個大殿一片蕭殺寂寥,金色座椅上,冥主垂眉低首,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在座椅扶手上輕輕敲擊,滴答,滴答,頗有節奏。
這番話,說的大義凜然,君命天授,不可阻擋,冥主瞧向了雷霆,嘴裏輕輕一聲長歎。
戚光走過去抓住了雷霆一隻左手:“你且隨我來。”
戚光一直將雷霆送出了地府門外,眼中一片柔和之色:“我生前和你一樣,一腔熱血,雄心萬丈,怎奈奸臣當道,殘害忠良,最後落得妻離子散,身首異處!”
說著,戚光眼眶一紅:“我本牟南昆崳山後坡,戚家夼人士,當年父親為了讓我繼承祖業,光宗耀祖,給我起名繼光,其實繼光心中有愧,愧對列祖列宗。”
名字叫繼光的都是些名震寰宇,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戚光死後被冥王封為地府第十殿長生殿殿主,也算身後倍享榮耀。
說完眼神一暗,一手伸向後背,順手一抓,抓出兩隻小小木槳,朝黃泉岸邊伸手一指:“你偷渡來的花船還在,沿著黃泉一路向西,冥花快要開了,一定要在花開之前趕到苦海,渡到苦海中心,有一個風平浪靜的小泄湖,泄湖裏有條小路直達九幽之地,你有雷神護體,啥都不用怕,出了黃泉九幽,你就能離開醴都冥域。”
將木槳塞進雷霆手中,戚光深深看了雷霆一眼,扭頭就走,他身材高大,自背影瞧去,卻有些落寞。
雷霆抓著兩隻木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簡直就像做了一場春夢一般!
原先的劇本不是這樣安排的啊,是不是哪裏岔道了,管不了那麽多了,岸邊的小小花船果然還在,雖然有些漏水,沒問題,雷霆又撕了一些彼岸花的葉子,將漏水的地方修補一番,現在這隻小花船在雷霆眼中,已經變成一隻雄赳赳的戰船!
岸邊的彼岸花已經長出了花苞,黃泉也有了朝西流動的跡象,終於可以揚帆出海了,不過沒有船帆,雷霆解下了腰間皮裙,綁在那隻大腿骨上,將兩隻木槳也綁在了船邊,一手劃槳,一手扯帆,這隻小小花船開始緩緩順著黃泉朝西駛去。
來到陰間,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快活,雷霆開始仰頭高歌:讓我們蕩起雙槳!。。。。
隻唱了一句,撓著頭思索了半天,下一句呢?下一句很簡單,筆者也會唱:讓我們蕩起雙槳,拍打著洗好衣裳!。。。。
一路向西,黃泉彎彎曲曲,岸邊的冥花漸漸多了起來,河水也由原來的黃色變成了紅色,天空開始有些霧氣蒙蒙,更顯得昏暗之極。
沿著黃泉岸邊,一路向西,還有些順水,風則是時刮時停,俗話說,八百裏黃泉河,兩岸有鬼高歌。陰風吹刮千年,冥花開滿河坡。
雷霆心道:有鬼高歌,這就是說的我啊,說我唱歌像鬼叫呢。
唱歌這個東西,那都是天生的嗓子,不要管別人怎麽說,一定要走別人的路,使勁加塞,踩他腳後跟,讓別人無路可走,ktv裏練上幾年,自己聽著就不那麽像鬼了,隔壁鄰居聽了都吐的一塌糊塗,全都在背後豎著中指誇你,沒有關係,怎麽啦,版權所有,不讓唱啊!
越朝西走,岸邊的冥花越來越多,黑色大葉子花心中間位置,一朵朵紅豔豔的大花苞,已經豎起了老高,這朵朵花苞有碗那麽大,顏色血紅,除了大了許多,仔細看,形狀和陽間的花朵花苞也都差不多,也是一層一層花瓣估計裏麵包裹著冥花花蕊。
但它顏色太紅了,紅的像血一樣,血色耀眼,鮮豔欲滴,似乎一個不小心,花苞一破,鮮血就從花蕊裏流了出來。
這些冥花最大的奇異之處,見風就長,一陣陰風吹過,花苞立刻朝上竄出半寸,河中花船上的雷霆嚇得一陣哆嗦,冥花要開了,戚光臨走時特意囑咐要趕在花開之前到達苦海。
八百裏黃泉,路途遙遠,得加把勁了,可把雷霆累壞了,原來還盼著刮風呢,現在這風就像催命符一般,陰風一吹,兩隻小木槳劃得更快了,心情也隨風搖擺,感覺太好了,雖然渾身上下光溜溜的沒穿衣服,但雷霆還是伸手摸了兩把自家屁股蛋兒,嘴裏隨口唱到:
“八百裏冥河喲,翻浪波,冥花開山坡喲,紅珞珞,岸邊花叢中呀,花骨朵,小鬼在唱歌喲,在唱歌!。。。。”
一邊劃槳,一邊仰頭高歌,雷霆嗓子不好,唱出來的調子就有些走樣,恍恍惚惚能聽出是民歌映山紅的曲調,這一條幽冥黃泉,幽暗深遠,歌聲能隨風飄出老遠。
筆者寫到這裏,忍不住試唱了幾句,別說,還真是映山紅的曲調,我唱歌也不好,但終究是在ktv練過幾年,應該有兩把刷子。
就這樣一路向西,一路高歌,槳聲歌聲狠狠飄蕩在冥河上空,水裏的亡靈,終於有受不住了的自河裏探出了頭,這尊亡靈看來頗有些年紀,臉上長滿了青苔,已經苔痕上階綠了,他擋在了船頭,一雙死魚眼翻著白眼,白眼裏幾乎沒有黑眼珠,靜靜地盯住了雷霆:
“兄弟,求求你,能不能別唱了,老子在這冥河裏沉浮了上萬年,瞧瞧,瞅瞅,你把老子唱醒了都!”
冥河的老住戶現身了,頭上長滿了綠茸茸的青苔,開口自稱老子,看起來吊大得很,估計也是個不肯拆遷的釘子戶,俗稱刁民。
雷霆可不是省油的燈,而且最近下地獄見了不少世麵,地府大殿裏敢跟菩薩頂嘴呢,立馬冷哼了一聲:“怎麽啦,黃泉是你家後院,種了一池子濰坊大蘿卜,版權所有,不讓唱啊!”
正宗濰坊蘿卜皮,綠皮白心,爽脆可口,黃泉大酒店一道拿手名菜,雷霆級別不夠,黃泉大酒店至今還未去過,關鍵是腰裏也沒有冥幣,沒有冥幣,那就是個窮鬼,窮酸的很呐,尷尬的很呐,也就沒吃過蘿卜皮。
這河中亡靈聞言一張臉都綠了,哦,忘了,他本來臉就綠,已經綠的像是濰坊蘿卜皮:“你哪能叫唱嗎!你那叫驢叫!你個龜兒,你嗓子和破鑼似的,比踏馬鬼叫還難聽,你唱個蛋蛋哦,你再唱,老子讓你再唱!。。。。。”
所以,唱歌唱得不好,有時候就會鬧出人命,一生所愛,不是每個人都能唱好,黃先森你滋到不,老婆跟姓宋的經紀人跑了,賣了房子,順走了票子和孩子,也隻有他,才能唱出那份滄桑豪邁,撕心裂肺,卻又無可奈何花落去,此地空餘傷心曲的味道。
說著,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在河中露出半個綠腦袋,噗地一口黃泉水,吐在了雷霆臉上,船艙太小,雷霆猝不及防,閃避不及,立刻滿臉的口水橫流,伸著舌頭仔細一咂麽,這廝口水有些鹹鹹的味道,再仔細一咂麽,明明還有些口臭的味道啊。
南亞有個叫阿三的奇葩國家,他們引以為豪的恆水老白幹,也是這個味道,他們喜歡把恆水老白幹和咖喱煮在一起,再加上一些街邊神牛排泄的瓊漿玉液,味道就更加鮮美。
阿三兄弟信仰的神明眾多,興都廟宇我也去過,裏麵的眾神雕像讓人目不暇接,我常常想,是哪一路大神給了你們這麽大的勇氣,讓你們發明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好東西,不會是馬來梁靜茹吧?
這口水味道好奇特啊,船艙裏雷霆胃中瞬間一緊,仰頭噗嗤一口,把昨夜喝的黃泉水吐了個底朝天。
來而不往非禮也,君子報仇當刻不容緩,你個龜兒,雷霆舉起左手木槳,啪嘰一拍,正好拍在河裏亡靈光頭之上,這綠頭亡靈腦袋朝下猛地一沉,雷霆右手另外一隻槳,劃船朝西狂奔,打完就跑,絕不戀戰,著急之下,一隻小小花船讓雷霆劃得就像利箭一般。
雷霆一槳拍在亡靈頭上,心底下暗自竊喜:老子讓你吐口水!老子一槳將你打成綠毛龜!
跑出去老遠了,還能聽到哪個老亡靈在後麵吐口水,一口的西川口音:“啊呸!你個龜孫兒,偶讓你再唱,唱個蛋蛋哦,啊呸!老子讓你再唱!。。。。”
做生意的都知道,老呸呸呸的不吉利,姑娘們,怎麽能呸呢,做生意講究討個口彩,大過年的見不得孩子哭,自家大門上的福字全都倒著貼,掉地上一隻破瓷碗那叫:歲安。
這一下,雷霆可不敢再唱了,河裏亡靈眾多,這要是一起竄出來朝雷霆吐口水,估計能把雷霆淹死。
唾沫星子淹死人,這句俗語,其實就是來源於此。
書讀得多了,你會越來越佩服咱們老祖宗,科技再怎麽發達,幾千年前的東西,紅著臉拿來就用,永遠不會過時。
西行之路,雖說得一路劃槳,雙手都磨得起了皰,但總算有個盼頭,雷霆倒也不急,河道漸寬,似乎越來越寬,好在雷霆緊緊貼著黃泉岸邊,確保自己不會迷路。
道路越走越寬廣,順水行舟更是如此,天色越發昏暗,黃泉水流也是越來越快,已經不用劃槳啦,雷霆站在船頭,微風吹麵,忍不住又想高歌一曲,心情舒暢啊,突地鼻中聞到一股異香,這一股異香太濃烈了,趕緊深深吸了一口,真香!
腦子裏陡然一暈,身子後仰,整個兒暈倒在了船艙之中。
冥花,又作彼岸花,外國語也作曼莎殊華,因為花葉不相見,一開花,葉子就凋零枯萎,古人認為它無情無義,所以也叫它無義花,彼岸花隻生長在黃泉岸邊,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
其實不相見,那就是要錯過,有人認為,愛情的最高境界就是:
卿本佳人,誰見誰憐,幽幽子芊,獨倚窗前,君在街邊,抬首望天,恰如紅杏出雲,最好不相見,白首不相見,不相見,才好思念,你也不見,我也不見,許我三生,與君暗中相戀,不見,不見,隻在夢裏糾纏。
這是柏拉圖先生理想中的愛情,現實中,狠人王家成說過:追不到你,老子就把房子買在你家隔壁,讓你幹著急!
此時的黃泉兩岸,天空一片殷紅之色,無數的冥花似乎約好了,在一瞬之間,全體盛開,花色血紅,大如海碗,每一朵花都飄出數不清的紅色花蕊,花蕊慢慢飄在了半空,四麵一望,已是漫天血紅之色。
冥花花蕊俱都細如針絲,每一朵花蕊都像一朵漂浮的幽魂,花蕊萬千,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陣撲鼻的異香。
異香撲鼻,踩著細如發絲的冥花花蕊,一身大紅花衣的無煙,突地自河中朝雷霆緩緩走來。
無煙俏臉上畫著濃妝,大紅花衣似乎比剛剛盛開的冥花還要鮮豔,她臉色笑眯眯的,兩眼中水波流動,一雙赤腳踩在黃泉水麵花蕊之上,櫻唇微起,輕聲叫到:“雷郎!。。。。”
額頭雷神紋印猛地一跳,雷霆瞬間站了起來,站在船艙,雷霆身高剛剛和無煙肩膀一樣高,仰著頭嘴裏哇哇大叫:“嗚嗷,無煙,你怎麽來這裏,嗚嗷!”
無煙淡淡一笑,嘴角輕輕翹起:“哥哥,無煙想你了,真的好想你,想你了就來看看你。”
我對你太想念,太想念,你不曾看見哪張夢裏哭花的臉!我對你太想念,太想念,每天都把哥哥,念上千萬遍!
雷霆四麵一望,已經急的語無倫次:“哎呀,冥花都開了,哎呀,這是黃泉啊,黃泉這是,這能隨便來嗎!這破地方,沒個好人,一群鬼崽子,你看看我,他們全都欺負我,說出來都丟人,嗚嗚,還吐我一臉口水,嗚嗚,我現在和個孫子似的!”
說著說著,一雙大眼輕輕一眨,鼻子一抽,下巴瞬間上下抖得厲害,牙齒上下磕巴,眼角已飆出了眼淚,冥間無愛,憋屈啊,陡然看見無煙,雷霆心中委屈的像個孩子,河裏的小鬼兒,都踏馬吐我一臉的口水,你知道那味兒嗎,嗚嗚,這鬼地方,嗚嗚,雷霆可不想再來。
雷霆這孫子,現在還真是落魄,身上一絲不掛不說,臉上還留著一臉的疤,右腳的大腳趾才剛剛好利索,天天在河裏劃槳,兩手磨出了無數的水皰,腦袋沒毛,光溜溜的像個燈泡,形象不佳,已經沒了人樣。
小樣!無煙掩嘴噗嗤一笑,身形一變,陡然變作了一個身穿雷霆破衣爛衫,衣不蔽體,嬌滴滴站在熔岩湖邊的無煙,這個無煙,臉色嬌紅一片,雖然一身破衣爛衫,卻嬌羞萬狀,瞧來更加楚楚動人,身形在水麵輕輕一竄,修長身形竄起來老高,臉色俏皮,粉嫩櫻唇順勢一嘟,嬌聲叫到:“雷郎!。。。。”
兩聲雷郎,叫的心慌,甜的發燙,跳的和青蛙一般,已經瞧見了無煙兩條光腿,晃眼晃眼,暈了暈了,雷霆一顆小心髒瞬間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他小小身軀,心跳在胸間抖動,隔著半透明的胸膛,似乎都能看得到他那隻桃形心髒,無煙又是掩嘴一笑。
一笑之下,身形再一跳,變魔術一般,太調皮了,眼前的無煙又是一身大紅花衣,一臉濃妝。
雷霆暗道:別啊,還是剛才那套衣服好看,我想看大長腿!
