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稠把眉頭擰得更緊了,他才不在乎那周釗是誰,大抵一個遊俠,還不值得他關注。他在意的是好人那個稱唿。


    好人,意味著要白送給別人東西。


    見樊稠不說話,那人一邊感受著暖烘烘的棉襖,一邊小心問道:“大人,您這麽了?是小人做錯什麽了嗎?“


    良久,樊稠才吐出一句話:“那棉襖和馬一樣,都不是給你的,要還的。“


    聞言,那人臉色一愣,然後很快沮喪下來,道:“是,大人。小人本來就沒有如此非分之想。“


    “嗯!沒有就好。“


    樊稠點點頭,那人也不再開腔。


    就這麽一直沉默著,到了部縣前。


    樊稠無視民眾的驚慌,先是派人圍攏住部縣,然後仔細打量了一番部縣。


    雖然先後遭逢董卓之亂,李傕、郭汜之亂,還有最近的黃巾賊蔣定和區先洗劫,這座縣城的防禦工事依舊保持完好。


    雖然城門有些破破爛爛,但到底還能用。


    打量完城池,他又從城門前後看過去。


    縣城內的百姓,就如行屍走肉一般,毫無活力。


    唯有對他們這些士兵,還能掀起些反應。


    也許是連年來的兵亂、匪亂讓他們對士兵和賊匪都充滿了刻骨銘心的仇恨和恐懼,還有一些百姓從城門中拖著身子走出來,死死地盯住他們,眼中滿是惡毒。


    樊稠可不管這裏的百姓對他如何看,他隻需要完成劉協交給他的任務便可以了。


    當即,他便隨便殺掉一個擋路的黔首,將城門口的百姓全部驅散掉。


    然後帶著一群士卒入了城。


    “這位將軍,這位將軍。我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這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都被先前的黃巾和你們拿走了。您


    還要什麽?真的都沒有了。“


    “哼!“樊稠冷哼一聲,低頭看向馬下的老頭,道:“陛下說過了,你們這些農民最狡猾了。你們說自己什麽都沒有了,但隻要掀開你們的地窖,你們就什麽都有。米呀,油呀,臘肉,鹽巴....“


    那老頭越聽渾身顫抖的越加厲害,幹脆趴在地上,懇求道:“大人,我們真的什麽都沒了。就算還有的,那也是夠吃幾天的穀米而已,就連這些,也不能讓您的一個士兵一天吃飽啊。求大人給條活路吧,給條活路吧!“


    那老頭說著,就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頭來。


    樊稠麵無表情,這種人他看多了。


    他覺得陛下說的很對,他們明明什麽都有,就是不肯給他們。


    等到他們猜到了東西藏在哪裏,或者找到了東西藏在哪裏,他們又會哭求喊著求他們不要拿。


    不過,他今天來可不是幹著這事的。


    於是,接著開口道:“放心吧。老子可過上好日子了,看不上你這點東西。還有,老子今天也不是來幹這種事得。“


    他這麽一說,老頭反而有些茫然了,抬起頭問道:“那,那這位大人,這位將軍,您是來?“


    “我要的是你們。“


    這話一出,老頭渾身一震。


    他想起了街邊的周二狗子,當初也是餓得沒法子了,才把閨女吃了,實在沒辦法,又隻能把十三歲大小的兒子也一起吃了。


    天殺的,都養到十三歲了,容易嗎?


    等到周二狗子這些青壯年出去討活,就留著他們這些


    老人小孩。


    這餓死的事情多了,但吃人的事反而少了。


    現在,他一聽這話,便想到了,這個將軍恐怕要把他們全都做成肉幹呢。他可是知道,肉幹這種東西可是行軍打仗的好東西。吃一塊能頂一整天。


    不然呢?他還要什麽?他們又不能打仗,最大的孩子才八歲,連做個苦工都做不了。


    就像這個將軍說的,他的衣服好,都是整新整新的。


    盔甲也好,就隻有一些舊了,但刀看起來可是相當鋒利,還反正光呢。


    就連馬,看起來那麽高大,沒少喂豆子。


    所以,將軍要的,他們能給的就隻剩下幾斤肉了。


    老頭越想越怕,最後也不趴著了,幹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看得樊稠一陣滿心莫名奇妙。


    “老頭?隻是讓你幹下活而已,而且,陛下仁慈,還給你們錢,你到底在哭什麽?“


    “啊?將軍大人您隻是想要我們幹活?“


    老頭一臉懵逼:“您不是要吃我們嗎?“


    樊稠一臉驚愕,隨即哈哈大笑,道:“就你們?也不看看你們有幾斤幾兩肉。就算老子要吃人肉,也要嫌你們咯牙。“


    老頭明顯鬆了一口氣,然後又為難道:“這位將軍大人,我們這裏隻有些老人小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將軍的任務,恐負將軍所托。“


    樊稠掃視了一周,不禁皺起眉頭。


    果然如那老頭所說,青壯年都逃得逃,被抓得抓。


    整個郵縣,隻剩下一群老幼。而且這群老幼居然還以女的居多。


    老實說,樊稠也不覺得這些人能幫他幹些什麽。


    但他也沒辦法,這是劉協吩咐。


    他對於這些命令已經有了自己獨特的理解,那就是,如果不能理解就不要理解了,反正他腦子笨,直接照做就是了。


    “無妨。“樊稠搖頭,手指指著畏縮在牆邊、樹下的那群人,補償道:“你去告訴他們,凡是肯幫我們幹活的,一天賞三個饅頭。幹得好的,再賞你一件衣服。“


    “饅頭?“


    “就是這個。“說著樊稠從衣服裏拿出一個布包,解開布包,裏麵便有三個白花花的饅頭。他從中取出一個,隨手丟給老頭。


    老頭趕忙撲上去,手忙腳亂,差點沒接住饅頭。


    他先是把饅頭放在手中好好端詳了一番,然後小心翼翼湊到嘴邊,咬了一口。周圍人看著他的動作和手中花白的饅頭,狂咽口水。


    雖然他們從沒有見過饅頭,但看樊稠和老村頭的姿態,總歸能知道是能吃的。


    就是,就是能吃的。


    這個時代的黔首們,可不敢期待好吃的,那是王侯、帝皇之家才有的追求。


    咬了一口後,入口一陣香甜,牙齒留香。


    這是他從沒吃過的滋味,他覺得,甚至比他以前吃過的白水煮豬肉還要好吃。當下顧不得幹澀,連忙大口大口的咽下去,生怕別人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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