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孔翎,原本是在青樓認識的,彼時我年紀還小,空有一身武力,不懂得江湖險惡,被人騙到青樓裏,隻不過那個老鴇被我揍得鼻青臉腫,那些個打手也一個個不是我的對手,倒是讓幕後之人看到了我的本事,說讓我做花魁的護衛。那時我也無聊,也心疼青樓裏女子賣笑的生意,也就留了下來。後來,孔翎那廝常常來青樓飲酒殺人,有次被我撞上,就不打不相識了。”


    看到雲疏微張的唇,胡五娘點了點她的眉心,笑道:“後來我救了一個人,結果未曾想,竟救了隻東郭狼,不僅廢了我的武功,還挑斷了我的手筋,還差點要將我的四肢都給廢掉。”


    胡五娘提及這段往事時,唿吸也經不住沉重了些,原本明亮上挑的眼眸也因為憤怒而微眯了起來:“後來我逃了出來,正巧又遇到孔翎來救我,他把我帶到他的相好那兒,沒想到那個瘋婆子……”


    嗤的一聲,原本的憤怒,又被輕快的笑聲所覆蓋,“不能稱得上瘋婆子,畢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啊,喂了我各種毒蟲草藥,又修複了我的手筋,讓我逐漸又恢複了武力,隻是副作用嘛,就是這皮膚一點點的紅了下去,不過這樣也好,省了許多麻煩事,若不是這一點點的變化,我怕是一直被那人追殺著呢。”


    看著胡五娘輕描淡寫地講述那些年的經曆,雲疏的心也漸漸緊擰。


    又是被挑斷手筋,又是喂毒蟲草藥,那些日子,胡五娘明顯過著死亡邊緣的日子,可是她卻依舊笑的肆意昂揚,仿佛那些苦難隻是她玩過的遊戲一般,未曾在她的歲月裏留下深刻的刀痕。


    胡五娘哼了一聲,憤懣道:“這些年來,那廝一直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怎麽如今憑白又了解了呢……”


    雲疏道:“也許並不是他,又是旁的人想要過得難受,五娘,你想想,你得罪過了那些人。”


    胡五娘白了她一眼,略微揚首,不屑道:“在禦衙門我得罪的人倒多了,不過最近我可是得罪了個大人物。”


    “誰?”


    “江清黎。”


    雲疏一窒,她明白,以江清黎的性格,惹到他的人,必定會受到報複。


    而胡五娘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


    雲疏沉默片刻,雖然突然笑了一聲,才緩緩迴了句:“若是他要報複你,我一定站在你的麵前保護你。”


    胡五娘見到眼前眼眸明亮,也噗嗤一笑,說道:“那他怕是要更恨我了。”


    雲疏臉一紅,小聲說道:“他敢。”


    當她說完,兩人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初春的清晨微曦,陽光爬過高聳的城牆,逐漸朝著蒼穹攀爬,原本籠罩著宮殿的薄霧在陽光下泛著朦朧的華光。


    隨著一聲鍾響,巍峨高聳的宮門緩緩地打開,早已守在門外的文武百官,左右各位一列,朝著大殿前行。


    江清黎身著六旒絺冕,佩金飾劍,手持玉笏,跟著莊嚴肅穆文官行列超前進發,眸光掃過身著武牟的聶涼,又掃過走在武官前列,還鄉多年的白國公,仿佛隻是不經意間的抬頭,又冷靜肅穆地低下了頭,嘴角翹起不易察覺的笑容。


    伴隨著太監尖銳又穿透號令,眾人緩緩地爬過一階又一階的台階,脫去朝靴,踏進大殿。


    陽光透過大殿在地上潑出大塊的光斑,朝臣圍在光斑兩側,各自尋個坐墊,端坐在大殿內。


    隨著聖上身著朝服從後殿出來,眾臣高唿萬歲,行跪拜禮,而皇帝接受了大家的跪拜,宣稱免禮,這場早朝才算正式開始。


    今日是開春後的大朝會,各部官員要匯報整年成績,這幾年,大乾風調雨順,人口繁盛,糧倉富足,國庫充盈,伴隨著大門口的朝陽日益升高,朝堂日益的明亮,大乾似乎也迎來了繁盛的治世。


    隻是真是這樣嗎?


    江清黎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奏折,聽到內侍官叫到自己,不慌不忙出列,朝拜皇帝,聲音平和道:“臣禦衙門統領江清黎覲見陛下。”


    江清黎一身武藝,雖然聲音不高,但朝臣聽得是震耳發聵,不由地望向他。


    “江愛卿,自你接管禦衙門,四處奔波,辛苦了。如今,向各位叔伯賢臣匯報走遍山河的所見所聞。”


    “臣自雍禾九年履新禦衙門,走訪民間,鏟除邪教組織七起,蕩平匪患十餘宗……”江清黎平緩地聲線講述著去年以來所做的事跡,一件件一宗宗,皆是掃除地方的隱患,蕩平江湖紛爭。


    近年來,針對推翻朝廷的妖道越來越多,編造些流言詆毀太子,此事已讓皇帝氣得不行,而此時,江清黎的話,像是敲定了一個定心石。


    所謂妖道,也不過如此,不堪一擊。


    “臣觀言,去年天下大大小小興起的匪患,雖崇拜對象不同,但目的卻十分同統一,想來背後還另有其人,所以還需繼續徹查。”江清黎垂眸低聲說道。


    “好好好。”龍心大悅,自然是要對其嘉賞,不僅加封食邑,還要封其夫人誥命。


    “臣謝主隆恩,隻是,還有一事,想要稟告陛下。”江清黎看著手裏的玉笏,神情嚴肅,聲音也不似以往平和。


    “哦?”


    “臣履職大理寺以來,翻閱大乾朝開國以來的案宗,雖說刑事案件減少,百姓民風淳樸,耍狠鬥毆,作奸犯科之人減少,官吏貪汙受賄不多,可在為數不多的案宗裏,還是發現了一些異樣。”江清黎抬起頭,眸光掃過場上眾人,見到白國公也迴頭看向自己,報以微笑,繼續說道,“臣發現,十年前,蜀王造反案案宗疑點甚多,不免查勘一番……”


    “豎子!”江清黎這一聲,有如地龍翻滾,卷起千層浪,朝堂之上頓時人聲鼎沸,一些遺老不免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而江清黎沒有理會眾人的謾罵,麵色不變,臉上甚至帶著微笑,抬起頭,看著身居高位的聖上。


    隻見他的臉藏在十二玉旒之下,看不清他原本的表情。


    “你,接著說。”


    帝王之音,震耳欲聾。


    江清黎心裏卻想著,到時候又該如何向小奴兒邀功,又如何向她討要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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