笑麵嫣然,一身大紅花衣的無煙,淩空站在黃泉河麵,身前身後,血色的冥花花蕊輕輕繚繞,微風吹得她裙角飛揚,露出一雙白玉般光滑的赤腳,一頭大紫色長發隨風飄揚,一張濃妝豔抹的俏臉上滿滿的笑意,一隻纖手朝前輕輕一伸,手上修長五指摸向了雷霆臉頰,一把抹去,都是疤痕啊,咯手呢,無煙噗嗤再一笑。
三笑之後,無煙身影漸漸變得虛幻,慢慢變成了剪影,又漸漸散去,冥河水流開始變得湍急,流速明顯加快,兩岸冥花也瞧不見了,四麵瞧去,隻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水麵,水麵上一大團一大團的白霧,白霧彌漫,恍惚間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雷霆兩手在空中拚命虛抓,嘴裏大叫:“無煙,你在哪裏!”
心中一急,猛地自船艙坐起,一扭頭,原來是南柯一夢。
夢境簡直和真的一樣,無煙眉眼如畫,看起來惟妙惟肖,突地覺得心底下無限的沮喪,不能脫困,怎麽再見無煙,漫天的冥花花蕊再也瞧不見了,兩行淚水自雷霆麵頰悄悄滾了下來。
朝前方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海麵寬廣至極,除了這一大片白水,啥也瞧不見了,水中似有暗自洶湧的水流,小小花船再也不用劃槳了,隨波逐流,開始在苦海中浮浮沉沉。
從此後,沒別的法子,隻能跟著感覺走,跟著感覺走,左手握住右手,雷霆孤零零立在船艙,一眼的哀傷。
苦海行舟,泛舟苦海,愁啊,沒有路啊,沒有盡頭啊,偌大的苦海,白茫茫的一片汪洋,四麵一望,除了水,啥也沒有。
也沒有方向,雷霆心中又開始有些後悔,悔不當初,猛地就想到了長生殿殿主戚光,這廝是不是又在騙老子!
來到這冥間,早已忘記了日子,也數不清究竟來了多少年月,歲月如霜,皺紋已經刻滿了雷霆一張大臉,臉上溝壑縱橫,疤痕密布,這些都不重要,其實雷霆心中,那才是一片荒蕪,萋草荒墳,斑駁流離!
自從踏上這片冥土,這顆心就沒有消停過,陽間的日子再苦,總還有些溫馨的時刻,而這幽冥之地,就連灑水掃地的小鬼,都對雷霆疾言厲色,一個不順心,掃把就拍在了雷霆臉上,三歲小孩都知道,打人能動不動就打臉麽,要不要臉,俗話都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說妙齡大姑娘容貌長得憔悴,你得委婉。
都化成厲鬼了,冥間轉了一圈,這些人情世故,是非冷暖,不應該很熟悉麽,不應該張口就來麽。
比如說,你二姑嫂子給你介紹對象,你開著租來的寶馬跑去相親,星巴克座椅對麵坐著一個無法描述的圓臉姑娘,姑娘腚大腰粗,心寬體胖,一臉福相,你得學著委婉,你就這樣誇她:“姑娘,別人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而你,正好是她們的兩倍!”
有幾個妙齡姑娘認真讀過西遊記啊,都在忙著找伴侶呢,所以,姑娘一聽,肯定很高興,然後哭著喊著非要嫁給你,驚不驚喜。
無聊之極,雷霆開始撕花船的葉子,當年鵬程大哥曾在龍樹上講解過算卦之術,雷霆雖然隻聽了個大概,隱隱約約還能記得一鱗半爪,一邊撕著葉子,一邊在心底默默念叨:能脫離苦海,不能脫離苦海。
所謂的苦海無邊,那都是心中幻象!
海中流速更快,小小花船已像利箭一般,萬頃苦海終於泛起了浪波,一浪接著一浪,浪花翻滾,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原先還算平靜的水麵,就像開了鍋一般!
小小花船在浪峰波穀中上下沉浮,浪頭已經打進了船艙,兩條抓著船邊,開始不停滴嘔吐,幸虧苦海的水又苦又鹹,雷霆喝得不多,所以吐出來也沒有多少東西,但吐著吐著,就吐出了苦膽,粘粘的,稠稠的,綠綠的,飄在海裏還不下沉,綠瑩瑩的一片。
又累又困,肚子裏吐幹淨的雷霆也開始有了昏迷的征兆,額頭雷神紋印不由自主劇烈跳動,腦中一個激靈:苦海無邊,迴頭是岸!
急忙迴頭朝遠方瞧去,當哩個當,鏘哩個鏘,波濤洶湧的海麵中間,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一個小小光點,看起來風平浪靜。
當哩個當,黃泉岸邊冥花香,我現在想要把歌唱!
又是民歌,大花轎,雷霆心中砰砰亂跳:戚光大哥說的不錯,他果然沒有騙我,泄湖!苦海泄湖啊!
急忙抓起雙槳,使出平生吃奶的力氣,調轉船頭,齜牙咧嘴,嘿喲嘿喲嘿喲,嘴裏赫赫有聲,黃河岸邊拉繩的纖夫一般,吃力之下,兩隻光溜溜的屁股蛋兒,都繃緊形成了兩個大酒窩。
雄姿英發,破風斬浪,沒有什麽可以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
但小船不進反退,在苦海裏掙紮不已,左右打著轉兒,雷霆急的哇哇大叫:苦海無邊,迴頭是岸!撒豆成兵,急急如律令!
一著急,鵬大哥當日寫在紙上的卦語都念了出來。
鵬大哥那本卦書,名字叫做:山海經。這本書頗有來曆。
書中有雲:苦海有冥,其大如船形,冥之大,一鍋燉不下,換了鍋再燉,一燉,燉糊啦!
卦語看來果然好用,海流猛地調轉了方向,小小花船瞬間一頓,船頭對準了泄湖方向,已經和泄湖中心白光瞄成了一線,在神槍藍光加特林的光學瞄準器上,技術術語,這叫三點成一線,準得很,基本上就沒失手過,嗖的一聲,小船向著泄湖箭一般飛馳而去,風聲嗖嗖,瞬間加速到了兩百五十邁,雷霆感覺耳朵都貼在了腦後。
越靠近泄湖,海水流速越快,已經勢不可擋,雷霆站在船頭,哪個泄湖看的越發清晰,瞄上一眼,當哩個當,雷霆一顆心都要碎成渣啦,哪裏是神馬泄湖,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瀑布!
瀑布中心,浪花翻滾,四周海水源源不斷流進瀑布,奔流的海水在瀑布周圍形成一道道湍急的漩渦,漩渦打著轉兒,瞧著就眼暈。
水流翻滾之下,花船快要碎了,雷霆也慌了神了,船艙裏轉了一圈,懷裏剛剛抱了一把木槳,連人帶船唿啦一聲,就跌入了萬丈深淵,滿頭滿臉都是又苦又鹹的海水,雷霆仰頭嘶聲大喊:
“戚光!你這老黑皮,鬼話連篇,你又騙老子!。。。。”
雷霆喊得淒厲之極,夫妻肺片都喊出來了,其實戚光並沒有騙他,這個大瀑布下麵,真的就是九幽之地,再說了,你有雷神護體,你怕啥,啥都不用怕,老老實實跌下去就行。
雷霆偏偏不信邪,手裏木槳上下飛舞,但眼前一片漆黑,耳邊隻能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這廝精的像猴,跌下來的時候腦袋向上,雖然嘴巴裏灌滿了水,但頭腦還算清醒。
嘩嘩地朝下跌,啥都抓不住,眼前漆黑一片,雷霆懷裏抱著木槳,已經開始聽天由命,突地覺得左腳鑽心的疼痛,雷神紋印都猛地一陣抽搐,急忙左手伸出,淩空打了一個響指,一抹淡藍色火焰緩緩出現,低頭朝腳下一瞧:我靠!
雷霆腳邊,赫然趴著一隻長著翅膀的惡鬼,這惡鬼人形模樣,但瘦的皮包骨頭,看樣子多少年沒吃過一頓飽飯,已經餓的像是一具骷髏,這廝兩隻前爪,伸得老長,正自抱著雷霆左腳,啃得津津有味。
傳說中九幽之地住著不死亡人,專以孤魂野鬼為食,這些亡人兇殘冷酷,凡是落入九幽醴泉的亡魂,都被它們吃得隻剩一副骨架。
這條餓鬼看樣子也是個不死亡人,關鍵是它牙尖嘴利,啃得快啊,哢哢幾口,雷霆一隻左腳就露出了骨頭。
雷霆眼前一黑,但本能還在,也不用客氣,人家招唿不打就開始啃腳了,手裏木槳當空敲下,隻聽砰的一聲,手裏木槳已斷成兩段,接著右腳也是一痛,另外一頭惡鬼抱住了雷霆右腳,他右腳腳趾曾經踢斷過,哢嚓一聲,大腳趾被惡鬼一口咬了下來,估計腳趾裏麵還有骨頭。
嗷的一聲慘叫,雷霆手裏斷槳不見了蹤跡,最後的記憶,另外兩隻惡鬼撲了上來,二鬼拍門,一邊一個,似乎咬住了雷霆左右胳膊,拚命撕扯之下,疼不可擋,雷霆徑直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雷霆,是在一個巨大的山洞之中,洞底一堆森森白骨,白骨上閃著淡淡的磷光,這些鬼火,明明滅滅,搖曳不停,正是洞內能看清東西的光源所在。
此時的雷霆,淩空飄在白骨的上方,身形有些虛幻,又有些透明,但白衣白袍,長發飄飄,身材挺拔之極,雷霆上上下下端詳了半天,忍不住就誇起了自己:這才是真正的我!他奶奶的,老子迴來了,這身打扮,玉樹臨風,瀟灑有型,洗吧洗吧,抹一點古龍香水,搽一點大寶sod蜜,去三裏屯酒吧泡外國妞都沒啥問題!
那堆白骨,鬼火自中心位置一跳一跳,有些古怪,雷霆趕緊過去扒拉了幾下,白骨中心,一枚銀色閃電徽章在白骨堆中閃閃發亮。
拿到手裏一瞧,99.99的二十四k足銀,亮燦燦的銀光閃爍,雷霆心道:這是老子的東西!
手指在徽章上輕輕擦了幾下,一行小字閃現出來:遇岔右拐!
雷霆撓著頭陷入了沉思:有字啊,徽章上有字啊,有字不能瞎猜,啥意思?怎麽個意思?遇岔右拐,怎麽遇岔,怎麽右拐!
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隨手把徽章啪地一聲拍進了自己額頭。
自家的東西,物歸原主,閃電紋印在雷霆額頭緩緩融化,一會兒融進了雷霆肌膚之中。
雷霆四麵一瞧,心底知道,這才是九幽之地,醴都鬼域,傳說中冥府的最深處,想要脫困,想要破出冥域,那就得朝下走!
四麵一瞧,真有一條朝下緩緩延伸的大洞,不用想了,條條大路通羅馬,羅馬就在山腳下,一隻雞公一群鴨,公雞打鳴鴨下蛋,小橋流水有人家。就沿著這條大路,大步流星,趕了下去,一出主洞,眼前立刻漆黑一片,雷霆眉頭一抖,一抹火焰在他身前輕輕繚繞。
郭美美唱過,夜路不怕,我不怕不怕啦,老子打著燈籠走!老子有雷神護體,啥都不用怕,戚光大哥告訴我的!
這一路走下去,左拐右拐,七拐八拐,已經轉的暈頭轉向,但雷霆他打著燈籠,不怕不怕啦。
黑暗中不知走了多少時辰,燈籠都忽明忽暗,突地走到了一個大殿,大殿很大,裏麵似乎三條岔道,雷霆一瞧,神情瞬間一愣。
殿裏趴著三隻厲鬼,正低頭吃著什麽東西,雷霆一進殿,三隻鬼同時抬起頭來,盯向了雷霆。
雷霆伸出左手,嘴裏剛剛哎了一聲,三隻厲鬼不約而同,眼中突現驚恐之色,哧溜一聲,鬼影一閃,三隻鬼分頭紮進了三條岔道,其中一隻厲鬼奔跑中還跌了一跤,岔道裏傳來它一聲鬼叫。
雷霆伸著胳膊,心中暗道:這群小鬼崽子們,沒禮貌啊!
見人撒腿就跑,老子不過想打聽個道而已啊,知道就說你知道,不知道就說你不知道,用得著轉頭就跑嗎,瞧瞧,你們多不禮貌。
雷霆走過去一瞧,地上一堆啃剩下的枯骨,枯骨上已經沒有多少肉了,雷霆舔了下嘴唇,多少年沒有看到肉了,暗暗咽下了一嘴口水。
三條岔路,雷霆暗自思索,他小時候捉過迷藏,而且是個捉迷藏的好手,也玩過八陣圖,哪時候的八陣圖,都是用竹子連成一片竹牆,竹牆裏麵,七扭八拐,八陣圖就像迷宮一般。
雷霆打小玩了很長時間,才找到走出八陣圖的竅門,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三八二十三,看到岔道,順路右拐,一路走下去,就能順利走出八卦陣。
看到這裏,有些小夥伴們還有些納悶,不是三八二十四麽,雷霆大喊一聲,伸出了右手拇指:好的!你就是三樓樓長!
猛地想到了紋印徽章上的小字,雷霆摸著自己一張光滑的大腦門兒,仰頭哈哈大笑:老子絕頂聰明,遇岔右拐,難不住老子!
他現在恢複了原貌,已經長發飄飄,所以也就不能算是絕頂。
腦袋上有毛,恢複原樣,啥都不用怕了,身前小燈籠裏的藍色火苗也瞬間亮堂許多,雷霆挺直了腰杆,一頭紮進了右手邊的山洞。
雷霆記性很好,特別的記道,但小時候曾經左右不分,後來長到了六歲,太頑皮了,有一次從一棵鬆樹上摔了下來,摔斷了一條左胳膊,從那以後,終於分得清左右了,疼的那條胳膊,那就是左手,不疼的那隻手,隨便一猜,那就是右手。
一路右拐,九幽之地,果然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裏麵地道縱橫,而且這些地道,地麵斑斑駁駁,四壁卻光滑至極,遠非人力所能造就,神鬼它也造不出來,假如沒有哪雷神徽章上四字真言,恐怕走到猴年馬月你也走不出來。
這要是被困在這九幽之地,暈頭轉向,哪還不得瘋掉啊。
也不知走了多少歲月,一路右拐,一路朝下,路上遇到的小鬼,全都沒有禮貌,見了雷霆就像活見了鬼,不假思索,掉頭就跑,當真是大白天遇見了鬼。
越走越深,感覺中真的來到了地心深處,四周越來越冷,冰涼刺骨,雷霆雖然是一具沒有實體的靈魄,但那份刺骨的寒冷卻感覺的無比真實。他佝僂著身子,瑟瑟發抖,已經凍得像個冬天雪地裏的小雞仔。
終於走到頭了,最後的一節溶洞,深度頗長,而且洞口狹窄,雷霆彎腰低頭,側著身子鑽進去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鑽到了洞底,洞底倒是蠻大的,盡頭處,一座光滑的石壁。
哈哈,雷霆瞥眼瞧去,哈哈,前方原來是死路一條,一條死路!
