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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如月還在喘著粗氣兒,見到駱卿進來後心頭沒來由地一緊。


    “五姐姐……”她呐呐喚道。


    駱卿沒應她,擺擺手讓屋內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出去,這才開口道:“你就沒有一絲悔意嗎?”


    “什麽?”駱如月失笑,“我為什麽要悔?我隻是追求我自個兒想要的幸福罷了,就許你們覓得如意郎君,我就不行了嗎?”


    “你還是執迷不悟,你可知這郎君本就不是你的!”駱卿深出口氣,“是,父親是偏心,你在家中是不受重視,一直忍氣吞聲,可是這不是你傷害旁人為自個兒牟利的由頭啊。”


    “那你呢?為何他們一個個的都喜歡你?現今你還是王妃,是再榮耀不過,王爺還待你那般好,我也不想要多的,就想守著小侯爺有什麽不對?”


    駱如月原本因著生孩子已經脫力,這會子卻是一手撐著床榻半坐了起來。


    駱卿搖了搖頭:“若你不想要多的又何苦挑撥新城郡主同成景小侯爺的關係,新城郡主待你還不夠寬容大度嗎?是三番五次地救你性命,你就沒有一絲動容和不忍嗎?”


    “不是人人都能做宋元春的,饒是宋元春最後也逃不得善惡終有報,何況還沒修煉到家的你!王姨娘磊落一生,你怎麽半分都沒學到?”


    “我不曉得旁人如何喜歡我,但我曉得能遇上哥哥是我一生之幸,能夠嫁給哥哥我這輩子便已知足,說句你不愛聽的,我運道就是這般好,你沒有,怨得了誰?怨怪老天嗎?”


    “說不得老天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自個兒起了歪心思,老天見勢也就把你該得的都給收了迴來!種因得果!”


    “憑什麽?父親偏心,連老天……老天也要偏心!”


    駱如月原本濡濕的一頭烏發這會子正黏糊糊地貼在她的腦門上,她很是激動,張牙舞爪地就要向駱卿撲來,可她痛極,身子更是累極,又頹然地跌迴了床上。


    “都偏心!你們都偏心!我就想愛人,被我愛的人愛而已,我前半生不爭,所以什麽都沒有,我現今爭上一爭又有什麽錯?”


    “是沒有錯,但你用錯了法子!你可以用真心打動成景小侯爺,但你怎能用如此低劣的手段算計他呢?若是你們倆相愛,彼此使些小手段,尚還能說是情趣,若不是,那就真真是醜陋得緊!”


    駱卿氣得直喘粗氣,那邊廂青杏瞧見了忙給她端了張凳子來坐著說。


    “人心都是偏的,你覺著老天爺又為何一定要公正?”


    她不想再同駱如月再說什麽了,從自個兒衣袖裏掏出了枚藥來,讓青杏化在茶水中給駱如月灌下去。


    駱如月見狀,是徹底慌了,身子往後仰了仰,防備道:“你想做什麽?”


    駱卿一手撐著自個兒的腰,一手扶著自個兒的肚子,道:“我覺著你這樣活著也沒意思,與其讓淑華郡主來動手,不若我這個做姐姐的來動手,畢竟我答應過王姨娘的,待她走後,會好生照看你的,這最後一程自然是由我來相送比較好了。”


    “你答應我娘照顧我就是這樣照顧我的?把我往絕路上逼嗎?”


    駱如月踉蹌著往床角躲去,她不相信駱卿真能做出這種事來,但心頭不自覺地又很是害怕。


    “你不要過來,你這是謀殺!”


    “我不殺你,總有人殺,還不如我送你上路呢,起碼沒有痛苦。”


    駱卿給青杏使了個眼色,青杏會意,端著茶杯就要上前將這茶水給駱如月灌下去,將死之人總會做些垂死掙紮的,氣力免不得就要大些,青杏端著的茶水也在這推搡之間失了一半。


    就在這時候,紅梅來了,駱卿讓她進來幫著青杏將茶水給駱如月灌下去。


    駱如月邊往床角躲著,邊淒厲罵道:“駱卿,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嗎?你不怕我娘晚上來找你嗎?你要是害死了我,我必然也是日日會來尋你的,讓你夜夜不得安寢!”


    “你這般作孽,就不怕遭報應嗎?報應不到你身上,那就是王爺,還有你的孩子,懷著孩子手上還沾血腥,你生出來的孩子怕不是癡就是傻!”


    駱卿微微一蹙眉頭,幾步上前,利落地給了她一巴掌。


    “你詛咒我也就罷了,王爺、還有我的孩子,豈容你能染指?”她聲音愈發冷了,“給我灌!”


