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熟悉的鐵鏽腥味和潮濕的黴味,刺激著雲疏的感官,她醒了,似乎又沒醒。


    一切仿佛迴到了她八歲那年,暗無天日的地牢裏。


    雲疏突然想起小時候,自己還是雲家貴女的日子。


    潮濕發黴的氣味變成了沁人心脾的熏香,血跡和鐵鏈變成了紅帳和珠簾,這裏仿佛不是可怖的地牢,而變成了溫暖宜人的皇宮。


    那個時候,她和妹妹一起被選入宮中陪公主練字玩耍,經常進出皇宮。公主的宮殿內紅綃帳暖,玉為枕,金絲鳳尾鏤空香囊裏焚著蘭香,她和公主一起臨摹先賢的字畫,妹妹不喜練字,則躺在一旁數著琉璃串成的珠簾,就這麽閑散地度過一天,待到紅霞布滿天際,宮中的嬤嬤才送她們迴家。


    就在某一天,她如往常一般,和妹妹收拾好行裝,等著宮裏來人接她們進宮陪侍,不料嬤嬤們沒來,卻等到爹爹造反被抄家滅族的聖旨。


    爹爹怎麽會造反呢?怎麽敢造反呢?爹爹生來就是個讀書人,平日最敬重聖上帝君,稱他為絕世明主,是天下百姓之福祉,還對自己說,要多讀聖賢書,將來在公主身邊做女官,為朝廷效力。


    可是,一切都變了……


    她還記得那日,官兵用劍戟像牲畜一樣逼著她們、趕著她們前往庭院。小時候用來玩耍的空地變成了扣押他們的囚地。最後,雲家九族,成年男子一律斬首,女子、仆役流放,孩童則全部沒入奴籍。她和妹妹被趕到囚車裏,和那些丫鬟婆子擠在一起,最後來到現在這樣潮濕陰暗的地牢之中。


    嗬……


    她環顧四周,這裏除了隻有她一人以外,和當年的地牢,幾乎沒有分別。


    也許這就是地獄吧。


    一個罪臣之女,一個低賤的奴婢,死後也是要受到千萬年的刑罰吧。


    雲疏自嘲不已,突然意識到肩上原本應該疼痛的刀傷現在似乎沒有感覺。


    也許是死後,感覺不到疼痛吧。


    她扭動了下身體,發現自己似乎被一條粗長的繩子死死的纏住,她扭動著頭顱,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麽,結果發現一條大蟒蛇的頭顱正在她的耳垂邊吐著信子。雖然光線昏暗,但是她還是看到了蟒蛇的眼眸,貪婪地盯著她。由於她扭動了頭顱,蛇信子撩撥到了她的唇。隻一下,就讓她渾身發麻,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湧上喉頭,卻終是什麽也吐不出。


    她左右擺頭,想要避開陰寒惡心的蛇信,卻發現無論怎麽躲避,那隻蛇信都精準無誤的觸到她的唇。雲疏眼底冰涼,目光觸及那條蟒蛇,隻覺得墨黑的蛇眸,竟像人一樣,充滿了濃濃的嘲諷譏誚,仿佛笑她自不量力。


    她想擺動雙手,然而四肢完全被蛇身纏繞,讓她動彈不得,而且隨著她的唿吸,蛇身似乎越纏越緊,仿佛要侵占她全部的唿吸。


    啊——


    眼前再度昏暗又光明,剛剛纏繞自己的蛇突然消失,她才發現自己剛剛的雙眸一直是緊閉的,她剛剛在做夢。


    現在雙眸怒瞪,映入眼簾的竟然還是那個昏暗的地牢。


    她有些迷茫,想扭動四肢,卻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動彈。


    隻是和剛剛的夢境不同的是,現在她的四肢,被冰冷堅硬的鎖鏈牢牢的扣住,朝著四個方向直直地固定住,整個人都懸在半空中,隻是——


    有隻大手幫她托著腦袋,以免她的腦袋因為失去意識無法控製住自己而斷掉。


    感覺到自己被人包裹住,五感瞬間全部湧上心頭,男人的唿吸,心跳,抖動的身體,被男人摟住的腰,鐵鏈和自己肌膚摩擦的觸感,還有——


    身下的動靜,都在提醒著她,她沒死。


    “醒了?”


    男人因為興奮而沙啞的聲音鑽進她的耳廓裏。


    “主,主子?”醒來後,身上傳來一陣陣異樣,幾乎快要把她給湮沒了。


    “嗬。”江清黎堵住了她想要尖叫的唇。如毒蛇吐信般侵占她的全部,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吞入腹中,吸吮著她的香甜芬芳,隻屬於他的芬芳。


    “主子,為什麽……”


    主子不應該陪著妹妹乘船渡河嗎?為什麽又出現在這裏。?


    自己到底是死了嗎?


    如果沒有死,為什麽肩膀處沒有一絲疼痛的感覺。?


    如果自己死了。


    那麽和主子交纏的觸感為何又這麽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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