真好,菩薩顯了靈,你日夜擔心的東西眨眼間變成了現實,雷霆暗暗歎了一聲,心底下就像寒冬過境。
抬頭瞧去,石壁上刻了一行黑體大字,這些字符就像蝌蚪一般,彎彎扭扭,造字的鬼估計是個畫家出身,真正的鬼畫符啊,雷霆書讀的不少,撓著腦袋,頭皮要撓破了,竟然一個字都不認識,想了半天,心中暗道:難道這是傳說中的梵文!
現在很多做古董買賣的商人,經常被作假的坑的一匹,你說你一個商人,肯定看不懂西周青銅器上的銘文,先有商來後有周,你倒騰的什麽古董,老老實實待在家裏看孩子不是更好!
直到這時,雷霆終於知道:書到用時方恨少,老了才知兒女好!
每一個字,拆開了仔細研究,一筆一劃,暗自揣摩,但這梵文既不是符號文字,也不是象形文字,沒有密碼,破解不了啊!
但雷霆不怕,靜悄悄站在石壁前,一站就是千年,刻字的石壁,和他腦袋一樣高,洞裏早已漆黑一片,但他依然低頭閉緊了雙眼。
七竅漸開,靈魂空明,管它陽間冥間,原來都是曇花一現,前世今生,夢裏夢外,也無非是一朵塵埃,到頭來,返璞歸真,塵裏來,塵裏去,全都化作了漫天雲煙,煙塵飛舞,漸成虛無,真的無需再猜。
抬頭淡淡一笑,白發一晃,猛地一頭朝著石壁狠狠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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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章(作者聲明):
筆者嚴格遵守中國法律,堅信各族人民宗教信仰自由,無意詆毀,歪曲,抹黑各類宗教信仰,本章所描述的所有有關宗教的場景,都是筆者個人臆測理解,若是有任何冒犯個人,組織,或宗教團體的描寫,務請聯係筆者,修改或刪除,也請讀者們隨時監督,指正!
本書為筆者原創之作,所有章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均將視為侵權剽竊,版權所有,侵權必究,保護原創,人人有責,筆者保留對所有侵權行為法律追訴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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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萬物湮滅凋零,化成灰燼曰殤,未成年而死的人曰殤,為國捐軀,戰死沙場的各路將士也曰殤。
冥,陰曹地府的別稱,俗稱冥間冥府,凡人死後將要去的地方。
傳說中,人死之後,靈魂脫離軀體,一路飄飄蕩蕩,先要穿過鬼門關,來到了奈何橋邊,奈何橋,橫跨在黃泉上的一座長橋。
傳說裏黃泉是一條死河,有時候也叫冥河,河水渾濁,看起來就像一片黃湯,但這條冥河連接苦海,苦海無邊無際,白茫茫的沒有盡頭,所以苦海無邊,迴頭也沒有岸。
書中說的黃泉路上,指的就是奈河橋下這條黃泉河,八百裏黃泉,說的是它的長度,寬度八百裏的話,估計不好架橋,而且也容易發生事故,橋一塌出了事,冥府的各路閻王們要擔責呀。
奈何橋邊,有個姓孟的橋邊姑娘,她有著長長的烏黑發,一雙眼明亮,很容易讓人放心上,刻在了你胸膛,當然,她以前肯定是個姑娘,毫無疑問,那些白發老太太,都曾經是個妙齡姑娘。
傳說這姑娘閨名叫做孟薑,薑字一拆開,就是美女的意思,以前的人家,女兒是沒有名字的,所以呢,大戶人家生女兒,美女們都叫什麽薑,孟薑的意思,就是姓孟的人家生了個女兒,家裏多了個小美女。
年輕時候的孟薑,為了情郎,坐在橋邊,一眼的憂傷,淚水殺傷力極強,曾經哭倒過八百裏城牆,城牆倒下之時,驚天動地,驚動了太歲,驚動了九天眾仙,那是另外的一個故事。
因緣巧合,不在陽間廝守,就在陰間碰頭,孟薑來到冥間之後,本來和範廚師一起在黃泉大酒店打工,因為熬湯熬得好,又勤勞肯幹,一個不小心,走上官場,被提拔成了行政主廚。
範廚師大家都很熟悉,曾經修過車,賣過輪椅,挖坑開過垂釣園,而且耍得一手好菜刀,炒菜炒得好,最拿手的菜是小蔥拌豆腐,後來也被提拔成了主廚,二人一起成了黃泉大酒店後廚扛把子。
再後來,烽火連天,戰禍不斷,走上奈何橋的人越來越多,人群熙熙攘攘,忘情湯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大,關鍵是冥間地府閻羅們也想搞創收,所以就在奈何橋邊開了一家分店。
這家店就由孟薑搭理,小店門麵不大,但采取了股份製,各路閻王好多都入了股,店裏專門售賣招牌菜:忘情湯。
這是一家實體店,現場製作,現場售賣,所以質量上特別有保障。
忘情湯,路過奈何橋的亡靈必須喝的一種湯,據說喝了忘情湯,立馬就忘記了自己的前世今生,立馬變成了行屍走肉,以前的事情一概不記得了,什麽恩怨情仇,家財萬貫,什麽三宮六院,七十二姨太,生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記得了,其實是抹掉了生魂記憶。
迷迷瞪瞪就走上了奈何橋,過了奈何橋,轉世投胎,才能進入下一個輪迴,當然,能順利投胎轉世的亡靈,都是善良的亡靈,生前欠了債的賴皮,不可能讓你順利過橋。
孟婆乃是黃泉之主,幽冥之神,那些前生作了惡的靈魂,必須接受刑罰,滌蕩靈魂,就會被陰間小鬼們勾到冥府,冥府地底下,乘電梯下去總共十八層,按照惡報大小,哪裏才是他們最終的去處。
歲月如梭,大美女孟薑慢慢熬成了婆婆,成了孟婆,這一碗清澈甘甜的忘情湯,也就被叫成了孟婆湯。
我當俯首喊你過盡千帆,卻怕一語驚醒夢中伊人。
咱們的苦主雷霆小兄弟飄飄蕩蕩,小小靈魂飄過了鬼門關,關鍵是路也不熟,走了半天,才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就來到了一片荒原。
這一大片荒原,四處幽暗,天空是一片暗紅之色,陰風陣陣,雷霆覺得自己渾身一陣陣徹骨的冰冷。
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雷霆心中暗自納悶:死了麽?這是來到了陰間麽?
四野裏一片寂靜,光溜溜的黑色野地,野地裏也瞧不見一草一木,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地方!
仔細梳理了一下思緒,思前想後,嗯,應該是死透了,燃燒了靈魂了都,急忙朝著自己額頭抹去,哪枚閃電紋印也摸不到了,嗯,死透了,雷霆心底暗自歎了一聲。
正自胡思亂想,前方突地出現一個小人,這個小人像個煮熟剝了皮的雞蛋一般,小人兒有鼻子有眼,短手短腳,頜下一叢花白的長胡子,腰間捆了一方皮裙,看起來十分怪異。
這白胡子小人兒打扮的像個飯店小廝,摸著胡子笑道:“你摸啥,你這是一道殘魂,已經殘缺不全!”
雷霆啊了一聲,一臉的驚異,白胡子又道:“怎麽著,是不是覺得老夫長得頗為奇怪?”
豈止是奇怪,簡直就是奇了個大怪!這廝長得圓溜溜的,身材超不過三尺,相貌又醜陋不堪,已經和武都頭的兄長一個模樣。
白胡子哈哈一聲長笑:“不要笑話我,你長得還不如老夫好看呢,其實你眼中的我,就是自己內心的投射,你也是這個熊樣,老夫外號白胡子,給你也起個外號,就叫:小痘痘!”
雷霆趕緊又摸了一把自己一張臉,沒痘痘啊,幹嘛叫小痘痘。
白胡子又道:“別再想著前生如何啦,和那些孤魂野鬼一樣,殘魂是過不了橋的,身上帶錢了沒有?”
一說到錢,立馬說到了雷霆痛處,渾身上下一摸,身無長物,幹幹淨淨半個銅板都沒有,臉色立刻尷尬無比:“沒帶。。。。”
白胡子冷哼了一聲:“沒帶,是沒有吧,看你這樣子,說不定遭人陷害,陽間的屍首沒入土,也就沒人給你燒紙錢,那就肯定是個窮鬼!想當年老子剛來的時候,也曾和你。。。。”
說到這裏,頓了一頓,雷霆腦中暈乎乎的,趕緊伸手上頭,狠狠撓了幾把,一把撓下來,才發現自己腦袋上光禿禿的,啥也沒有。
誰會陷害我,和一條屍體過不去?眯著眼睛使勁想了半晌,當日棄亭山下大戰盧伯,燃燒靈魂之後,跌落的屍首恍惚間被肖鋒老祖搶了出來,然後呢,記不得了。
白胡子老頭笑道:“小痘痘,你既然是個殘魂,和那些孤魂野鬼便不太一樣,腰裏沒錢,也沒啥關係,沒錢可以打工啊!”
雷霆聞言急忙問道:“打工賺了錢之後,那便怎樣?”
白胡子哈哈大笑:“打了工,你小子便有了安身立足之地,不用四處遊蕩了,賺了錢,當然要孝敬給老夫!”
雷霆聽了一臉的不願意,憑啥啊,白胡子老頭噗嗤一腳,早踹在了雷霆肚子上,嗷了一聲,隨風飄出去老遠,耳邊聽到白胡子高喊:“管你在陽間如何威風,這裏是陰曹地府,不聽話,棍棒伺候!”
這白胡子老頭還真的沒騙人,帶著雷霆吭哧吭哧走了十幾裏,來到了奈何橋邊,橋頭上,果真有個賣湯的小飯店,飯店門口,還掛著旗子呢,上書三個黑體大字:孟婆湯!
飯店旗幟下方,坐著個白發老太太,麵相和白胡子老頭頗有夫妻之相,而且這老太太一臉的麻皮,一雙小眼睛閃著兇光,看見二人,咧嘴一笑:“白胡子,你還真行,這麽快就找了個小廝!”
這廝相貌是個老太太,但嗓音嬌嫩,聽起來像個姑娘,她頭頂白發紮成一隻掃把的模樣,猛地一瞧,像是一朵盛開的狗尾巴花。
白胡子在雷霆後屁股踹了一腳,低聲道:“這是黃泉大酒店分店店主,人稱冥間第一美女:孟薑婆婆,你趕緊上前請安。”
冥間第一美女?雷霆心底暗道:不過來了一趟陰間,反正遲早要來,早晚要來,難道老子審美觀都扭曲了麽,還是突然間瞎了眼,這加利福尼亞橘皮老太太也能叫美女!
孟婆盯著雷霆已經兇相畢露,就像債主看見了久未謀麵欠債的一般,眼神相當兇狠,債主吃人也是有的啊,欠了錢得趕緊還呐,當然,換做你在奈何橋邊賣幾年孟婆湯,你也不會有個好模樣。
到了此地,雷霆一身神功早已蕩然無存,可以說手無縛雞之力,後屁股讓白胡子踢得生疼,趕緊上前,雙手抱拳給孟婆請了個安。
孟婆嗬嗬一笑:“嗯,看起來蠻機靈的,白胡子,就讓他跟著你在後廚燒火吧,這小子看起來年輕得很,手腳麻利,要是不聽話的話,你可以拿鞭子抽他,可以先試用幾天,上次那個不聽話的,你後來怎麽處理了?“
白胡子急忙抱拳:“啟稟孟婆婆,上次哪個小子已被在下扔進了河裏。”
扔進河裏,橋下就是黃泉,傳說黃泉水沒有浮力,扔下河肯定會沉入河底,雷霆心中一驚:“屬下當盡心盡力,保證聽話!”
小店屋後麵架著一排大鐵鍋,鍋裏熱氣蒸騰,看來是在煮湯呢,就地取材,煮湯用的水就是黃泉水,燒鍋用的柴禾,雷霆一瞧,心底暗自吃了一驚,竟然是一根根閃著磷光的枯骨!
這裏怎麽會有人骨,這些枯骨陰森森的,瞧起來來路不明。
黃泉水黃湯一般,但孟婆在鍋裏加了猛料,據說是獨家配方,煮出來的孟婆湯清澈至極,盛在碗中,能瞧見自己倒影,雷霆站在鍋邊朝鍋裏瞧去,終於看見了自己一副尊容。
這熊樣,蒼天啊,大地啊,廟裏供奉的張無忌啊,簡直無法描述呀,長得一言難盡啊,瞧著會懷恨自己爹娘啊,看起來確實比白胡子還醜,一張臉皺巴巴的像極了剛剛出生的娃娃!
這一張臉,五官都擠在了一起,靈穀雷家幾千年都沒出過這麽醜的娃娃,但臉盤子大啊,雷霆隨手比劃了一下,估計自己一張臉盤,比例能占全身三分之一還多,猛地一看,渾身上下就剩一張臉了。
心中暗想:這肯定是生前造了孽,得罪了哪一路神仙!
歪瓜裂棗,田間雜草,頭上沒毛,短手短腳,長殘了啊,雷霆心中暗暗歎了一聲。
白胡子給雷霆拿來一件皮裙,趕緊披在了腰間,一套上皮裙,還頗有些飯店小廝的模樣,上半身不用穿衣服,因為根本就沒有上半身,上半身那就是一張大臉,就像剛剛出鍋的沂水雜糧煎餅,刷鍋燒火,雷霆早就練過,日子也算漸漸走上了正軌。
這鬼地方沒有日出日落,也就沒有時間觀念,累了就隨便眯一會兒,餓了可以免費喝一口孟婆湯,但不管白胡子如何解釋,雷霆就是不喝,死活都不喝,鐵了心不喝,沒煮過的黃泉水喝起來說不出是啥味道,多喝幾次,慢慢就習慣了。
在雷霆心中:做鬼也要做一隻有尊嚴的鬼,孟婆湯什麽玩意兒,讓我忘記前世今生,忘記靈穀的深仇大恨,忘記身邊如花似玉的三大娘子,白條城裏婷婷曬了好多魚幹,忘不掉的,哪怎麽可能忘掉!