    駱如月的氣力哪裏比得上青杏和紅梅兩個下人?這茶水還是盡數給她灌了下去。


    她怕極,扒著床沿就想吐出來,可是怎麽也吐不出來,她便伸手指去摳自個兒的喉嚨,還是無濟於事。


    她似瘋魔了般,一直念著:“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剛剛才離間了小侯爺和新城郡主,我不能死,還有我的孩子,我剛剛才有了孩子……”


    “孩子……孩子……為什麽我的孩子是個女娃不是個男娃呢?為什麽老天總是對我這麽狠心?為什麽是個女娃啊?女娃有什麽用?”


    她瞠大了雙眼,嘴裏念念有詞。


    “受罪……受罪……掐死!不如掐死!對,我的孩子呢?快給我抱來,掐死,受罪還不如掐死!”


    駱卿靜靜看著她,隻覺她可憐又可悲,這短短的一輩子,前半輩子懦弱無能,好不容易爭了卻還是逃不過心中的自卑自憐。


    終於,駱卿的藥發揮作用了,駱如月漸漸沒了氣力,可嘴裏還是念念有詞:“我要掐死她……”


    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發絲淩亂地黏在臉上,是好不狼狽。


    在這最後,她的神智終於有了絲清明,一雙猩紅的眼睛似刀子般直直射向駱卿,恨恨道:“我恨你駱卿,你不是最重情義嗎?那我詛咒你,詛咒你想要保護的人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


    說著,她仰天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從麵頰滑過,隱匿在枕上,漸漸地,漸漸地,她就這樣閉上了雙眼,歪著頭沒了聲息。


    駱卿看著這樣的駱如月,不禁想起了她初到駱府的一幕幕,她和王姨娘還有駱如月,她們像真正的相依為命的母女三人,誰也沒想到到頭來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禁不住紅了眼眶,可她睜大雙眼看著躺在床上的駱如月是久久沒有作聲,連眼淚也沒有掉下來。


    青杏和紅梅最是知曉她的脾性,都很是擔憂。


    紅梅小心翼翼道:“王妃,您……您不要往心裏去,不過一個詛咒,哪裏能靈驗?若是能靈驗,那人人都去詛咒旁人就好了,何苦還去爭?而且她這樣……也是咎由自取!”


    駱卿迴過神,猛地眨了眨雙眼,湧上眼眶的淚珠到底是沒落下來。


    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道:“沒事,我沒事,待夜深了,將外麵的家丁叫來,將人給搬到馬車上去,連夜送往京郊的尼姑庵裏去,讓她好好清修吧。”


    “啊?她沒死啊?”紅梅方才聽得駱如月這般詛咒駱卿,是很是氣惱,這會子聽得人沒死免不得就要失落了。


    駱卿這會子是真的忍不住笑了:“是啊,叫你失望了。”


    青杏也笑她傻:“王妃哪裏會將人真的給害死啊?王妃肚子裏現今可是有小主子的,又哪裏能見血啊?”


    駱卿收了笑,道:“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吧,我原先想著她不嫁人就是這樣打算的,讓她假死,如今……希望她在尼姑庵能真正的把心給養靜下來吧。”


    她這迴不“死”在自個兒的手上,那她便是真的沒有活路了。


    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想必王姨娘在天之靈也是不會怨怪她的吧。


    她沒有再去前院兒用膳,而是靜等著天黑了就著人進來將人給抬上了馬車。


    臨走時,駱卿看著站在角門邊的淑華郡主的貼身媽媽,道:“辛苦了,就有勞媽媽替我謝過淑華郡主了。”


    若不是淑華郡主給她開了方便之門她行事也不會如此順利。


    那媽媽同駱卿行了一禮,道:“王妃娘娘嚴重了,郡主娘娘也讓奴婢帶了句話,希望王妃娘娘將人帶走後便看緊了,莫要再出現在宣平侯府眾人麵前了,不然她是誰的麵兒也不會給了。”


    “媽媽去迴稟郡主吧,就說我記住了。”話罷,駱卿便坐進了馬車裏。


    她想,她或許該將人再送遠些,就送到王姨娘的老家去吧,再知會王姨娘的兄長一聲,他是個明事理的,會看好她的。


    讓他再帶著平安時不時地去那裏的尼姑庵裏看看她,說不得清修的日子過久了也就想通了。


    駱卿隻覺自個兒是累極了,迴得王府後隨便拾掇了自個兒番就躺到了床上,可饒是如此還是不得安眠,好容易睡著了卻是接二連三地做夢。


    一會兒夢到了過去在駱府的日子,一會兒又夢到王姨娘對著她哭,後來竟是夢到了駱如月的詛咒,夢到了在戰場上渾身浴血的言淮,就那樣看著她,是一言不發。


    她在夢中是驚懼交加,就這樣被驚醒了過來,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往外望去,天已蒙蒙亮,下人們也都起身忙碌了起來,聽著外麵細小的聲音她這才覺著微微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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