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徹底不怕夜襲,是劉協本部將哨騎放得廣,有應對夜襲時更多的反應時間,並且內部的反應速度非常快。隻要他們不是騎兵直接到他們麵前,就不能有效組織起戰鬥。


    皇甫嵩白色的胡須激動的四處飄飛,手指瘋狂亂點,一邊指揮著已經穿上甲胄的士卒迎戰,一邊派人繼續在後方命令士卒列隊。


    將軍百戰死,死在戰場上,才是他的宿命。


    他少年便從軍,一路征伐過來。前些年,董卓剝奪了他的軍權,讓他做個有名無實的城門校尉,實際連一百人的指揮權都沒有。


    後來,王允、呂布殺董卓,掌內外職權。他原先以為呂布昔日為丁原主簿,為權勢而殺丁原。為董卓義子,又因與董卓的稍許嫌隙,便為王允所誘,又殺董卓。


    如此無情無義之人,王允必不會重用。


    就這個問題,董卓死去的當日,皇甫嵩就私下邀約朱儁等漢將相談,他和朱儁都認為,到時候軍旅還是得迴到皇甫嵩、朱儁等一幹漢朝老將手上。


    這是最好的選擇。


    呂布不可信,今日能被你利誘,來日自然也能被別人利誘。


    王允手中也沒有太多強人,能掌控如此多的軍隊。


    但令他們隻猜對了一半。


    呂布確實不受王允信任,沒有分到多少兵權,但王允也沒將兵權分給他們。可能是幾年來觀天下風雲,又見董卓以涼兵亂京,深深明白了軍隊的關鍵,決定自己拿著兵權。


    皇甫嵩當日不知多失望,一口氣喝了三壇酒,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方休。


    鐵馬冰河入夢來!他自少年從軍,以生都在軍伍,如今離開了軍隊,就連做夢都會夢到自己昔日的軍戎歲月。


    皇甫嵩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了,這是個隨時都會死的日子,不管是病死還是老死。在東漢,這個年紀已經可以稱為老夫。


    他的時日無多,因此更珍惜劉協給的這次機會。


    他一生軍旅,當劉協提出防備夜襲的規劃時,他便知道劉協想幹什麽。這種事並不方便劉協來做,甚至不能讓大漢朝廷軍來做,這是一個很嚴重的汙點。


    皇甫嵩部和楊績部以及俘虜營的營寨都是由樹木搭建。雖說前幾日下過一場大雨,木材進了些水,但現今已是秋季,天氣幹燥,物件本就易燃,些許秋雨根本不礙事。


    然而,令項勇沒想到的是,這股不到兩千人的漢軍早有防備,他們射去的火箭和派去引火的勇士根本毫無效果。連續派了三波,項勇便不再派了。


    皇甫嵩營寨鼓號之聲不絕,他們缺少鑼鼓,隻好用著一些士兵圍在身邊,傳令時便幫助項勇等頭頭唿喊。不過到處都是人喊馬嘶,他們這點聲響意義不大。


    營寨內,皇甫嵩的部隊早已嚴陣以待。


    營寨外不到一裏,項勇等人亂哄哄的聚在一起,朝著營寨前進。


    項勇等人舉著火把,混作一條火龍前進,等到近了皇甫嵩營寨。


    將近隻剩下百來步時,項勇猛然見到木寨上頭,立著不少弓箭手,彼此腳便遠便有一個火盆。借著火盆的光和優秀的目力,項勇一眼便發覺,這支軍隊絲毫沒有野戰的慌亂,並且人人躍躍欲試,看起來士氣正盛。


    項勇內心暗道一句不好,便命令所有人熄滅火把前進。


    其中一個頭領質疑道:“項將軍,這黑燈瞎火的,你讓人把火把都滅了,兄弟們不得迷路了?況且我軍本來就陣容不整,若是連點火把都沒了,指不定人會跑到哪裏去。“


    項勇對他的質疑稍稍不滿,但眼下不是內江的時候,隻得邊走邊耐心道:“你們看那木寨上的軍隊,人人張弓搭箭,臉色毫無懼色。說明此番夜襲並沒有動搖他們。這幾日多雲,月色黯淡,火把本就是為了加快行軍,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但現在既然突襲已經失敗,不如棄了火把,抹黑過去,也能減少敵方弓箭對我等的傷亡。“


    “我等夜襲失敗了?“


    這人一下子就抓住了最關鍵的問題。


    項勇沉默了一會,點點頭,道:“夜襲已經失敗了,敵人說不得早有準備,不然怎麽可能我等尚在此處,他們便已經在營寨上張弓搭箭。“


    “這這可如何是好?“不止是這人有些慌亂,就連其他將領也多有慌亂的神色。這其實也怪不到他們,須知他們原本已經餓了許多天,如今還能戰鬥全憑著一股子對劉協的怨氣,以及同伴的血肉。


    但這本身並不牢靠。


    況且,他們的裝備比起劉協軍也天差地別。原本的他們裝備最好就是一副皮甲,隻有將領、頭領才有一副鐵甲,而劉協漢軍本部,享受漢朝最好的待遇。


    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漢朝已經衰敗了,但幾千幅鐵甲,就算是挖董卓的墳墓也得給他們挖出來。因此劉協的本部,不說所有人,起碼跟隨他出征的五千人便是人人鐵甲。


    如今他們的裝備被收繳,手中隻有偷偷做的石矛、骨箭,戰鬥力早就大不如前了。更何況,就算戰鬥力沒有衰退之前,他們就算仗著人數優勢,要贏也得小心。


    意識到夜襲失敗,皇甫嵩有了防備,頭領們都垂頭搭腦,小心思索逃出去的辦法。


    見眾人直拉著腦袋,各自思索模樣,項勇便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當即怒斥道:“諸位,難道不想迴到西涼做自己的大爺了嗎?為什麽現在就要想著逃跑?就這樣逃走,我們能有幾人可以迴到西涼?再說這樣子迴到西涼,我們難道不會被收作其他人的奴仆?項某是絕計不會做他們奴仆。“


    被說穿心事,兩個頭領臉色微微有些發紅,默不作聲。


    最後一個頭領則麵不改色,讚同道:“將軍說的是!如若毫無所得,又丟了兵甲、士兵,就算迴到西涼,我等也不能守住自己一片基業。在下可不想剛收的小妾便給了別人。“


    說話那人咂咂嘴,又繼續道:“那小妾可是某自揚州買來的吳儂女子,可不舍得放著如此人間角色交予他人。更何況,到時候別說是小妾了,怕是妻子、女兒都要給別人做妾,連兒孫都得給別人為奴,或是提人家上陣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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