但那些風花雪月,那些快意恩仇,那些歡歌美酒,從此後,都要通通埋在了心底深處,幾乎突然之間,雷霆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他本來話就不多,看著無數的靈魄喝了孟婆湯,轉頭緩緩走上了奈何橋,一個個落寞的身影,雷霆話就更少了。
一個人話少了,就開始胡思亂想,想的東西越多,思想就會越發深沉,慢慢變成了思想家,古代那些知名的思想家都是這樣來的,當然,一定要把自己內心沉澱的想法,坐在電腦前用鍵盤敲出來,否則的話,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憋在腦子裏,會把人憋瘋的!
奈何橋邊通訊不暢,沒有筆,也沒有紙,沒有一年四季,更沒有電腦嗶嗶機,時間久了,雷霆開始拷問自己,也就是拷問自己的靈魂:我是誰?從哪裏來?要到那裏去?
一想到這些深奧的問題,雷霆眼神就有些呆滯,有些著了魔一般,神色怔怔,腦子裏站著一個小人兒,我是誰,是誰!
白胡子唿哧一個耳光,打的雷霆瞬間一個哆嗦:“小痘痘,你奶奶的又走神,趕緊燒火!”
隻要人間戰禍不斷,過路的客人熙熙攘攘,趕集逛夜市的一般,奈何橋邊小店永遠是那麽生意興隆,但雷霆還是一頭霧水:孟薑婆婆眼瞅著賺了大錢,但這邊啥都沒有,除了孤零零一座小店,啥都沒有,賺了錢能拿來幹啥!
這邊連一間卡拉ok都沒有,要是有的話,弄個群魔亂舞的小節目,一群小鬼披著皮裙跳個不停,那也挺好呀。
白胡子倒是個話癆,雷霆很快得知,這廝曾經也是個驚天動地的人物,但生前被人陷害,魂魄離身之後,肉身不能入土為安,因此和雷霆一樣,也是個殘魂,殘魂不可以過橋!
他在奈何橋下徘徊了不知多少年,不知有多少次,都想一頭紮進了黃泉裏,了卻這一世殘魂,後來遇到孟薑開店,正好缺個燒火的夥夫,反正左右都是一死,便跟在了孟婆身邊。
河邊取水的時候,雷霆站在黃泉岸邊,岸邊稀稀落落生長著一種大葉植物,白胡子告訴他,這種植物叫做彼岸花,也叫冥花,冥花黑色的大葉子,仔細一數,共有七片葉子。
傳說中冥花千年一開花,花一開,葉子全部凋零枯萎,所以,彼岸花這種冥界植物,一身傲骨,個性的很,花葉不相見,千年不見,永遠不見,鐵了心的不相見。
看樣子岸邊的彼岸花還不到開花的日子,七片葉子全都像蒲扇一般,生長的繁茂之極,雷霆用手抓了一把,這些葉子似乎頗為害羞,慢慢蜷縮在了一起,像極了一個黑色卷心菜。
黃泉裏還漂浮著不少的亡靈,有些亡靈是從橋上跳下來的,不甘心的死鬼也是有的,想要拚死瞧著心中所愛從橋上走過的死鬼,也是有的,拚死不喝忘情湯,就從橋上一頭紮了下去。
跳進了黃泉,靈魂經過百年洗刷,惡靈就能在河水中半尺之處,露出一張閉著眼,但被河水泡的發白的臉,看起來頗為詭異。
仰頭感受著著奈何橋上魂來鬼往,驀地一睜眼,也許就能瞧見心中所愛,但物是人非,即使看見了她長發飄飄自橋上走過,她也不認識你了,豈止是不認識,簡直就是從未見過,時光似水,一個輪迴連著另一個輪迴,這些死去的亡靈就這樣沉在水中,心有不甘。
我在橋下一雙秋水望眼欲穿,你在橋上低頭猛走臉色如霜。
有時候雷霆取水,陡然間一張死去亡靈的臉浮現在水裏,這張臉,有些虛幻,有些詭異,又是慘白之色,能把雷霆嚇一個大跟頭。
做鬼還放不下的,都是心中的一份執念,雷霆心中也有這一念執著,在他心中,即使化成厲鬼,也要砍了孫侯一顆猴頭。
可憐這一念執著,已經在雷霆心底生根發芽,但現在的情形,靈魂已經被困在了陰陽相交的地方,即使內心裏仍然豪情萬丈,天命難違,他也毫無辦法,日子就像流水一般,悄然而逝。
俗話說,人間一年,仙界一天,但冥間的日子,不是這樣算的,冥間的日子,恰恰相反,陽間一年,地下十年!
內心的煎熬,心底的執著,無時無刻都在催促著雷霆,一定要重返人間,哪裏有他的摯愛,有他一生的牽掛,有他魂縈夢牽的東西,有時候自夢中驚醒,滿臉的淚痕。
但黃泉裏一葉扁舟也沒有,也沒有渡口,雷霆身邊的物件,一丟到水裏,馬上沉入了河底,而且黃泉水死氣沉沉,看不見河水流動,還真踏馬的是一條死河呀。
著急是沒意義的,還得老老實實在灶間燒火,不然就成了孤魂野鬼,雷霆就親眼看見冥府的冥兵抓走了那些野鬼,這些野鬼被押送到冥府,冥府下方,據說有十八層地獄,最底下的那一層,喚做無間,哪是個好地方,上刀山,下油鍋,架爐子上烤,烤的滋滋作響,一說到十八層阿鼻地獄,白胡子臉都白了。
給孟婆當小廝,最大的好處,有這冥間第一美女罩著,起碼不用擔心被冥兵勾走,十殿閻王裏麵,孟婆認識好幾個,不管咋說,一眾小鬼還是頗給她麵子。
第十殿閻羅,名字叫做戚光,長得威武雄壯,像個將軍,不知生前是不是將軍,一身紅色披風,穿衣打扮也特像個將軍,但他頭頂一叢雜草似的亂發,瞧著是個草頭將軍,這廝經常來找孟婆收租,一來二往,這廝終於盯上了雷霆。
眯著眼瞧了半晌,戚光身邊夜叉一叉子將雷霆插在了半空,戚光又眯著眼看了半天,雷霆靈體已被舉在半空,看的格外分明,戚光隨口問道:“孟婆,你這小廝看起來陽壽未盡,怎能在此地燒火呢!”
孟婆急忙答道:“戚殿主,這事妾身也不曉得,他叫小痘痘,白胡子在路上撿的野鬼,已經在店裏做了若幹年的夥計,腦瓜機靈,手腳還算利索,怎麽啦,戚大人莫非看上了他!”
雷霆被夜叉一叉子插在了腰間,靈魂一陣刺痛,眼睛都睜不開了,兩隻小短胳膊亂抓,兩條小短腿淩空亂蹬,拚命掙紮。
雷霆一邊掙紮,一邊高聲大喊:“老子陽壽未盡,趕緊將老子送迴陽間,趕緊的你奶奶!”
哪夜叉長著一副長長的獠牙,聞言一把將雷霆扔在地上,踏上一腳,使勁一踩,雷霆一聲淒厲長嚎,卻聽獠牙夜叉喝道:“你倒想得美!這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以為你是九天雷神麽!”
戚光哈哈一笑:“哈哈,有些骨氣,等本殿主稟告冥主,讓冥主定奪,你陰魂不散,頗有一絲念力,好,有骨氣!”
其實雷霆有雷神殘印護體,已是半神之軀,陰魂不散,不死不滅,雷神紋印,那是一枚正義之印,充滿了天地正氣,那些孤魂野鬼全都避之不及,即使冥王駕臨,也不見得敢收。
他被巡城夜叉一叉子叉在腰間,傷的厲害,後廚躺了大半年,半死不活的,白胡子天天在他耳邊嘮叨:“痘痘小兄弟,戚殿主看上了你,你的機會來了,去了冥府,說不定就能麵見冥王,冥王大慈大悲,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她老人家要是發話,說不定你就能迴返陽間,到那時候,希望小兄弟還能記得老夫。”
雷霆咬牙切齒暗想:老子怎能忘了你,記得明白的,你奶奶的天天拿腳踹老子屁股,吃飯睡覺,醒了你就打痘痘,吃飯睡覺打痘痘,你當老子是玩具啊!
養好了傷,白胡子良心發現,不再打雷霆屁股了,白胡子一旦不下腳了,雷霆陡然發現,自己後屁股越來越癢,癢得很呐。
但戚光這廝說話不算數,竟然音信全無,收租子也換成了其他殿主,其他殿主看都不看雷霆,拿了租子轉頭就走,估計要趕緊拿迴家去,孝敬給殿主夫人,地府的人他也怕老婆啊!
戚光不來,白胡子又開始踢雷霆屁股,那熟悉的腳法,雷霆又覺得自己安逸的很,每天都要被踹上幾腳,舒服得很。
天天研究地理位置,雷霆知道,過了奈何橋,朝右一拐,一路向東,乃是一條往生之路,一路向西,不遠處就是地府城門。
往生是不大可能了,往生路上站了兩排手持兵刃的小鬼,走得慢了都要被戳上一槍,雷霆開始天天算計,怎麽才能進得地府大門!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雷霆現在還真有些賊模樣。
冥河有千丈之寬,站在河這邊都看不到對岸,關鍵是缺少渡河的設備,這一大片鬼域,連棵樹都沒有,巧婦也得有米才能下鍋啊,沒米的話熬不出來湯,隻能燒一大鍋開水,開水它也填不飽肚子啊。
站在黃泉岸邊,齜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撕下一片彼岸花葉子,百無聊賴,雷霆開始給自己算卦,彼岸花葉子上,經絡分明,順著葉子經絡分布,能撕下來一小片一小片葉子。
正好,撕下一片,嘴裏嘀咕一聲:阿彌陀佛,能脫困!
再撕下一片,嘴裏再嘀咕:阿彌陀佛,不能脫困!
算卦這玩意兒,消磨時間還順帶解乏,大姑娘剛剛失戀,抓一把樹枝,或者一朵玫瑰花,一片片仔細地數,他愛我,他不愛我,愛不愛我呢,可能愛也可能不愛,數一片,摘一片,數到最後一片葉子,他不愛我,姑娘肯定說:不對,哪裏數錯了!
然後呢,人生豪邁,大不了剃了頭再來,我們膠東山區,夫妻倆長時間不生孩子,可以掉炕頭啊,請隔壁老王幫忙那才不像話,生孩子這種事情,誰不想親自動手,所以,再換上一朵玫瑰花,重新撕了花瓣再數,他愛我,他不愛我,姑娘們心太軟,心太軟,撕著撕著有時候能撕上一整天,雷霆也想哪樣,這不是道具不全麽。
這種算命方法算的很準,最大的好處,算的不滿意的話,可以立馬重新再算,可比你去猜無煙肚子裏娃娃是男是女,好猜多了,雷霆玩著玩著腳下積攢了一堆枯葉。
這種撕花瓣算命,的確能緩解精神壓力,減少愛人離去帶來的緊張痛苦,看起來即使真的失戀,也沒啥大不了,不用嚎啕大哭,不用肝腸寸斷,不用跪在佛前苦苦求上千年,坐在橋邊,一手抓一杯奶茶,也就幾朵玫瑰花的事情。
這本書一寫完,撕花瓣算卦風行神州之後,拜這些失戀姑娘所賜,很多花店的玫瑰花開始大賣,開實體花店的猛然多了起來,一瓣一瓣又一瓣,落在地上,殘枝敗葉又煞是好看。
撕完了花瓣,姑娘們長發一撩,精神瞬間抖擻了起來,此時姑娘們眼裏,武都頭的兄長看起來都英俊挺拔,他事業有成,在陽穀縣城有自己的炊餅買賣,打著他的旗號,外賣炊餅已經壟斷了半個陽穀小城,而且這廝人到中年,老實本分,是個有家還守業的好男人,隔壁潘家的女孩兒也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
還能咋樣,父母逼迫的緊,先找個老實人把自己嫁出去!
反正也玩得夠本了,對不對呀,原來人滿為患的直播間也都悄悄關了,抖音快手也暫時卸載了,收心養性,返璞歸真,再怎麽熱鬧,故事最終的結局,總要生兒育女,相夫教子,迴歸家庭。
世間事全都如此神奇,所以天上人間的台柱子現在也都是良民。
但不管雷霆怎麽算,結果總是無法脫困,邪了門了,心煩意亂,雷霆一腳將腳下碎葉子踢下了河,這些彼岸花的碎葉子一下河,順水漂浮在了河麵之上,巧得很,河水中間,葉子竟然不下沉!
雷霆心中砰砰亂跳,趕緊提了水迴店,這發現,驚天動地,那就得掩蓋的嚴嚴實實,從此後,雷霆手腳麻利,開始學會了裝鬼。
每天灑水掃地,刷鍋熬湯,白胡子都不用動手了,所有的活雷霆全包了,偷偷攢下的幾兩銀子也都給了他,可把白胡子樂壞了。
趁著二人不注意,在河邊找個隱秘之地,雷霆開始積攢彼岸花的花葉子,每朵花隻取一片葉子,將葉子晾幹疊好,沿著岸邊,所有葉子全都埋在了土裏,並做好了標記。
雷霆腿腳短,行走不利索,岸邊的彼岸花又長得稀稀落落,關鍵是算不出紮一隻筏子究竟需要多少花葉,心底暗暗長歎了一聲:要是小狐狸在就好了,一雙小手十指一扒拉,立馬就能算出來!
雷霆裝鬼裝的太像了,老實人要是下定決心撒謊,一般人還真的就瞧不出來,因為他自己心裏先就當真了!
當年姓潘的姑娘鬼迷心竅,給大郎喂藥的時候,她就裝的不像,最後東窗事發,被武二兄弟瞧出端倪,挖了心肝,太可惜了,武二兄弟作為陽穀縣衙首席都頭,不知道憐香惜玉,太可惜了。
將心比心,有時候坐在電腦前寫東西,我家娘子在身後端著一碗印度中藥,叫的溫柔體貼:“大萎,該吃藥了!”
