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


    越來越多的士兵圍在自己身邊,入目所見全都是反射著白光的刀與漆黑的包鐵木盾。


    “不要活口了,殺了他。“


    這時候,一個聲音從刀盾兵群深處傳來。不知是不是項勇的錯覺,隔著人群,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下,他居然覺得這句話如此清晰。


    但,這是他的死訊。


    原來,他們還有留手嗎?


    無數的鋼刀或劈或刺,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他能看到自己的手掌在空中翻飛,然後又被人幾道斬碎。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鮮血在瘋狂流逝。


    與鮮血一同流失的,還有他的生命。


    紛爭的世界,這一刻如此安詳。


    時間在這個刻停滯,無盡的黑暗自虛空中蔓延,最終覆蓋了一切。


    項勇死了。


    這個消息加上被斷絕的援軍,讓他們丟下手中僅有的石矛、木棒,徹底放棄了抵抗。


    與此同時,紛亂的馬蹄聲自遠方傳來,劉協、劉正的支援到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


    高台上,眾人一片慌亂。他們的計劃原本是同時對計旭、皇甫嵩、楊績三人發動攻擊,奪取他們的兵馬輜重,武裝士卒,然後割據一方。


    但計旭是成功幹掉了,皇甫嵩自然不動,楊績雖然被衝擊的搖搖欲墜,卻怎麽也沒法徹底衝垮。


    如今,劉協、劉正趕來的支援,打碎了眾人的最後一絲希望。


    “要不我等投降吧?“


    “投降?前番劉協已經如此待我們,再投降過去,他難道不將我們千刀萬劇?“


    “這就算不投降,我們又能如何?我們不能一鼓作氣攻下南門,項勇已經身死,我們已經沒有勝算了。“


    “我絕不投降!“


    另一邊,攻打北門的眾人也在議論紛紛,其中阿會把奪來的鋼刀插在地上,一臉憤慨的說道。


    聞言,眾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不知如何是好。


    說實話,他們也不想投降,就前番劉協對他們的手段而言,投降幾乎是有死無聲。但不投降,他們也沒有看到勝利的機會。


    “諸位!此番無論投降與否,我們都必死無疑。在我等偷襲失敗之時,我等已經死了。然我等西涼男兒,是願意被束縛著如豬狗一般殺掉,還是願意轟轟烈烈死在戰場?“


    這一番話,徹底給他們的爭論畫下了休止符。


    既然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他們難道就不能給自己選一個好一點的死法嗎?況且,如果劉協真的願意讓他們投降,自然會令人喊話。


    但現在豪無反應,便知此番是死定了。


    明白了自身的處境之後,他們雙眼通紅,舉起手中的鋼刀,便要帶著士卒和劉協拚個魚死網破。


    然後,他們便被自己的士卒圍住了。


    “你們幹什麽?“丁嘯看著這裏邊自己的士卒,驚怒交加吼道。那些士卒麵對他畏畏縮縮,但絲毫不曾挪動的腳步告訴他,他們的立場卻極為堅定。


    “將這些叛徒給我拿下,給我拿下。“


    丁嘯和其他軍閥頭頭趕忙唿喚親衛和沒有叛變的士卒,但除卻親衛還聽出他的命令外,外圍的大多數士兵隻是一臉猶豫,既不進也不退。


    “俺們不想死,將軍。“


    一個臉容滄桑的老兵油子小心說道。


    “將軍,我今年才十三,連口娘們的滋味都沒嚐過,您就饒了我吧。“


    一個臉色稚嫩,眼角卻有一道傷疤的少年兵也出聲


    道。


    在二人之後,叛變的士卒紛紛發聲,並且就連原本搖擺不定的士卒也開始發聲,一個兩個陸陸續續加入了叛變行列。


    “丁將軍,如今大勢已去,你就別掙紮了。“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丁嘯等人轉頭看去,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叛變者隊列的年昭,他的身邊還有原本負責看守他的八個丁嘯親兵。


    眾人臉色難看,丁嘯更是氣得臉色通紅,將長刀指向年昭,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是你,又是你。當初我就不該念及舊情留你一命,就該果斷殺了你。老子真的好恨,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呸。“


    年昭搖頭,身形往士兵堆內藏了藏,道:“丁將軍,如今之事怎麽能怪我呢?你們明明已經戰敗了,卻還要拖著所有人去死,你說他們能答應嗎?“


    暴動的俘虜軍麵對無法戰勝的敵人,開始大規模投降。唯有少部分人負隅頑抗,北門的暴動俘虜軍首領阿會,在抵抗中被格殺。


    丁嘯抵抗時還忠誠於他的親衛被全部殺盡,最終被背叛的親衛生擒。


    最後被年昭押送到劉協麵前。


    “就是這樣嗎?“


    劉協看著眼前點頭哈腰模樣的年昭,平靜的說道。


    年昭微微一愣,不明白劉協說的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明白劉協可沒有太多耐心等他,趕忙小心說道:“賊人皆已授首,主謀項勇授首,丁嘯被生擒。“


    劉協對他的迴複似乎很不滿意。


    他走下馬車,一步一步走到年昭麵前,逼得他連連後退,不小心失足仰天摔倒,這才彎下腰,靠著他的臉停下,一字一頓道:“朕的建德中郎將呢?“


    建德中郎將?


    誰是建德中郎將?


    年昭滿肚子疑惑,然後很快反應過來,劉協說的應該是計旭,趕忙道:“陛,陛下!計將軍的屍體小人已經盡量讓人收集了,隻是隻是有許多殘缺,惟願陛下節哀。“


    “殘缺?“


    劉協站起身,掃視了一番如黑色印記一般,黑壓壓跪在地上的俘虜,對著眾人便是劈頭蓋臉一度怒罵。


    “嗚唿!計旭乃我大漢將軍,其雖是降將,但在敵營時仍不忘漢室,如今重迴大漢,正是棄暗投明啊。我昔日與其共商國事,知其人不僅忠心耿耿,各難能可貴的是其文武雙全,實乃我大漢棟梁。


    不想,今日竟死於爾等宵小之手。“


    說著,眾目睽睽之下,劉協竟然留下了淚水。


    不要說年昭懵了,就連劉協身邊包括馬岱、張忠在內一幹人等都懵了。特別是馬岱,更是滿心疑惑,文武雙全、忠心耿耿?


    計旭作為一方軍閥,他又不是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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