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上京江府。


    江清黎已經到了沒有嚐情香就無法入眠的地步了。


    書房裏,掛滿了雲疏的各種畫像,有童年時稚嫩的樣子,有剛剛淪為官奴時的樣子,有和他徹夜纏綿時的樣子,有雲疏做任務,他偷偷跟去時看到的樣子,每一張臉,仿佛都在嘲笑他,嘲笑他得意忘形將她放走的樣子。


    手裏舉著清茶,喝著喝著,卻仿佛帶著濃濃酒香,眼睛掃視著他這幾日畫過的每一幅畫,而視線卻仿佛透過近在咫尺的畫跨過時間跨過空間,去尋找曾經的她,和現在的她。


    “主子,花十七求見,她已經在仙音教看到了夫人。”花三似乎已經成為江清黎唯一能稍微靠近的人,此刻她還是守在書房門口,冷靜地匯報著。


    “直接遞折子吧,我沒空見。”江清黎的視線還是停留在一處畫像上,上麵是雲疏照顧他衣食時的樣子。他抬起手向上一揮,書房的門瞬間打開,花十七識趣地將書牒飛進門,江清黎接過書碟收迴手中,門也順勢而關。


    打開書牒,頓時覺得胸悶到炸裂,隻見書牒上說雲疏哭了。


    她,她哭了?


    自己曾經那般折磨,她也未曾哭,為什麽,去到仙音教會哭。


    他捏著書牒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手指發力,將厚厚的書封捏的粉碎。


    他忍不了了,他要去看她,他要將他帶迴來,隻有他能欺負她,隻有他能讓她哭,讓她笑,誰,誰都不可以!


    什麽封侯拜相,什麽江山社稷,都是雲煙,隻有握得到的,隻有摸得著的,才是能把控在手心裏的真實。


    而那個執念就是雲疏。


    同時禦衙門這邊,同樣雞飛狗跳。


    “你說什麽?江清黎領命去豫州剿匪?”


    胡五娘聽到秦三郎的話,嚇得跳了起來。


    “你怎麽了?”秦三郎看著她一臉驚慌的模樣十分不解,說道,“江少卿之前剿匪有功,而且幹淨利索,聖上龍心大悅,所以派她去豫州剿匪有何問題?你這麽緊張幹嘛。他離京了,你也可以放鬆一下了。”


    胡五娘心緒不定,原因無他。


    仙音山正是在豫州管轄範圍之內,可憐的雲疏這才剛剛歇腳,心情穩定,結果他好巧不巧就去豫州……


    “你怎麽了?這麽心緒不定的樣子。”秦三郎皺著眉看著胡五娘道。


    “沒有沒有,我就在想啊,剿匪這等大事,我怎麽也得參加吧。”胡五娘看著旁邊一處空地在那想著。


    “不行。”聶涼一身白衣從外麵走來,一個眼神都沒有丟給胡五娘,隻是冷冷地說道,你得在這裏駐守,不得擅自離京!


    是夜,仙音山山腳下,一個白衣飄袂的男人負手仰望著陡峭的山崖。


    “從這裏上去小奴兒的寢居了。”江清黎手裏拿著地形圖,眼睛裏閃著精光。


    哼。


    知道小奴兒委身在這裏時,他就打定注意要接她迴家了,自己的夫人怎麽能淪落到這種地方生活。


    隻是現在身居要職,行動和以前比起來倒是有些不便。


    不過這種著實難不倒他,輕輕勾勾手,豫州就起了亂子。那些個所謂的江湖好漢也無非是草包腦袋,沒什麽意思。


    還是小奴兒最有意思。


    他收起地圖,負著手輕輕踮起腳尖,整個人就憑空躍起,足有數丈之高,隨後以峭壁突起的石頭為支點再發力向上,千丈懸崖在他的腳下仿佛隻是比較高的台階一般,沒有任何阻礙。


    想到接下來就能抱抱小奴兒,他的心情就愉悅萬分,腳底的步子也比以往要快上許多。


    再仰起頭,已經能看到山上的鏡頭,還能看到些許房簷和燈火。


    江清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髒跳得飛快。


    也隻有小奴兒能有這樣的本事了。


    最後一下他跳得飛起,抬起手攀在窗沿朝裏麵看去。


    裏麵的燭火雖然通明,卻沒有什麽人。


    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看著還算軟和的鋪蓋,他想著要不在這裏和小奴兒來上一次,似乎也不錯。


    讓那些賤婢看看,小奴兒是他的人。


    想著小奴兒睡在他的懷裏被人發現,唔,似乎也不錯。


    掀開窗戶,他鑽了進去,屋子裏似乎還留著小奴兒淡淡的芳香。


    不知道小奴兒有沒有想他,這麽久不見,見麵會不會震驚萬分。


    江清黎巡視一遍,抱著帶著小奴兒發香的玉枕又拿了起來聞了聞,味道更濃鬱了些。


    還是得找找小奴兒才行。


    聽說這裏還有一處懸崖溫泉,帶著她去泡泡溫泉也不錯。


    這世間所有的好東西要留給小奴兒。


    不能想,似乎隻要一想想他就越來越想她了。


    他透過另一處窗戶看了看外麵,沒有人。


    如今皓月如皎,掛在黑夜裏,這群賤婢帶著他的小奴兒去哪裏了。


    如玉的臉上開始沉了下來,他推開門,像一道白影,就朝著更高的山上飛了過去。


    不過幸好,沒有等到多久。


    江清黎便看到日思夜寐的那個女人,他的夫人。


    他捏了捏手心,想著該怎麽處決掉旁邊幾個礙眼的玩意兒。


    因為眼前的,不是隻有他夫人一人,還是旁邊還結著幾個伴。


    “真的謝謝你和我一起采藥,那一塊地方,我一個人去根本采不到!”林林挽著雲疏的手,高興地說道。


    “能幫到你我也很開心的,不用說謝謝的啊林林。”雲疏的臉上已經笑得幾乎和雲影分不太清了,兩隻眼睛完成兩道弦月,嘴上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用挽著籃子的手刮了一下林林的鼻尖,說道,“再這麽和我客氣,下次我就告訴秦兒姐,你練琴打了一個時辰的瞌睡!”


    當江清黎看到她的臉上那一刹那時,世間的時間仿佛都停止了。


    雲疏,笑了……


    那個笑容,他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過了……


    就連成親那晚,她也沒這麽肆無忌憚心無雜念地這麽笑過……


    他開始覺得自己周天罡氣開始不受控製地四處亂竄,自己的鼻息也逐漸紊亂,他赤紅著眼看著眼前那個笑的燦爛的女人,想要立馬把她抓到懷裏,但是身子卻脫離了意識,動彈不得。


    心髒像是插了一把冰冷的刀子,將整個血液凝結成冰,然後又毫不留情地抽了出來,冰淩子破碎進了血液裏,將渾身血管渣得千瘡百孔,又讓整個身體弄得寒徹刺骨。


    因為他想起了小時候,她還是上京貴女的時候。


    就是看到她這般的笑容,他才有了想要摧毀她的想法。


    是的,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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