這時候我的小心肝能嚇得一陣哆嗦,夫人,能不能別叫外號。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鬼鬼祟祟,兢兢業業,雷霆已經沿著河邊走下去幾十裏路,靠近奈何橋邊的彼岸花,又長出了新的葉子,這樣子白胡子來提水,也發現不了有啥異樣。
萬事俱備,就差一隻渡河的筏子了!
白胡子和巡城夜叉混熟了,開始塞小錢讓他們給他帶酒,這一來,每天躲在後廚偷偷喝上幾口,怡然自得,雷霆也不告發他。
反正粗活都是雷霆來幹,孟婆婆每天坐在門口收錢,閑暇時候搗鼓她的獨門秘方,隻要有湯賣,有錢收,後廚她也懶得來管。
現實裏每個人都應該有理想,有了理想之後,還得下定決心,堅持到底,不能半途而廢,我記得我小時候的理想,長大之後,要做個科學家,或者參軍保家衛國,如今的孩子,有不少都幻想著長大之後當明星,賺大錢,然後妻妾成群,為窮困地區減少負擔,也算誌向遠大。
雷霆現在的理想,渺小的得很,就是紮一隻小筏子,渡過黃泉,混進地府城門,麵見冥主,訴說他心中憋屈。
冥主大人,你把雷霆困在這陰陽相交之處,究竟想要幹啥!你要不說個清楚明白,我就一頭撞死在你家地府城門之上!
來到這鬼地方,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在雷霆心中,就像過了千年那麽久,腦袋上沒毛,要不雷霆頭發都白了。
沒日沒夜,作為冥間地主,好歹你也弄幾個節日,放幾掛鞭炮,讓人知道又過了一年,這踏馬的螞蟻牙黑,昏天暗地,神仙也算不出來究竟來了幾年,時光在這鬼地方早已失去了意義,一天和一年其實沒有分別,你瞧瞧橋邊孟婆婆的臉色就能明白七八分。
紮筏子又費了雷霆不少時日,偷偷紮好了筏子,雷霆開始算計風向,這裏的陰風隻要有新的鬼魂降臨,立刻就陰風陣陣,孟婆的小店也沒啥值得留戀,白胡子天天踢雷霆屁股,也不能算是好夥伴,找了個陰風最盛的時間,推著筏子就下了河。
雷霆手裏抓了一根不知是哪位大神的大腿骨,正好用來當槳,先對著這個大腿骨拜了兩拜,骨頭上還有些磷光呢,筏子不錯,雖然有些漏水,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哼哧哼哧,劃著小船就朝對岸奔去,此時的雷霆恨不得高歌一曲:讓我們蕩起雙槳!
晾幹的彼岸花葉子,果然有些浮力,小筏也果然飄在了水麵,陰風一吹,雷霆左右拚命劃動,小筏子緩緩飄向了黃泉對岸,眼瞅著,幸福的大門就在前麵。
但靜悄悄的水麵下不時有亡靈在水中驀地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雷霆,貌似有話說,可嚇死了雷霆,幸虧雷霆早就見過,要不就嚇得掉進了河裏,河道太寬,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劃到了對岸,將小船綁在了一朵彼岸花的根部,雷霆一頭躺在了岸邊。
太累了,先美美地睡了一覺,睡醒之後,沿著河邊低頭朝西猛走,終於瞧見了城門,趴在一株彼岸花後麵偷偷朝地府城門瞄去,地府城門大開,但門前站著四個巡城夜叉,夜叉們全都長著一雙翅膀,眼神兇狠,一人手裏一把亮光閃閃的大叉子!
雷霆領教過叉子的厲害,便不敢輕舉妄動,既來之則安之,等待時機,夜叉們也要換班呐。
也不知等了多少時辰,四個小鬼抬著一頂花轎子自遠處走來,看樣子轎子要進城門,雷霆發了瘋一般自彼岸花葉叢中竄了出來,劈頭蓋臉朝花轎子飛奔。
地府城門正好是換崗的時間,門口守衛便有些懈怠,跟著轎子後麵,雷霆終於來到了城門口,可惜地府城門高大莊嚴,四門大開,但是門檻極高,雷霆兩條小短腿,在門檻外麵蹦躂半天,根本過不了門,兩隻夜叉早發現了他,兩條銀光閃爍的大叉子已將雷霆叉在半空。
你前世前生縱有神功萬千,也越不過冥間一道小小門檻。
叉子又插在了雷霆後腰,疼的他嗷嗷大叫,花轎子轎簾一掀,突地露出一張鬼臉,這張臉黑黝黝的,真的像是一張鬼臉,其實就是一張鬼臉,這鬼看了一眼雷霆,眼中頗有些詫異之色,隨口吩咐道:“先將他押到刑事堂,本堂主要親自刑審。”
地府的建築都是黑色打底,看起來陰森恐怖,雷霆後腰疼的厲害,也沒心思欣賞這裏景色,兩隻夜叉將他扔在一座小屋裏,臨走之時鎖上了屋門,雷霆仰頭躺在小屋裏,眼前一片漆黑,大口喘著粗氣。
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雖然後腰傷口特別的疼痛,但雷霆心中想好了無數的台詞,你不是要刑審麽,老子定當將你問的啞口無言!
但這廝和戚光一樣,說完的話立馬忘得幹幹淨淨,冥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人來搭理雷霆,躺在黑暗中的雷霆,萬念俱灰,恍惚間又過了千年,在雷霆心底,仿佛自己已到了風燭殘年。
老了啊,地府裏的人,全都是鬼話連篇,毫無誠信可言!
雷霆恨得咬牙切齒,忿忿不平,怎麽能騙人呢,其實地府麽,那就不全都是鬼麽,鬼話能信麽,雷霆也真是傻得可以。
地府裏大鬼小鬼成千上萬,雷霆被關在小黑屋裏,竟然連個送水送飯的也沒有,腰間的傷自己慢慢痊愈,他現在隻剩下一道殘魂,餓不死的,也用不著喝水,但心底的焦灼一天甚似一天。
來到了地府,雷霆額頭的雷神殘印開始有了鬆動的跡象。
雷神殘印加持之下,雷霆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也能站起來了,在黑屋裏到處摸索,黑屋很小,除了一道鎖住的小門,四壁都像是冰冷的岩石,雷霆心中涼了半截。
黑屋鎖住的小門看來是唯一可行的地方,不用說,這就是小黑屋弱點之所在,雷霆目光如炬,猛地想起了自己當年神功無敵的模樣,媽的,黃天蕩一身橫練功夫,當年老子能一腳將黃天蕩踹成太監!
那是想當年啊兄弟,此一時彼一時,四線小城清河縣的房子當年一千,現在破萬,想當年英聯邦時期,新加坡的警察也穿大褲衩呢。
想到自己當年神勇,額頭雷神殘印蠢蠢欲動,雷霆心中陡然信心倍增,心底下再無顧忌,抬腳就朝門口踢去。
啊了一聲慘叫,門沒碎,雷霆右腳五隻腳趾,咯嘣一聲,大腳趾已被他生生踢斷,男人麽,應該對自己狠一點,他腿很短,一雙手幾乎摸不著自家腳趾,躺在地上,伸著右腳朝天,一聲聲地哀嚎。
現場已經慘不忍睹,幸好並沒人看見,也就不太丟人,但腳趾著實疼的厲害,骨頭都斷了啊,一會兒,雷霆又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哎,世事難料啊,想當年孟薑還是個如花似玉,情竇初開的妙齡小姑娘,諾倍兒文學獎得主蒲說,還躺在媽媽懷中嘖嘖吃奶,八歲才學會了走路,誰能料到呢,大反派滅霸剛剛出生的時候,才拇指般大小,後來長成了一個參天巨人,打得一眾複聯英雄們滿地找牙!
複聯的編劇們太不地道了,每次打滅霸都是群毆,不地道啊。
所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生一步步走下去,你才發現,不在河東濕鞋,就在河西崴了腳,永遠不會一帆風順,安寧平穩,倒黴的時候,噗通一聲,栽進了河中,河水立刻淹沒了頭頂,這時候你才發現,以前經常在泳池裏套著救生衣遊泳,其實自己並不會水!
人生無常,場場如戲啊,眨眼間洪水滔天,浪呀麽浪打浪呀!
雷霆仰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著粗氣,他額頭雷神殘印隨著唿吸開始慢慢跳動,可把雷霆氣死了,自己生自己的氣,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大耳光,不大一會兒,竟然沉沉睡去。
就這樣不知睡了多久,夢裏神仙打架,雷霆左右勸架,已經累得疲於奔命,睡夢中兩隻巡城夜叉打開了囚室,一人抓了雷霆一條小腿,倒拖著雷霆走進了一座宏偉的大殿。
這座大殿金碧輝煌,有著圓形的穹頂,穹頂上畫著無數的壁畫,壁畫五顏六色,仔細看,九天仙女衣裝華麗,手持彩帶,淩空飛舞,刻畫的栩栩如生,大殿深處高台上,一把紫金色的太師椅雄偉高大,高大的太師椅上端著一位鐵塔似的巨人!
這人手腳皆長,一身金色袈裟,盤腿端坐在椅子上,法相莊嚴,一張大臉不怒自威,兩隻大耳朵,耳垂要垂到了下巴,碩大的頭顱上黑發盤成了一團團蒲團一般的形狀,他座椅後背似乎閃著萬道金光。
看起來像個大師啊,大殿金色座椅前還有不少蒲團,蒲團上規規矩矩盤腿坐著不少的人,第十殿閻羅戚光也坐在其間。
大殿內金光刺眼,雷霆緩緩醒了過來,已經在昏暗中不知待了多少年月,突然遇到這麽強的亮光,確實頗為刺眼,但光明自黑暗中孕育而生,其實就像兩個雙胞胎兄弟一般,互為犄角,互相襯托,越是漆黑暗夜裏的光,才越發明亮,越發耀眼。
雷霆眯起了眼睛,哪座椅上的大師眼中突現一道柔光,直直射向雷霆,一隻蒲扇般的左手在座椅扶手上輕輕一拍,柔和的聲音立刻在大殿迴響:“雷霆!你與孫侯命裏糾纏,冥冥中自有天數,如今你困在冥界不能脫身,能否聽本主一言!”
雷霆聞言猛地自地上坐了起來,大師又道:“天道輪迴,井然有序,迷途知返,為時不晚,隻要你肯聽勸,本主將全力助你脫困!”
他聲音洪亮,繞耳繞梁,半空裏迴響陣陣,說著自座椅上站起身來,一雙赤腳站在一朵蓮花座上,蓮座輕移,大金色袈裟下擺擦著地麵沙沙作響,站在高台上,這人更顯得身形極為高大。
雷霆心中暗想:恐怕這就是傳說中的冥界之主,冥王。
冥主低頭瞧著雷霆,左掌豎放在胸前,擺出了一個蓮花大手印的掌勢,繼續緩緩說道:“冤冤相報,何時能了,不如以德報怨,雷霆,你若能放下心中執念,去除殺戮之心,一心向善,何愁不能盡享天年!何愁不能轉世輪迴!何愁不能悟透大道!”
越來越聽得明白了,這是勸雷霆向善呢,冥主左掌一翻,手印再變,右掌自袈裟中翻出,五指一閃,雙手在胸前緩緩合十,朗聲又道:“大道無形,千變萬化,不離其宗,苦海無邊,但迴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就能成佛,雷霆,你年紀雖輕,道理一說就明,隻要你放下心中執念,本主親手將你送出冥界,轉世投胎,再世為人!”
轉世投胎,再世為人,說白了這是讓雷霆迴爐再造呢,現在隻剩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雷霆肯不肯了,這小子孟婆湯都不敢喝。
我生前為你掏心掏肺,心力交瘁,不想錯過太多,不想奢求太多,把這一世活明白了,但求問心無愧,心安理得。
雷霆心中輕輕冷哼了一聲,在地上坐直了身子,兩眼悄悄一眨:“冥主大人,雷霆聽說你講經之時,舌燦如蓮,能說的天花亂墜,不知此事當真與否?”
冥主淡淡一笑:“施主何須如此執著!”
話一說完,大殿中突然變得更加明亮,大殿穹頂的那些九天玄女突地自畫中閃出身來,整個大殿上方,芳香陣陣,衣帶飛舞,天女散花,九天玄女俱都妝容精致,衣衫華麗,隨手一揮,一片片白色的花瓣自穹頂緩緩落下,雷霆腳邊一會兒就落了一層潔白的花朵。
這些白花,每一朵都潔白如蓮,閃著聖潔的光芒。
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那又如何,解不了我心底這份執著!
雷霆掙紮著自花陣中站了起來,他右腳大腳趾還未好利索,瘸著腿站在了殿中,仰頭瞧著冥主,一臉的挑釁之色:“冥主好意,雷霆感激萬分,但那孫侯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雷霆隻有一個心願,終有一日,必得親手砍下這妖猴猴頭!”
說著一張臉已經漲成紫色,瞧起來就像放了三天的豬肝:“冥主若能了卻雷霆心中所願,上刀山,下火海,萬箭穿心,魂飛魄散,雷霆也不敢再說半個不字!”
第十殿殿主戚光起身大聲嗬斥道:“雷霆大膽!”
雷霆身旁一隻夜叉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手中鋼叉照著雷霆麵部就狠狠刺了下來,情況緊急,鋼叉耀眼,雷霆嚇得嘶聲大喊:“夜叉兄弟,能不能別打臉!。。。。”
但這夜叉早就一叉子刺在雷霆臉上,冥主暗自歎了一聲,一扭頭,轉身坐迴了座椅,垂下了長眉,自此再也不發一言。
那巡城夜叉chuachuachua連著三叉,雷霆大臉盤子已被鋒利的兩齒鋼叉刺出六個大洞,這隻夜叉似乎和雷霆有著深仇大恨,估計雷霆前生在他家菜園子裏偷過菜,一邊刺,一邊高聲大喊:“你奶奶的,你渾身上下就一張鬼臉,老子不打你臉,還能打哪裏!”
戚光看了冥主一眼,轉頭喝道:“將這廝押到藏書閣後殿掃地!”
但雷霆躺在地上,一張臉被刺的稀爛,已經氣息奄奄,兩隻夜叉扯著腿,再次倒拖著雷霆出了大殿,一出大殿,天色馬上恢複了昏暗,順著大殿後門,左拐右拐,二鬼將雷霆隨手一扔,又被扔在了一座小黑屋之中,不過這次,竟然沒有上鎖。
其實也不用鎖門,現在的雷霆,已是昏迷狀態,翻著白眼,氣息微弱,死豬一般。
而且這廝地府門檻都邁不出去,他能逃去哪裏,四周靜悄悄的,躺在黑屋裏,雷霆額頭紋印在黑暗中閃著淡淡的銀光。
這枚雷神殘印,曾經保護雷霆在雷池中沉浮了三年之久,雷霆能在雷池重生,也是拜它所賜,夜叉們對雷霆痛下死手,恨不得一叉子將他靈魄刺破,其實也和這枚紋印有關。
雷霆靈魂極為強大,每個夜叉小鬼全都看得出來,而且這一具靈魄本就不屬於冥界,他們也看得出來,人心有鬼,鬼心裏麵那就住著一隻惡魔!
心底的惡魔,極其的邪惡,像雷霆這種孤魂野鬼早應該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雷霆殘魂進錯了廟門,能有好果子吃麽。
靈魄本體又極為弱小,白胡子起的外號好,小痘痘,隨便一隻小鬼都能打的他痛不欲生,能痛毆一隻強大的靈魂,貌似這些夜叉小鬼心中特別痛快,關鍵是可以隨便打,這廝還不能還手,一叉子紮下去,叫你偷菜,叫你偷菜,老子紮死你!
這次傷筋動骨,傷的太重,看來命中注定要受此磨難,小屋裏躺了不知多少時辰,再次從屋內走出來的雷霆,一張臉上留著六道傷疤,瘸著一條右腿,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把棍子,夾在胳膊下麵,權當拐杖,出了小屋,對麵一座大殿,就是藏經閣。
他當麵頂撞冥主,大逆不道,被鋼叉刺臉,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藏經閣裏幾個小鬼貌似比較斯文,手裏也沒拿鋼叉,雷霆進了藏經閣如入無人之境。
藏經閣裏,一排排的木架子上藏書甚多,雷霆轉悠了半天,一個管事的也沒有,戚光不是讓他掃地麽,管他呢,地府的書籍大部分都是經書,不由分說,雷霆一頭紮進了書裏。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也有小宇宙,書中也有小天地,書中說不定還藏著個姐姐叫梁紅玉,藏經閣裏點著不少的蠟燭,殿中不是那麽昏暗,打開書本,雷霆魂魄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經書裏也有無數引人入勝的故事,抱著燭台找個角落,藏在角落裏,不一會兒,雷霆就看得入了迷。
時間長了,雷霆終於知道,時間流在冥界流速極慢,所以陽間所說的一年,這裏就是十年,時間過得慢,慢慢地就沒有了時間觀念,可能一眨眼的功夫,一年就過去了。
書讀的多了,雷霆除了掃塵,每天就和其他掃塵的斯文小鬼們辯經,書架上有一本專門辯經的書籍,書中描寫了各路大神辯經的場麵,其中還有佛主與門下弟子們辯論經文的片段,場麵妙趣橫生。
雷霆學到了其中精髓,幾個小鬼常常讓雷霆說得啞口無言,無言以對,逼急眼了,小鬼們說到:後殿還住著一位大神,你和他辯去!
這位大神姓帝,帝王的帝,名字叫做帝聰,長得肥頭大耳,身軀龐大,耳朵是那種天生的招風耳,兩隻眼睛銅鈴一般,虎爪龍身,最奇特之處,帝聰長著一條大象一樣的長鼻子!
其中一個掃塵的斯文小鬼辯不過雷霆,便帶著雷霆去給帝聰挖耳朵,帝聰耳朵大,最喜歡別人給他挖耳朵。
據小鬼們傳言,帝聰一雙大耳朵,號稱冥界神器,聽音辯聲,能直達上界天庭,三界之內的事情,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因此他還有個外號:諦聽。
但他本人極懶,躺在後殿中,已經數千年未曾挪窩了,平時打理身體,洗刷汙垢,全靠藏書閣中的掃塵小鬼兒們。
雷霆手小啊,隨便一伸,能伸到帝聰大耳朵裏麵,在他耳蝸裏抓來撓去,帝聰大哥已經眯上了眼睛,這踏馬比武侯祠門口擺攤掏耳朵的技師們掏的都爽,關鍵是全程免費,絕對不要錢,武侯祠門口隨便掏一次,還不講價,不得三十刀啊。
帝聰的大名,雷霆生前也有耳聞,混的熟了,雷霆開始話中有話:“帝聰大哥,陽間的事情,你能聽到多少啊?”
帝聰長鼻子輕輕一卷,眼白一翻:“想聽就聽,無所不聽。”
雷霆暗自一喜,還未說話,帝聰眼白再一翻:“雷霆,你想知道的事情,老子全都知道,老子有聽心之術,能聽死你,但褲衩子要經常洗,天機不可泄露,老子不說,你奈我何,咬我啊!”
雷霆聞言卻不生氣,淡淡一笑:“帝聰大哥,您誤會了,其實呢,我並不想知道,我隻是想知道您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知道您知道,但是您不讓我知道,我知道了,所以,你說不說也沒啥關係。”
其實雷霆急的撓耳抓腮,急的後屁股要生瘡了,無煙近況如何,靈兒雪兒近況如何,天道盟近況如何,孫侯近況如何,臭猴子到底死了沒有,要是孫侯死了,哪我活著也沒啥意思。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心之所向,寫書的都替他著急,帝聰乃是冥間神獸,這廝已經長得像是獸類綜合體了,但越是心急,越要講究策略,這就叫欲擒故縱,書讀得多了,年輕人,你自然會明白這一點。
兩隻銅鈴大眼緊緊盯住雷霆,眼中一片茫然,帝聰已讓雷霆一番話繞到了姥姥家,迷迷糊糊想了半天,也不知雷霆到底知道了啥。
其實雷霆這廝啥都不知道,這冥間神獸頗有些門道,聽診器一般,看來傳言不假,不說沒關係,雷霆來給帝聰挖耳朵倒是來的更勤了,不幾天,帝聰兩隻大耳朵耳道裏麵已被挖的錚亮,隻要一天不挖,帝聰就覺得渾身難受。
雷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但耳朵挖的錚亮,帝聰龐大的身軀也讓雷霆衝洗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不用說,帝聰一條大花褲衩子也被雷霆洗的頗為整潔。
冥主經常在主殿講經,來聽他講經的都是地府有頭有臉的鬼,雷霆也偷偷跑過去躲在柱子後邊,聽他講解經文,經文裏無數的哲理,有時候冥主說到因果循環,每人業報不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雷霆忍不住就插上一句:所以最後都可以下到無間地獄,迴爐再造!
雷霆說完轉頭就跑,兩個夜叉在他身後緊緊追趕,跑到帝聰身邊,夜叉們就不好意思下手了,冥主的坐騎在此,小鬼們頗給麵子。
每當這時候,帝聰就埋怨雷霆:“禍從口出,少說話,多做事!”
但經書看的多了,總能發現一些前後矛盾的地方,每個人的理解又千差萬別,解讀上難免會有些偏差,也算情有可原。
我雖然不讚同你口中悖論,但拚死也要維護你表達立場的權利,你可以說話,我會拚命維護你說話的權利,不讓人家說話,還拿著鋼叉追在後麵紮屁股,就不太像話!
事態如此發展,一眾閻羅殿殿主開啟了打痘痘模式,雷霆突然對自己闖進了地府後悔萬分,也許在地府外邊,還有半分破出冥間的希望,但如今被困在地府之內,一個不小心,反倒成了殿主們找樂子的目標,經常有殿主將他拖到後殿圍毆,脫困希望因此十分渺茫。
恍惚間,時間似乎流水一般,又溜走了千年。
坐在帝聰腳旁,仰頭看著這個獸類綜合體,雷霆一臉的疤痕,一眼的哀傷:“帝聰大哥,你全都知道!”
帝聰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神情調皮,眼神單純的像極了一隻東北傻麅子:“你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可以讓你知道,不知道不要裝作你知道,知道了才叫知道,現在知道了沒有?”
雷霆心道:傻麅子,我知道個屁啊!
使盡了渾身解數,小時候學的伎倆也都用上了,殫精竭慮,絞盡腦汁,褲衩子都被雷霆洗得發白,這廝就是不肯說,人間的事情他知道的明明白白,一句都不肯透露,點個頭總會吧,最後雷霆終於明白了,所以,帝聰,你奶奶的隻配給冥主當個坐騎!
天機不可泄露,其實帝聰不敢說。
帝聰兩隻眼睛上下使勁眨,俏皮得緊:“雷霆,永遠不要妄想能有一雙可以依靠的肩膀,你是個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子漢,應該挺起胸膛,你的未來隻能靠你自己!”
他眨著眼睛,像極了舞獅團的大獅子,陡然就唱了起來:“愛拚才會贏,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大變,愛拚才會贏!”
作為冥間神獸,帝聰唱的不錯,但七分靠大變,是什麽梗?
雷霆聞言深吸了一口長氣,是的!置之死地而後生,靠得永遠都是自己,燃燒靈魂那是雷霆自己的選擇,由此產生的一係列後果,都由雷霆自己承擔,一肩挑了下去,如今,隻剩下一道殘魂,沒啥可以再失去了,拚了這條爛魂,尋找機會,反出冥界!
一旦下定了決心,額頭雷神紋印突突一跳,心中信心大增,一扭頭,昂首挺胸,一瘸一拐朝著主殿講經堂大步走去。
走到大殿正中,燈火通明,奇怪,竟然一隻夜叉也沒有,殿內蒲團上坐著十位閻羅,戚光一身大紅色披風,也坐在其中。
燭火搖曳,大殿高台上冥主高大的身形頗有些虛幻,雷霆一瘸一拐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噗通一聲,雙膝著地,跪在了台下!
跪在台階下,雙手抱拳,雷霆朗聲說道:“冥主大人,小民曾聽孟薑姐姐說起過你,姐姐說得對,其實咱倆之間,頗有類似之處!”
孟薑是誰?哪是誰家姐姐!冥主聞言身子前傾,眼神有些迷惑,嘴裏:“嗯?”了一聲。
戚光趕緊抱拳道:“城門口賣早茶的!”
說著扭頭對雷霆喝道:“雷霆!你小心說話!”
雷霆不理他,神色中淡然至極:“冥主大人,你功德無量,有無限擔當,想當年你為了洗刷娘親身上罪孽業報,曾在佛主麵前發下大誓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渡盡,方證菩提!”
雷霆獵涉的經書頗為駁雜,冥主的來曆,經書中也有記載。
戚光嗖地站了起來,大紅披風下擺已經隨風揚起,嘴中大叫:“大膽雷霆!”,門口兩個獠牙夜叉高舉著鋼叉也已衝進了大殿,陰風陣陣,殿內燭火搖曳的更加猛烈。
雷霆嘶聲大喊:“你我之間,都是一樣的執念,沒有任何的分別,也無所謂貧富貴賤,不殺孫侯,妄為世人,我是靈穀雷霆,風中之雷,雷中之霆,命比紙薄,心比天高!”
說著,猛地把身子一挺,半空裏哢嚓一聲,一道驚雷自穹頂劈了下來,兩隻夜叉心中一驚,手裏鋼叉脫手掉在了地上。
雷霆兩條小短腿已經站在了台階之下,額頭閃電紋印若隱若現,自此,這靈穀小雷霆再也無所顧忌,仰頭哈哈一聲長笑:
“哈哈,人間已經生靈塗炭,妖魔當道,我命由我,想要修成正果,得享極樂,必得提三尺劍鋒,斬妖除魔!”
小小身形再一挺,看來椰風也擋不住了,振臂高唿:
“我是靈穀小雷霆,風中之雷,雷中之霆!命比紙薄,心比天高!敢叫天公跪下!為我折腰!”
轟隆隆,大殿穹頂上方一陣長雷滾過,雷聲轟鳴,響徹半空。
冥界奔雷,天地異象,這情景已經千年不曾一遇,雷聲隆隆,響徹天際,就像有人在半空輕聲歎息。
雷聲漸歇,但這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截鐵斬釘,大殿中悄然無聲,兩個夜叉撿起了鋼叉,很羞愧的樣子,低頭悄悄退出了大殿,整個大殿一片蕭殺寂寥,金色座椅上,冥主垂眉低首,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在座椅扶手上輕輕敲擊,滴答,滴答,頗有節奏。
這番話,說的大義凜然,君命天授,不可阻擋,冥主瞧向了雷霆,嘴裏輕輕一聲長歎。
戚光走過去抓住了雷霆一隻左手:“你且隨我來。”
戚光一直將雷霆送出了地府門外,眼中一片柔和之色:“我生前和你一樣,一腔熱血,雄心萬丈,怎奈奸臣當道,殘害忠良,最後落得妻離子散,身首異處!”
說著,戚光眼眶一紅:“我本牟南昆崳山後坡,戚家夼人士,當年父親為了讓我繼承祖業,光宗耀祖,給我起名繼光,其實繼光心中有愧,愧對列祖列宗。”
名字叫繼光的都是些名震寰宇,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戚光死後被冥王封為地府第十殿長生殿殿主,也算身後倍享榮耀。
說完眼神一暗,一手伸向後背,順手一抓,抓出兩隻小小木槳,朝黃泉岸邊伸手一指:“你偷渡來的花船還在,沿著黃泉一路向西,冥花快要開了,一定要在花開之前趕到苦海,渡到苦海中心,有一個風平浪靜的小泄湖,泄湖裏有條小路直達九幽之地,你有雷神護體,啥都不用怕,出了黃泉九幽,你就能離開醴都冥域。”
將木槳塞進雷霆手中,戚光深深看了雷霆一眼,扭頭就走,他身材高大,自背影瞧去,卻有些落寞。
雷霆抓著兩隻木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簡直就像做了一場春夢一般!
原先的劇本不是這樣安排的啊,是不是哪裏岔道了,管不了那麽多了,岸邊的小小花船果然還在,雖然有些漏水,沒問題,雷霆又撕了一些彼岸花的葉子,將漏水的地方修補一番,現在這隻小花船在雷霆眼中,已經變成一隻雄赳赳的戰船!
岸邊的彼岸花已經長出了花苞,黃泉也有了朝西流動的跡象,終於可以揚帆出海了,不過沒有船帆,雷霆解下了腰間皮裙,綁在那隻大腿骨上,將兩隻木槳也綁在了船邊,一手劃槳,一手扯帆,這隻小小花船開始緩緩順著黃泉朝西駛去。
來到陰間,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快活,雷霆開始仰頭高歌:讓我們蕩起雙槳!。。。。
隻唱了一句,撓著頭思索了半天,下一句呢?下一句很簡單,筆者也會唱:讓我們蕩起雙槳,拍打著洗好衣裳!。。。。
一路向西,黃泉彎彎曲曲,岸邊的冥花漸漸多了起來,河水也由原來的黃色變成了紅色,天空開始有些霧氣蒙蒙,更顯得昏暗之極。
沿著黃泉岸邊,一路向西,還有些順水,風則是時刮時停,俗話說,八百裏黃泉河,兩岸有鬼高歌。陰風吹刮千年,冥花開滿河坡。
雷霆心道:有鬼高歌,這就是說的我啊,說我唱歌像鬼叫呢。
唱歌這個東西,那都是天生的嗓子,不要管別人怎麽說,一定要走別人的路,使勁加塞,踩他腳後跟,讓別人無路可走,ktv裏練上幾年,自己聽著就不那麽像鬼了,隔壁鄰居聽了都吐的一塌糊塗,全都在背後豎著中指誇你,沒有關係,怎麽啦,版權所有,不讓唱啊!
越朝西走,岸邊的冥花越來越多,黑色大葉子花心中間位置,一朵朵紅豔豔的大花苞,已經豎起了老高,這朵朵花苞有碗那麽大,顏色血紅,除了大了許多,仔細看,形狀和陽間的花朵花苞也都差不多,也是一層一層花瓣估計裏麵包裹著冥花花蕊。
但它顏色太紅了,紅的像血一樣,血色耀眼,鮮豔欲滴,似乎一個不小心,花苞一破,鮮血就從花蕊裏流了出來。
這些冥花最大的奇異之處,見風就長,一陣陰風吹過,花苞立刻朝上竄出半寸,河中花船上的雷霆嚇得一陣哆嗦,冥花要開了,戚光臨走時特意囑咐要趕在花開之前到達苦海。
八百裏黃泉,路途遙遠,得加把勁了,可把雷霆累壞了,原來還盼著刮風呢,現在這風就像催命符一般,陰風一吹,兩隻小木槳劃得更快了,心情也隨風搖擺,感覺太好了,雖然渾身上下光溜溜的沒穿衣服,但雷霆還是伸手摸了兩把自家屁股蛋兒,嘴裏隨口唱到:
“八百裏冥河喲,翻浪波,冥花開山坡喲,紅珞珞,岸邊花叢中呀,花骨朵,小鬼在唱歌喲,在唱歌!。。。。”
一邊劃槳,一邊仰頭高歌,雷霆嗓子不好,唱出來的調子就有些走樣,恍恍惚惚能聽出是民歌映山紅的曲調,這一條幽冥黃泉,幽暗深遠,歌聲能隨風飄出老遠。
筆者寫到這裏,忍不住試唱了幾句,別說,還真是映山紅的曲調,我唱歌也不好,但終究是在ktv練過幾年,應該有兩把刷子。
就這樣一路向西,一路高歌,槳聲歌聲狠狠飄蕩在冥河上空,水裏的亡靈,終於有受不住了的自河裏探出了頭,這尊亡靈看來頗有些年紀,臉上長滿了青苔,已經苔痕上階綠了,他擋在了船頭,一雙死魚眼翻著白眼,白眼裏幾乎沒有黑眼珠,靜靜地盯住了雷霆:
“兄弟,求求你,能不能別唱了,老子在這冥河裏沉浮了上萬年,瞧瞧,瞅瞅,你把老子唱醒了都!”
冥河的老住戶現身了,頭上長滿了綠茸茸的青苔,開口自稱老子,看起來吊大得很,估計也是個不肯拆遷的釘子戶,俗稱刁民。
雷霆可不是省油的燈,而且最近下地獄見了不少世麵,地府大殿裏敢跟菩薩頂嘴呢,立馬冷哼了一聲:“怎麽啦,黃泉是你家後院,種了一池子濰坊大蘿卜,版權所有,不讓唱啊!”
正宗濰坊蘿卜皮,綠皮白心,爽脆可口,黃泉大酒店一道拿手名菜,雷霆級別不夠,黃泉大酒店至今還未去過,關鍵是腰裏也沒有冥幣,沒有冥幣,那就是個窮鬼,窮酸的很呐,尷尬的很呐,也就沒吃過蘿卜皮。
這河中亡靈聞言一張臉都綠了,哦,忘了,他本來臉就綠,已經綠的像是濰坊蘿卜皮:“你哪能叫唱嗎!你那叫驢叫!你個龜兒,你嗓子和破鑼似的,比踏馬鬼叫還難聽,你唱個蛋蛋哦,你再唱,老子讓你再唱!。。。。。”
所以,唱歌唱得不好,有時候就會鬧出人命,一生所愛,不是每個人都能唱好,黃先森你滋到不,老婆跟姓宋的經紀人跑了,賣了房子,順走了票子和孩子,也隻有他,才能唱出那份滄桑豪邁,撕心裂肺,卻又無可奈何花落去,此地空餘傷心曲的味道。
說著,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在河中露出半個綠腦袋,噗地一口黃泉水,吐在了雷霆臉上,船艙太小,雷霆猝不及防,閃避不及,立刻滿臉的口水橫流,伸著舌頭仔細一咂麽,這廝口水有些鹹鹹的味道,再仔細一咂麽,明明還有些口臭的味道啊。
南亞有個叫阿三的奇葩國家,他們引以為豪的恆水老白幹,也是這個味道,他們喜歡把恆水老白幹和咖喱煮在一起,再加上一些街邊神牛排泄的瓊漿玉液,味道就更加鮮美。
阿三兄弟信仰的神明眾多,興都廟宇我也去過,裏麵的眾神雕像讓人目不暇接,我常常想,是哪一路大神給了你們這麽大的勇氣,讓你們發明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好東西,不會是馬來梁靜茹吧?
這口水味道好奇特啊,船艙裏雷霆胃中瞬間一緊,仰頭噗嗤一口,把昨夜喝的黃泉水吐了個底朝天。
來而不往非禮也,君子報仇當刻不容緩,你個龜兒,雷霆舉起左手木槳,啪嘰一拍,正好拍在河裏亡靈光頭之上,這綠頭亡靈腦袋朝下猛地一沉,雷霆右手另外一隻槳,劃船朝西狂奔,打完就跑,絕不戀戰,著急之下,一隻小小花船讓雷霆劃得就像利箭一般。
雷霆一槳拍在亡靈頭上,心底下暗自竊喜:老子讓你吐口水!老子一槳將你打成綠毛龜!
跑出去老遠了,還能聽到哪個老亡靈在後麵吐口水,一口的西川口音:“啊呸!你個龜孫兒,偶讓你再唱,唱個蛋蛋哦,啊呸!老子讓你再唱!。。。。”
做生意的都知道,老呸呸呸的不吉利,姑娘們,怎麽能呸呢,做生意講究討個口彩,大過年的見不得孩子哭,自家大門上的福字全都倒著貼,掉地上一隻破瓷碗那叫:歲安。
這一下,雷霆可不敢再唱了,河裏亡靈眾多,這要是一起竄出來朝雷霆吐口水,估計能把雷霆淹死。
唾沫星子淹死人,這句俗語,其實就是來源於此。
書讀得多了,你會越來越佩服咱們老祖宗,科技再怎麽發達,幾千年前的東西,紅著臉拿來就用,永遠不會過時。
西行之路,雖說得一路劃槳,雙手都磨得起了皰,但總算有個盼頭,雷霆倒也不急,河道漸寬,似乎越來越寬,好在雷霆緊緊貼著黃泉岸邊,確保自己不會迷路。
道路越走越寬廣,順水行舟更是如此,天色越發昏暗,黃泉水流也是越來越快,已經不用劃槳啦,雷霆站在船頭,微風吹麵,忍不住又想高歌一曲,心情舒暢啊,突地鼻中聞到一股異香,這一股異香太濃烈了,趕緊深深吸了一口,真香!
腦子裏陡然一暈,身子後仰,整個兒暈倒在了船艙之中。
冥花,又作彼岸花,外國語也作曼莎殊華,因為花葉不相見,一開花,葉子就凋零枯萎,古人認為它無情無義,所以也叫它無義花,彼岸花隻生長在黃泉岸邊,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
其實不相見,那就是要錯過,有人認為,愛情的最高境界就是:
卿本佳人,誰見誰憐,幽幽子芊,獨倚窗前,君在街邊,抬首望天,恰如紅杏出雲,最好不相見,白首不相見,不相見,才好思念,你也不見,我也不見,許我三生,與君暗中相戀,不見,不見,隻在夢裏糾纏。
這是柏拉圖先生理想中的愛情,現實中,狠人王家成說過:追不到你,老子就把房子買在你家隔壁,讓你幹著急!
此時的黃泉兩岸,天空一片殷紅之色,無數的冥花似乎約好了,在一瞬之間,全體盛開,花色血紅,大如海碗,每一朵花都飄出數不清的紅色花蕊,花蕊慢慢飄在了半空,四麵一望,已是漫天血紅之色。
冥花花蕊俱都細如針絲,每一朵花蕊都像一朵漂浮的幽魂,花蕊萬千,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陣撲鼻的異香。
異香撲鼻,踩著細如發絲的冥花花蕊,一身大紅花衣的無煙,突地自河中朝雷霆緩緩走來。
無煙俏臉上畫著濃妝,大紅花衣似乎比剛剛盛開的冥花還要鮮豔,她臉色笑眯眯的,兩眼中水波流動,一雙赤腳踩在黃泉水麵花蕊之上,櫻唇微起,輕聲叫到:“雷郎!。。。。”
額頭雷神紋印猛地一跳,雷霆瞬間站了起來,站在船艙,雷霆身高剛剛和無煙肩膀一樣高,仰著頭嘴裏哇哇大叫:“嗚嗷,無煙,你怎麽來這裏,嗚嗷!”
無煙淡淡一笑,嘴角輕輕翹起:“哥哥,無煙想你了,真的好想你,想你了就來看看你。”
我對你太想念,太想念,你不曾看見哪張夢裏哭花的臉!我對你太想念,太想念,每天都把哥哥,念上千萬遍!
雷霆四麵一望,已經急的語無倫次:“哎呀,冥花都開了,哎呀,這是黃泉啊,黃泉這是,這能隨便來嗎!這破地方,沒個好人,一群鬼崽子,你看看我,他們全都欺負我,說出來都丟人,嗚嗚,還吐我一臉口水,嗚嗚,我現在和個孫子似的!”
說著說著,一雙大眼輕輕一眨,鼻子一抽,下巴瞬間上下抖得厲害,牙齒上下磕巴,眼角已飆出了眼淚,冥間無愛,憋屈啊,陡然看見無煙,雷霆心中委屈的像個孩子,河裏的小鬼兒,都踏馬吐我一臉的口水,你知道那味兒嗎,嗚嗚,這鬼地方,嗚嗚,雷霆可不想再來。
雷霆這孫子,現在還真是落魄,身上一絲不掛不說,臉上還留著一臉的疤,右腳的大腳趾才剛剛好利索,天天在河裏劃槳,兩手磨出了無數的水皰,腦袋沒毛,光溜溜的像個燈泡,形象不佳,已經沒了人樣。
小樣!無煙掩嘴噗嗤一笑,身形一變,陡然變作了一個身穿雷霆破衣爛衫,衣不蔽體,嬌滴滴站在熔岩湖邊的無煙,這個無煙,臉色嬌紅一片,雖然一身破衣爛衫,卻嬌羞萬狀,瞧來更加楚楚動人,身形在水麵輕輕一竄,修長身形竄起來老高,臉色俏皮,粉嫩櫻唇順勢一嘟,嬌聲叫到:“雷郎!。。。。”
兩聲雷郎,叫的心慌,甜的發燙,跳的和青蛙一般,已經瞧見了無煙兩條光腿,晃眼晃眼,暈了暈了,雷霆一顆小心髒瞬間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他小小身軀,心跳在胸間抖動,隔著半透明的胸膛,似乎都能看得到他那隻桃形心髒,無煙又是掩嘴一笑。
一笑之下,身形再一跳,變魔術一般,太調皮了,眼前的無煙又是一身大紅花衣,一臉濃妝。
雷霆暗道:別啊,還是剛才那套衣服好看,我想看大長腿!
笑麵嫣然,一身大紅花衣的無煙,淩空站在黃泉河麵,身前身後,血色的冥花花蕊輕輕繚繞,微風吹得她裙角飛揚,露出一雙白玉般光滑的赤腳,一頭大紫色長發隨風飄揚,一張濃妝豔抹的俏臉上滿滿的笑意,一隻纖手朝前輕輕一伸,手上修長五指摸向了雷霆臉頰,一把抹去,都是疤痕啊,咯手呢,無煙噗嗤再一笑。
三笑之後,無煙身影漸漸變得虛幻,慢慢變成了剪影,又漸漸散去,冥河水流開始變得湍急,流速明顯加快,兩岸冥花也瞧不見了,四麵瞧去,隻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水麵,水麵上一大團一大團的白霧,白霧彌漫,恍惚間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雷霆兩手在空中拚命虛抓,嘴裏大叫:“無煙,你在哪裏!”
心中一急,猛地自船艙坐起,一扭頭,原來是南柯一夢。
夢境簡直和真的一樣,無煙眉眼如畫,看起來惟妙惟肖,突地覺得心底下無限的沮喪,不能脫困,怎麽再見無煙,漫天的冥花花蕊再也瞧不見了,兩行淚水自雷霆麵頰悄悄滾了下來。
朝前方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海麵寬廣至極,除了這一大片白水,啥也瞧不見了,水中似有暗自洶湧的水流,小小花船再也不用劃槳了,隨波逐流,開始在苦海中浮浮沉沉。
從此後,沒別的法子,隻能跟著感覺走,跟著感覺走,左手握住右手,雷霆孤零零立在船艙,一眼的哀傷。
苦海行舟,泛舟苦海,愁啊,沒有路啊,沒有盡頭啊,偌大的苦海,白茫茫的一片汪洋,四麵一望,除了水,啥也沒有。
也沒有方向,雷霆心中又開始有些後悔,悔不當初,猛地就想到了長生殿殿主戚光,這廝是不是又在騙老子!
來到這冥間,早已忘記了日子,也數不清究竟來了多少年月,歲月如霜,皺紋已經刻滿了雷霆一張大臉,臉上溝壑縱橫,疤痕密布,這些都不重要,其實雷霆心中,那才是一片荒蕪,萋草荒墳,斑駁流離!
自從踏上這片冥土,這顆心就沒有消停過,陽間的日子再苦,總還有些溫馨的時刻,而這幽冥之地,就連灑水掃地的小鬼,都對雷霆疾言厲色,一個不順心,掃把就拍在了雷霆臉上,三歲小孩都知道,打人能動不動就打臉麽,要不要臉,俗話都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說妙齡大姑娘容貌長得憔悴,你得委婉。
都化成厲鬼了,冥間轉了一圈,這些人情世故,是非冷暖,不應該很熟悉麽,不應該張口就來麽。
比如說,你二姑嫂子給你介紹對象,你開著租來的寶馬跑去相親,星巴克座椅對麵坐著一個無法描述的圓臉姑娘,姑娘腚大腰粗,心寬體胖,一臉福相,你得學著委婉,你就這樣誇她:“姑娘,別人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而你,正好是她們的兩倍!”
有幾個妙齡姑娘認真讀過西遊記啊,都在忙著找伴侶呢,所以,姑娘一聽,肯定很高興,然後哭著喊著非要嫁給你,驚不驚喜。
無聊之極,雷霆開始撕花船的葉子,當年鵬程大哥曾在龍樹上講解過算卦之術,雷霆雖然隻聽了個大概,隱隱約約還能記得一鱗半爪,一邊撕著葉子,一邊在心底默默念叨:能脫離苦海,不能脫離苦海。
所謂的苦海無邊,那都是心中幻象!
海中流速更快,小小花船已像利箭一般,萬頃苦海終於泛起了浪波,一浪接著一浪,浪花翻滾,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原先還算平靜的水麵,就像開了鍋一般!
小小花船在浪峰波穀中上下沉浮,浪頭已經打進了船艙,兩條抓著船邊,開始不停滴嘔吐,幸虧苦海的水又苦又鹹,雷霆喝得不多,所以吐出來也沒有多少東西,但吐著吐著,就吐出了苦膽,粘粘的,稠稠的,綠綠的,飄在海裏還不下沉,綠瑩瑩的一片。
又累又困,肚子裏吐幹淨的雷霆也開始有了昏迷的征兆,額頭雷神紋印不由自主劇烈跳動,腦中一個激靈:苦海無邊,迴頭是岸!
急忙迴頭朝遠方瞧去,當哩個當,鏘哩個鏘,波濤洶湧的海麵中間,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一個小小光點,看起來風平浪靜。
當哩個當,黃泉岸邊冥花香,我現在想要把歌唱!
又是民歌,大花轎,雷霆心中砰砰亂跳:戚光大哥說的不錯,他果然沒有騙我,泄湖!苦海泄湖啊!
急忙抓起雙槳,使出平生吃奶的力氣,調轉船頭,齜牙咧嘴,嘿喲嘿喲嘿喲,嘴裏赫赫有聲,黃河岸邊拉繩的纖夫一般,吃力之下,兩隻光溜溜的屁股蛋兒,都繃緊形成了兩個大酒窩。
雄姿英發,破風斬浪,沒有什麽可以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
但小船不進反退,在苦海裏掙紮不已,左右打著轉兒,雷霆急的哇哇大叫:苦海無邊,迴頭是岸!撒豆成兵,急急如律令!
一著急,鵬大哥當日寫在紙上的卦語都念了出來。
鵬大哥那本卦書,名字叫做:山海經。這本書頗有來曆。
書中有雲:苦海有冥,其大如船形,冥之大,一鍋燉不下,換了鍋再燉,一燉,燉糊啦!
卦語看來果然好用,海流猛地調轉了方向,小小花船瞬間一頓,船頭對準了泄湖方向,已經和泄湖中心白光瞄成了一線,在神槍藍光加特林的光學瞄準器上,技術術語,這叫三點成一線,準得很,基本上就沒失手過,嗖的一聲,小船向著泄湖箭一般飛馳而去,風聲嗖嗖,瞬間加速到了兩百五十邁,雷霆感覺耳朵都貼在了腦後。
越靠近泄湖,海水流速越快,已經勢不可擋,雷霆站在船頭,哪個泄湖看的越發清晰,瞄上一眼,當哩個當,雷霆一顆心都要碎成渣啦,哪裏是神馬泄湖,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瀑布!
瀑布中心,浪花翻滾,四周海水源源不斷流進瀑布,奔流的海水在瀑布周圍形成一道道湍急的漩渦,漩渦打著轉兒,瞧著就眼暈。
水流翻滾之下,花船快要碎了,雷霆也慌了神了,船艙裏轉了一圈,懷裏剛剛抱了一把木槳,連人帶船唿啦一聲,就跌入了萬丈深淵,滿頭滿臉都是又苦又鹹的海水,雷霆仰頭嘶聲大喊:
“戚光!你這老黑皮,鬼話連篇,你又騙老子!。。。。”
雷霆喊得淒厲之極,夫妻肺片都喊出來了,其實戚光並沒有騙他,這個大瀑布下麵,真的就是九幽之地,再說了,你有雷神護體,你怕啥,啥都不用怕,老老實實跌下去就行。
雷霆偏偏不信邪,手裏木槳上下飛舞,但眼前一片漆黑,耳邊隻能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這廝精的像猴,跌下來的時候腦袋向上,雖然嘴巴裏灌滿了水,但頭腦還算清醒。
嘩嘩地朝下跌,啥都抓不住,眼前漆黑一片,雷霆懷裏抱著木槳,已經開始聽天由命,突地覺得左腳鑽心的疼痛,雷神紋印都猛地一陣抽搐,急忙左手伸出,淩空打了一個響指,一抹淡藍色火焰緩緩出現,低頭朝腳下一瞧:我靠!
雷霆腳邊,赫然趴著一隻長著翅膀的惡鬼,這惡鬼人形模樣,但瘦的皮包骨頭,看樣子多少年沒吃過一頓飽飯,已經餓的像是一具骷髏,這廝兩隻前爪,伸得老長,正自抱著雷霆左腳,啃得津津有味。
傳說中九幽之地住著不死亡人,專以孤魂野鬼為食,這些亡人兇殘冷酷,凡是落入九幽醴泉的亡魂,都被它們吃得隻剩一副骨架。
這條餓鬼看樣子也是個不死亡人,關鍵是它牙尖嘴利,啃得快啊,哢哢幾口,雷霆一隻左腳就露出了骨頭。
雷霆眼前一黑,但本能還在,也不用客氣,人家招唿不打就開始啃腳了,手裏木槳當空敲下,隻聽砰的一聲,手裏木槳已斷成兩段,接著右腳也是一痛,另外一頭惡鬼抱住了雷霆右腳,他右腳腳趾曾經踢斷過,哢嚓一聲,大腳趾被惡鬼一口咬了下來,估計腳趾裏麵還有骨頭。
嗷的一聲慘叫,雷霆手裏斷槳不見了蹤跡,最後的記憶,另外兩隻惡鬼撲了上來,二鬼拍門,一邊一個,似乎咬住了雷霆左右胳膊,拚命撕扯之下,疼不可擋,雷霆徑直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雷霆,是在一個巨大的山洞之中,洞底一堆森森白骨,白骨上閃著淡淡的磷光,這些鬼火,明明滅滅,搖曳不停,正是洞內能看清東西的光源所在。
此時的雷霆,淩空飄在白骨的上方,身形有些虛幻,又有些透明,但白衣白袍,長發飄飄,身材挺拔之極,雷霆上上下下端詳了半天,忍不住就誇起了自己:這才是真正的我!他奶奶的,老子迴來了,這身打扮,玉樹臨風,瀟灑有型,洗吧洗吧,抹一點古龍香水,搽一點大寶sod蜜,去三裏屯酒吧泡外國妞都沒啥問題!
那堆白骨,鬼火自中心位置一跳一跳,有些古怪,雷霆趕緊過去扒拉了幾下,白骨中心,一枚銀色閃電徽章在白骨堆中閃閃發亮。
拿到手裏一瞧,99.99的二十四k足銀,亮燦燦的銀光閃爍,雷霆心道:這是老子的東西!
手指在徽章上輕輕擦了幾下,一行小字閃現出來:遇岔右拐!
雷霆撓著頭陷入了沉思:有字啊,徽章上有字啊,有字不能瞎猜,啥意思?怎麽個意思?遇岔右拐,怎麽遇岔,怎麽右拐!
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隨手把徽章啪地一聲拍進了自己額頭。
自家的東西,物歸原主,閃電紋印在雷霆額頭緩緩融化,一會兒融進了雷霆肌膚之中。
雷霆四麵一瞧,心底知道,這才是九幽之地,醴都鬼域,傳說中冥府的最深處,想要脫困,想要破出冥域,那就得朝下走!
四麵一瞧,真有一條朝下緩緩延伸的大洞,不用想了,條條大路通羅馬,羅馬就在山腳下,一隻雞公一群鴨,公雞打鳴鴨下蛋,小橋流水有人家。就沿著這條大路,大步流星,趕了下去,一出主洞,眼前立刻漆黑一片,雷霆眉頭一抖,一抹火焰在他身前輕輕繚繞。
郭美美唱過,夜路不怕,我不怕不怕啦,老子打著燈籠走!老子有雷神護體,啥都不用怕,戚光大哥告訴我的!
這一路走下去,左拐右拐,七拐八拐,已經轉的暈頭轉向,但雷霆他打著燈籠,不怕不怕啦。
黑暗中不知走了多少時辰,燈籠都忽明忽暗,突地走到了一個大殿,大殿很大,裏麵似乎三條岔道,雷霆一瞧,神情瞬間一愣。
殿裏趴著三隻厲鬼,正低頭吃著什麽東西,雷霆一進殿,三隻鬼同時抬起頭來,盯向了雷霆。
雷霆伸出左手,嘴裏剛剛哎了一聲,三隻厲鬼不約而同,眼中突現驚恐之色,哧溜一聲,鬼影一閃,三隻鬼分頭紮進了三條岔道,其中一隻厲鬼奔跑中還跌了一跤,岔道裏傳來它一聲鬼叫。
雷霆伸著胳膊,心中暗道:這群小鬼崽子們,沒禮貌啊!
見人撒腿就跑,老子不過想打聽個道而已啊,知道就說你知道,不知道就說你不知道,用得著轉頭就跑嗎,瞧瞧,你們多不禮貌。
雷霆走過去一瞧,地上一堆啃剩下的枯骨,枯骨上已經沒有多少肉了,雷霆舔了下嘴唇,多少年沒有看到肉了,暗暗咽下了一嘴口水。
三條岔路,雷霆暗自思索,他小時候捉過迷藏,而且是個捉迷藏的好手,也玩過八陣圖,哪時候的八陣圖,都是用竹子連成一片竹牆,竹牆裏麵,七扭八拐,八陣圖就像迷宮一般。
雷霆打小玩了很長時間,才找到走出八陣圖的竅門,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三八二十三,看到岔道,順路右拐,一路走下去,就能順利走出八卦陣。
看到這裏,有些小夥伴們還有些納悶,不是三八二十四麽,雷霆大喊一聲,伸出了右手拇指:好的!你就是三樓樓長!
猛地想到了紋印徽章上的小字,雷霆摸著自己一張光滑的大腦門兒,仰頭哈哈大笑:老子絕頂聰明,遇岔右拐,難不住老子!
他現在恢複了原貌,已經長發飄飄,所以也就不能算是絕頂。
腦袋上有毛,恢複原樣,啥都不用怕了,身前小燈籠裏的藍色火苗也瞬間亮堂許多,雷霆挺直了腰杆,一頭紮進了右手邊的山洞。
雷霆記性很好,特別的記道,但小時候曾經左右不分,後來長到了六歲,太頑皮了,有一次從一棵鬆樹上摔了下來,摔斷了一條左胳膊,從那以後,終於分得清左右了,疼的那條胳膊,那就是左手,不疼的那隻手,隨便一猜,那就是右手。
一路右拐,九幽之地,果然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裏麵地道縱橫,而且這些地道,地麵斑斑駁駁,四壁卻光滑至極,遠非人力所能造就,神鬼它也造不出來,假如沒有哪雷神徽章上四字真言,恐怕走到猴年馬月你也走不出來。
這要是被困在這九幽之地,暈頭轉向,哪還不得瘋掉啊。
也不知走了多少歲月,一路右拐,一路朝下,路上遇到的小鬼,全都沒有禮貌,見了雷霆就像活見了鬼,不假思索,掉頭就跑,當真是大白天遇見了鬼。
越走越深,感覺中真的來到了地心深處,四周越來越冷,冰涼刺骨,雷霆雖然是一具沒有實體的靈魄,但那份刺骨的寒冷卻感覺的無比真實。他佝僂著身子,瑟瑟發抖,已經凍得像個冬天雪地裏的小雞仔。
終於走到頭了,最後的一節溶洞,深度頗長,而且洞口狹窄,雷霆彎腰低頭,側著身子鑽進去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鑽到了洞底,洞底倒是蠻大的,盡頭處,一座光滑的石壁。
哈哈,雷霆瞥眼瞧去,哈哈,前方原來是死路一條,一條死路!
真好,菩薩顯了靈,你日夜擔心的東西眨眼間變成了現實,雷霆暗暗歎了一聲,心底下就像寒冬過境。
抬頭瞧去,石壁上刻了一行黑體大字,這些字符就像蝌蚪一般,彎彎扭扭,造字的鬼估計是個畫家出身,真正的鬼畫符啊,雷霆書讀的不少,撓著腦袋,頭皮要撓破了,竟然一個字都不認識,想了半天,心中暗道:難道這是傳說中的梵文!
現在很多做古董買賣的商人,經常被作假的坑的一匹,你說你一個商人,肯定看不懂西周青銅器上的銘文,先有商來後有周,你倒騰的什麽古董,老老實實待在家裏看孩子不是更好!
直到這時,雷霆終於知道:書到用時方恨少,老了才知兒女好!
每一個字,拆開了仔細研究,一筆一劃,暗自揣摩,但這梵文既不是符號文字,也不是象形文字,沒有密碼,破解不了啊!
但雷霆不怕,靜悄悄站在石壁前,一站就是千年,刻字的石壁,和他腦袋一樣高,洞裏早已漆黑一片,但他依然低頭閉緊了雙眼。
七竅漸開,靈魂空明,管它陽間冥間,原來都是曇花一現,前世今生,夢裏夢外,也無非是一朵塵埃,到頭來,返璞歸真,塵裏來,塵裏去,全都化作了漫天雲煙,煙塵飛舞,漸成虛無,真的無需再猜。
抬頭淡淡一笑,白發一晃,猛地一頭朝著石壁狠狠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